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蔚然這幾天樂不滋兒的，走路都哼着小曲。連最沒眼力見兒的林躍都曉得她這幾天心情着實是好。

雖然離這期拍攝結束沒幾天了，沒手機沒電腦的日子也快結束了。但也不用表現的這麽明顯吧，搞的大家都有些不适應。

不過有一點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的。

向桓宇遠遠看到小一走過來。登時撕餅幹的手就那麽一抖……

“刺啦”一聲。

林躍飛跳起來把碎一地的碎屑收拾好，不由自主的裏正站好。

“有看見蔚然麽？”

“沒……那什麽，剛剛好像跟何慧一起出去了。”向桓宇一面回答，一面唾棄自己為什麽要對這個在陽光下幾乎要白的發光的少年發怵。

作為經紀人兼職助理，他的容貌着實太過耀眼了些。尤其是那淡金色的頭發，和面對他們時沒什麽溫度的眼神。至少沒幾人真的只相信他只是經紀人而不是公司老總什麽的。

而攝制組大多數吃瓜群衆表示，很多人認為他是顧蔚然的地下男友。并為此投出了寶貴一票。

但私下裏有着共同愛好，比如看超長的家族情仇愛恨史還有各種狗血言情劇的向桓宇和林躍看來，小一比較像古板刻薄拿着戒尺的管教嬷嬷……

所以對蔚然有着深深的同情，和對假想中的封建殘餘勢力的戒備……

他們倆的內心戲太多了，以至于小一狐疑的多看了他們幾眼。

待到小一走遠，兩個人對視一眼，齊齊送了口氣。

但他倆這口氣松的太早了。

因為蔚然後腳就偷偷來找他們借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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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表面冷酷冷酷狂拽私下裏以狂刷微博關注八卦為精神食糧。另一個是重度游戲患者。這倆人還住在一個屋。私下裏放着的電子設備可不止一兩件。

“姐你可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啊。”

林躍哭喪着臉。“拍攝結束之前就別給我了。不，結束之後也別給了，送你了，只要別說是我給的。”

誰都知道顧蔚然經紀人卡的卡的緊，這不是往槍口上撞麽……旁邊的向桓宇心有餘悸的點頭，擡擡手似乎想碰碰她肩膀，又不敢，尴尬的摸了摸耳朵：“那什麽，送你了，我們送你了啊。”

面對顧蔚然疑惑的眼神，這二位一致做出送客的姿态。

快走吧您吶！

蔚然晃了晃手機再次确認。高高興興的把東西揣懷裏了。

向桓宇不怎麽淡定的挑了挑眉，因為身高的緣故，他不得不微微低頭退過門檻。卻不期然瞥到小一正倚在轉角處，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

不自覺的眨了好幾下眼睛，向桓宇尴尬的停了幾拍，嘴上咧着僵硬的笑意，故作熟撚的比劃了個手勢，忙不疊退回屋裏了。

今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雲！《奇幻漂流記》的導演眼裏含着兩泡熱淚，以擡頭四十五度的側顏仰望着天空。

只剩一天了！終于……終于要結束了！他的藏酒，他的二哈，他魚缸放養的兩條泥鳅！

原本就沒打算平平安安度過第一期的工作人員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隐隐的遺憾。

價值觀碰撞！性格不和！他們預想當中的成員不和幾乎都沒有出現。天知道他們連不配合拍攝，與攝制組發生沖突，嘉賓憤而罷錄的情況都預想到了，連救急措施的預案準備了一大堆。

結果啥都沒有發生。

就好比你做足了萬般準備來應付熊孩子會帶來的種種狀況，而他們頂多偷偷私下裏吃點垃圾食品。

這讓原本預想會有許多“爆點”的導演不得不考慮後期剪輯畫風。似乎溫馨搞笑向的還不錯。不過大致走向跟之前預想差不多。只是……

何慧戴着手套，低着頭，孜孜不倦的在刨葵花籽。她後面的小板凳上，有一只手，也锲而不舍的從盛着葵花籽的塑料大盆裏撚了一把又一把。

從角度最好的機會上看，一個剝，一個吃，倒也算的上默契。

“我不吃了，你吃吧。”何慧眼前驟然出現一捧白白胖胖的瓜子仁兒，連忙小聲婉拒了：“這個我真不能在吃了，這幾天有點重了……”

沒什麽油水的普通農家飯，讓人忍不住吃的踏實又自在。但對于拍攝間隙還有通告要趕的女藝人來說，這标準俨然已經超了。雖然可以順勢養養以往被苛待的腸胃，只是再額外的零嘴兒卻着實不敢吃了。

