87 ，雨

頭頂是陰沉的天，烏雲密布，正醞釀着一場雨。

戰場上，人們吹響了最後一聲號角。

同一片天空下，站在慰靈碑前，卡卡西忽然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場奇怪的噩夢，而自己則是被夢魇控制了思考的那個人，不然，他為什麽作出這一系列讓自己後悔不已的事。

卡卡西在回想，大概就是從自己的父親去世，自己守着昏睡過去的泉竹的第二天開始的。

那一天，他正安靜坐在泉竹的床邊，帶着‘父親離開了，那麽我有責任守護着父親最愛的人’的想法，密切觀察者泉竹的動作，以便當泉竹醒來時，能夠及時發現。這時，琳突然跑了進來。

“卡卡西君！小竹還沒有醒過來嗎？！”還喘着氣的琳來不及調整混亂的氣息，琳急忙問道。

“還沒有。”卡卡西搖搖頭，“出了什麽事嗎？”

“木葉長老們已經決定不将旗木上忍歸列到烈士範圍了！”從琳說話時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多麽着急，“而且屍首就要被交給解剖！”

“什麽？！”卡卡西詫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泉竹後說道：“琳，你幫我照看一下小竹，我去見火影大人！”說着，卡卡西沖出了病房向外跑去。

卡卡西一路跑着，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速度在提升，因為很快就到達了火影辦公室……只是，沒有傳令，還僅僅是中忍的卡卡西沒有權利直接進入火影辦公室，于是被門口的忍者攔住了。

卡卡西記得，那時自己因情急而與攔住自己的暗部人員大打出手，然後自己就覺得後頸一痛，等到醒來時發現已經在一個很暗的像是審訊室的房間裏了。因為一直很黑，所以卡卡西也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久，就聽有某一處響起了‘吱呀’的聲音，等卡卡西望過去，就見一個像是門口的地方有燦爛的陽光照了進來，而陽光中站着對自己溫和地笑着的，正是與陽光的存在一樣的波風水門。

不久後，卡卡西就回到了家中，呆呆的坐在自己的房間的角落裏，将臉埋在膝蓋之間，腦子裏很亂，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不知這樣維持了多長時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卡卡西突然沖出了房間，才發現天空中已經下起了雨。

大概是雨水打濕了走廊上的木板鋪的路，卡卡西滑了一下，摔在了走廊上，一下子他感覺到自己踏入了時空洞，似乎是很久前的一次因為打滑了而摔倒在地上的經歷從卡卡西腦中一閃而過。他想起那時的自己，很少能夠與父親見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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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父親又因為要外出做任務而将不過一、兩歲的自己送到了鄰居家。但是那天恰巧下雨了，卡卡西忽然想要回家一趟，于是趁着大人不注意，轉身跑回了門。就是跑在家中的走廊上時，因為走廊上潲雨了，因此變得有些滑。卡卡西一個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還滑出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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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記得那個時候感到很疼，但是很奇怪自己沒有想要哭的感覺——好像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卡卡西就很少再哭泣。

等到疼痛減弱一些後，才慢慢爬到走廊上靠內側的地方，然後就下意識地用雙手環住自己，縮在角落裏，似乎是在等雨停。這時，雨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身影，靠近時才發現是個有着黑色長發的女子。女子笑得很溫柔且漂亮，好像能把他所有的不安都籠罩。女子走到卡卡西的面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将其抱了起來，動作十分很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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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猛然驚醒過來，再要去想的時候卻很難憶起那個女子的模樣，以及女子所穿的衣服的樣子及顏色。

然後他就使用了通靈術，又是召喚出了岡牙。他讓岡牙幫他尋找父親的蹤跡，而岡牙只是用奇怪而不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卡卡西猛然又想起那時的自己好像也是因為想找父親而跑回到了家——但是岡牙似乎有些明白卡卡西心中的迷茫，于是轉身帶着卡卡西向某一個方向跑去。

卡卡西也就跟着岡牙跑，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麽，亦或是什麽都沒想。

似乎是到了目的地，岡牙消失了，而自己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忽聽不遠處傳來說話聲，卡卡西于是看過去，恰巧看見了水門和泉竹正在掩埋什麽東西，潛意識裏告訴卡卡西是在埋葬自己的父親，于是卡卡西坐了下來，不出于任何原因。而腦子還是依舊保持着與意識搭不到邊的情形。

似乎坐了不短時間了，卡卡西站了起來，卻不小心讓旁邊的樹枝挂住了脖子上戴着的鏈子而且纏住了。卡卡西于是只好将鏈子從脖子上摘下來并開始解纏在樹枝上的結，這時‘咔吧’一聲，樹枝斷了。而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了水門的聲音：“誰？！”

卡卡西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逃，但是他的确逃了。然後他又回到了家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的角落裏坐下。将臉埋在雙臂間，卡卡西忽然默背起了原先在忍校理論課上學到的那些作為忍者必須遵守的規矩及忍者心得。因為原先在上理論課時并不是很在意這些，于是卡卡西背着背着就卡住了。

‘忍者的責任就是去完成任務，而那些感情都是多餘的，一定要摒棄——這就是規定！而不能遵守規定的忍者便是廢物，是人渣！——如果一個忍者不能夠摒棄自己的感情，那麽他注将被他人所摒棄。’

卡卡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心裏就像是剛下了一場雪，平靜了下來，恢複了理智，大腦似乎也與意識搭上了線。于是，卡卡西站了起來。

發現身邊有人，卡卡西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但很奇怪心卻陌生了起來。

“對了。”泉竹這時出聲對卡卡西笑道：“你剛剛丢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哦！”說着，泉竹從懷裏取出卡卡西落下的鏈子，遞到卡卡西面前，“這個！”

“我不需要。”揚手，卡卡西拍開了泉竹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

卡卡西有一瞬感到奇怪，奇怪自己為什麽這樣做，但同時也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

他搬進了自己的隊友琳的家裏，在那裏寄宿了下來，閑的沒事就将所有的理論知識課本拿出來翻來翻去，憑借着優秀的記憶力逐字逐句記了下來。

後來很久都再也沒有見到過泉竹，直到那次上忍選拔考試。

泉竹作為卡卡西的考官，可以說是很嚴格的考察了他的能力。考試是伴随着還未開發完畢的千鳥的嘶鳴聲和泉竹未解放的斬魄刀的斷裂聲結束的。然後泉竹倒在了地上，昏睡過去時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讓卡卡西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許多年前的情景，但是只一下就晃了過去，非常之快，根本無法撼動卡卡西眼中的冰山。

後來，傷好了的卡卡西去看還在住院的泉竹，說了一些話。具體是什麽，卡卡西已經記不清，只記得說話的時候，腦子裏很亂，有什麽東西竟然有松動的跡象，好在及時離開才及時回複了原來的冷靜。

而現在呢，他又在升為上忍後的第一個任務中，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之前的混亂是怎麽回事了。

他記得在任務中，帶土要去救琳的時候，對自己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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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小人物，我無法像木葉上層那些人一樣了解到很多事……所以之前我一直對你有偏見……”

“我曾經以為你雖然很讨厭，但是至少你有血有肉，懂得珍惜親近的人……”

“不曉得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也無從知道。”

“對于那些對于忍者們的規定，我也不是不了解。”

“的确，在忍者的世界裏，不能夠遵守規矩的人，我們都叫他人渣……”

“但是，不懂得珍惜夥伴的人……是人渣中的人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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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遵守規矩的人是人渣……”卡卡西輕輕地重複着，“但是不懂得珍惜夥伴的人……是人渣中的人渣……嗎……”

一只手搭在了卡卡西的右肩上，很輕很柔。

“原來，這就是父親的意志啊……”卡卡西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放在肩上的手顫抖了一下，“我明白了……謝謝你，帶土……雖然代價很大……”

“卡卡西，一切都過去了。”又一只手搭在了卡卡西的另一個肩上，這只手顯然比剛剛那只要有力而寬闊的多。

“抱歉啊……小竹。”卡卡西開口了，轉頭看向右側不知是何時站在那裏的泉竹，“我好像在前些日子做了一些難以原諒的事呢……”

“沒事。”泉竹搖了搖頭，轉身摟住了卡卡西還不很強壯的身軀，“忘了吧。”

微微俯身，泉竹在卡卡西留着一道很長的傷疤的左眼上吻了又吻。忽然有一滴雨落了下來，然後又一滴，兩滴，三滴……

卡卡西伸出手去，感覺到下雨了。擡起頭，卡卡西右邊的眼睛可以看到看見泉竹的眼圈已經紅了，而臉上也是濕漉漉的，誰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呢？

卡卡西又低下頭，這麽久以來，一直缺乏安全感的他忽然覺得安心了，感覺到這個摟着自己的人的懷抱即使并不寬闊，不可被稱為風雨中的避風塘，但至少，是一把傘，一把可以拼盡全力，即使被風雨撕裂了面、吹折了骨也在所不惜的傘。

伸出手摟住了面前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自己還要纖瘦的身子，卡卡西将臉埋在了泉竹的懷裏，用眼淚潤濕了泉竹胸前的衣服。

雨下得大了，哭聲也大了起來，還有戰場上的吶喊聲……

大就大吧，正是因為雨大了，等雨停了，天空才能徹底放晴啊。

等到那時，所有被雨水潤濕了的靈魂才能在擡頭時看見天邊，和希望一樣美好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