畢竟小花們之間競争激烈，攝制結束後就是安排的密密麻麻的日程，還有新劇的試鏡，松懈不得。

蔚然看着何慧的娃娃臉，再看看她衣服下的細胳膊細腿兒……默默的捏了捏自己肚子上似乎有所增長的皮下脂肪。

嘴裏嫩生生的，香甜的餘味戰勝了那突然冒出來的，名為心虛的小泡泡。那手倏的一拐，勝利果實悉數進了自己嘴巴裏。

那悲壯聲勢像是炸碉堡的勇士在服毒。

“何慧！”

“蔚然！”

坐在攝像車上看着各個機位監看實時拍攝成果的編導們齊齊扶額。

這和諧的。

導演倏然拍案而起，手顫抖的指點着屏幕裏不知什麽時候溜到小賣部，在人家門口研究怎麽讓尖叫雞打鳴打出節奏感的“傻缺兄弟”組。又挪騰到南瓜花架下惬意的泡着茶剝着鹽水花生的“夕陽紅組”，最後掙紮起來的求生欲如星星之火瞬間撩原。

“最後一天，最後一天了啊……”

衆人默然。我們都知道最後一天了不用您老提醒。

“怎麽一點火花都沒有……”

确實沒有，都是小夥伴們親密無間。

“我們讓觀衆看什麽！”

以一個悲痛不失遺憾的眼神結束了來自內心的質疑，導演開始攤在椅子上眉頭緊鎖，一臉苦大愁深。

新跟組的實習編導戰戰兢兢，一時手都不知道該忘哪裏放。老人兒們則一臉淡定該幹嘛幹嘛。

這幾乎是導演的保留曲目了。每個項目結束之前的自我譴責。

俗稱：最後的掙紮。

其熱度超乎意料的延長到了十分鐘。提出了“讓工作人員設計游戲環節增加嘉賓互動（劃重點：男女嘉賓），提高游戲親密度，（比如會有肢體接觸的）的種種要求。”

當然，十分鐘之後，自動偃旗息鼓。

為了犒勞嘉賓，在拍攝地的最後一餐并不用他們動手，而是由節目組安排準備。讓他們充分享受一下久違的松快感。畢竟之後整理行李也是很費神的。

天氣晴好晚上，月亮會格外的亮。

南瓜架下的小圓桌擺好，電繩一拉，暖黃色的光線傾瀉而下。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鍍上一層光暈。

若是從門口望過去，偌大的院內黑黢黢的只邊角的簡易涼亭內燈火大盛。最多也不過浸染了周圍一圈。越來越暗。其中人影交雜間，時不時的打破那似乎劃定好的光線邊緣。空氣中跳躍着并不嘈雜人聲。那更像是竊竊私語。偶爾會驀然出現突兀的高音。一瞬而過。卻襯着牆角邊不知名的蟲鳴聲，顯得越發靜谧。

席散，人盡去。

沒有轟轟烈烈的告別式，沒有日後再見如何的豪言壯語。沒有依依不舍涕淚橫流……

其實原本也沒有到那樣的程度。

只是坐在那兒，看着周圍，真的是不一樣的。這收獲相比節目效果，更多在于自己。他們都是成年人，守着某種心照不宣的處事規則，彼此相安無事。

但這是切切實實一起生活過的夥伴。即便給過标簽與符號，但對面是鮮活的人。

一個團隊的氛圍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有的人刻意把控，強權之下表象皆如所意。有的人高壓掌舵，結果事與願違。

有的什麽都不做，如脫缰的野馬随意奔馳，卻能達到雖算不得最好，卻最舒心的模式。

什麽都不做。

正所謂你不（作），我不（作），手拉手兒唱小歌。

成年人的世界其實也很簡單。

比起遺憾，更多的是滿足，加一點點的淡淡的傷感。

窗口處徐徐往屋內送着涼風。

蔚然目光炯炯的瞪着天花板。吸吸鼻子熟練的裹着被子，順利的翻了個身。

睡不着。

瞌睡勁兒已經過了。

晚飯前就隐隐有了睡意，飯菜香味一聞，倒去了大半。見兩個“任老”對着面前的白酒品砸的有滋有味，起意還跟何慧像模像樣的幹了幾杯。

味道不提也罷。

酒大約是好酒罷，倒在床上，齒頰間淡淡的酒氣，雖不暈，卻有些飄忽。倒床便睡是真，如今睡意盡去精神奕奕也不假。

掙紮了半響，還是抵不過膀胱的抗議。穿過院子時，大門口的燈還亮着，并沒有人去關。

因為是最後一晚，攝像機位都已經撤下了。院內卻顯得冷清得緊。漫天繁星仿佛只對着自己一人展示不為人知的秘密。蔚然裹緊了外套，站了半響。瞥見竈臺上的手電筒，拎起來推開門，月色下的小路格外清晰。甚至讓走有種比白日間更亮堂的感覺。

黑暗中，小一倏的睜了眼。沉默片刻，又合上了。只是被子下的身體如蓄勢待發的弓弦——

“我我我我……是我！”

如毒蛇絞頸般壓制的動彈不得，蔚然叫憋的差點叫眼淚都出來。

“你來幹嘛？”小一松了鉗制，皺着眉居高臨下的看着被放倒的蔚然。

她倒好，幹脆不起來了。

話說小一的床鋪挺軟的。

原本工作人員的住處與他們的小院相距也就那麽幾步。每個人安排的房間也盡夠了。只是小一不願與他人同住。在一側的平房頂上搭了帳篷。所幸夏天已經過去了，倒也熱不着他。

“啪”的一聲，小一扭開了夜燈。

“睡不着。”蔚然老氣橫秋嘆氣，卻看見小一臉上留下的眼鏡痕，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被小一毫不留情的打掉了。

絲毫沒有“夜襲”概念的某人順勢打了滾。唉這被子倒挺好聞的。毫無愧疚的絞着手可憐巴巴道：“一想到明天就可以飛去見修瑾，我就睡不着啦！”

小一的眉頭忍不住跳了幾跳。

不得不說她真的有把人惹毛的實力。

“村口王大夫藥房歡迎你，小姐。”小一冷着臉躺下，作勢要關燈。被蔚然咯咯笑着一把攥住手不放，就是不讓他夠到開關。

“顧！蔚！然！”

殺氣頓現。

這世上有起床氣的人有很多。被迫中止的話，泥人也要激出幾分血性來。

小一冷笑一聲，白皙無垢的雙手利落的把不速之客一拎——

以扔水泥袋的标準姿勢威脅道：“你走不走？”

“嗚嗚嗚嗚人家就是有點心慌害怕麽！”冷風下某人開始委屈巴巴的抹眼淚。

小一則是被那個“人家”惡寒的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

很好，回去他就把那幾摞霸道總裁愛上我給燒了！

擡手摸摸額頭，不燒。艱難的把八爪魚似的抓着他的某人重新撂在被褥上，因為過度用力讓原本有些病态蒼白的臉上都浮上了一層紅暈。

拍拍蔚然的臉，後者神經兮兮的對着夜燈傻笑。

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認為這節操都碎成渣渣的家夥有酒品！！！

一愣神，手卻被拉住了。

“我不想回去了。”

“為什麽，不是一直想走麽。”

小一晃了晃手，沒晃開，關了燈躺下。漫不經心道：“不回去見不到顧修瑾。”

“廢話，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想回去的。”蔚然鄙視的奉送了一雙大白眼球。

“笨死了。”

“嗯”

小一自顧自蓋了被子合上眼。他不跟神經興奮過度的人計較。

一只鹹豬手不死心的摸上他的臉。

冷風乍起，電閃雷鳴。

小一僵硬的扭過臉陰測測的盯着某人。

閃電劃過夜空，随後雷聲大作。

“你真好看。”

……

“顧修瑾好看還是我好看？”

“修瑾好看！”

很好。小一嘴角微勾起了一點點弧度，眼神寒冰乍現。

“你知道不知道，我想過好多。”某人慢騰騰的摳着被子，自顧自道：“我想着多賺錢！攢嫁妝！你脾氣比我還怪，又傲氣，又難管，放你出去一定會惹事的。不過你放心！”

蔚然信誓旦旦道：“我就是嫁人也會帶着你的！因為……嘿嘿……修瑾不會介意的～”

小一嘴角的弧度又緩慢的，緩慢的，極為僵硬上挑了一點點。

“我就等着啊。其實沒關系的。咱們可以一直在一起。”蔚然情不自禁的搓搓臉，激動道：“我們一起等着啊。你呀，要麽孤老終生，要麽！”

她情緒高傲的舉起手，仿佛發表演講的，對自己的執政方針毫無猶豫的政客！

“要麽，就等着能夠征服你的！強大的alpha出現！以絕對的精神與武力值征服你！侵略你！”

……

“我能為什麽麽？”小一替她順了順頭發，以溫柔的令人發指的語氣問道。

“因為你是強大又脆弱的omege啊！”

蔚然理所當然的掰着指頭一樣一樣數給他：“又強大，又脆弱。又高傲的不得了，你看的見誰？非得來個厲害的，強勢的，比起還硬氣的，囚禁！征服！顫抖吧嘿嘿嘿嘿……”

驀然又眼淚汪汪了：“要不然你也嫁不出去啊……”

……

小一氣急反笑，只覺得後槽牙緊了又緊。盯了口中猶還念念又詞的人半響，忍不住擡手狠狠捶了幾下胸口，才覺得郁氣散了些。

徹查！一定要徹查！誰引導她這些少女心的精神食糧的！

又是雷聲悶響。

不知何時，已經暴雨如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