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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故城》已經上星排擋開始播了，再怎麽樣也能維持一定熱度。如今的市場，誰也不能太早下結論。只是才剛剛開播，收視率說不上太好，但也絕不算壞。于盛的號召力還是有的。這樣劉靜原本提着的心松快不少。這一段他都是兩頭忙，有時候跟着跑宣傳還得遙控指揮。後勤，場地，哪一項都得知道。好在制片也是曾合作的老相識，彼此之間也算配合默契。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宣傳，大家都累的不清。劉靜向來寡言，兩道“川”字眉就沒下來過，握着手機不離手，開了鈴聲一會兒一個電話。于盛好歹也是走冰山路線的，搞笑逗趣的活計也不找他。結果年紀最小的沈清河成了重點“照顧”對象，插科打诨一樣都少不了他。全靠他活躍氣氛了。一天下來臉都是僵的。

如果怨念可以發射，那麽這一車人的怨念大約都要指向據說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清水秀的山村裏體驗“田園生活”的顧蔚然了。

正在吃藥的某人狠狠打了個噴嚏。

誰罵她來着？

38章

魚肥，景美，山青，水秀。前屋後院甚至鄉間小道，食材都唾手可得。即使是這樣，在節目組力求“真實”的大前提下，“吃飽飯”依舊是被要求事事親為的嘉賓們的一大難題。

吃藕吃的這輩子都不想在沾了。

沒辦法，就這個不要錢。節目組只提供最基本生活用品，用完了自己想辦法。在這樣的大前提下，想吃個清淡的小炒？可以啊。想吃肉，也可以。自己拿錢買。

錢從哪裏來？打零工。

比如……挖藕。

再比如……搬磚。

當然，節目組還是很人性化的，去幫鄰居老太太打掃雞舍還有豬圈雖然沒錢給，雞蛋卻是管夠的。

你也可以什麽都不幹，但別人都出去幹活改善夥食，你好意思閑着？每天三餐可都是一起吃的！連着吃了幾天的藕，泥人也要激出幾分脾性來，何況是一向嘴刁的蔚然。

小一根本指望不上。這家夥堪比節目組監工，照常黏在鏡頭旁，一來二去大家都曉得他的脾氣，這卻是個來看熱鬧的，一點水都不會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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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輪流嘗試了各自的黑暗料理後，大家一致覺得蔚然做的東西相對來說還是殺傷力不那麽強的。又都體恤她生病，幹脆就沒讓她怎麽出來，只叫她把食材都弄熟了才成。

她什麽時候幹過這個？

修瑾哪裏會叫她做這些？

蔚然面無表情的剁着雞。

案板上，血肉飛濺。刀影一過，必然要有一塊“啪”的那麽一下來個起跳，再穩穩的落了地上。然後被拿着刀的某人用沾着油腥的手撿起來，擱水盆裏那麽一劃拉，沖個身，又跟兄弟姐妹重逢了。攝像大哥看的眼皮子直跳。

他們今天要吃魚。這半只雞也算意外之喜。林躍一向讨喜，上了年紀的阿嬷們很是喜歡他。算是幫人家送東西的酬勞。可以預見的是，魚，将會成為接下來幾天他們的主要夥食。因為幾個壯勞力找到的新零工是幫人家撈魚，裝車。

好好的兩個小哥，帥氣依舊，就是每次回來都要趕緊換衣服，通風，噴六神。驅蚊除味，居家旅行必備良品。村裏小賣部買的。所以蔚然處理這些都麻木了。

敲暈，剮鱗，取腮，清洗。每到這個時候攝像大哥都會不遺餘力的給特寫。擡頭看見已經在後面分發盒飯的後勤人員，怨念頓生。偏一直跟拍他的攝像大叔這會兒調好角度，笑嘻嘻的說：“咱來個特寫吧！”絲毫沒有察覺某人已經是黑雲壓頂。

……

蔚然兩手拎着魚，頭慢慢的扭過去看幾乎想将鏡頭貼到她臉上的攝像。目光聚焦在鏡頭足足“望”了幾分鐘，才若無其事的轉了臉。接着洗魚去了。

攝像大叔默默的緊了緊衣裳。這風咋突然這麽冷……

“我認識這麽多人裏吃完就走的你是第一個。”

身後傳來渾厚沙啞的男聲，一只手漫不經心的沿着某人的腰跡蜿蜒而上，合着微微揚起的聲線，帶着些許調戲的味道。那手骨節分明，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靜脈血管，此刻，那手指靈活的，試圖把某人一絲不茍扣好的扣子拽下那麽幾顆來。

“啪！”

毫不猶豫的拍下在他身上作怪的手，宮成慢條斯理的整理好袖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榮幸之至，我認識這麽多人裏最沒節操的你也是第一個。”他微微一笑，傾身在桌旁，被水潤澤的薄唇上下開合：“喬安娜的家族放話說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回去結婚。”

“親愛的你要抛棄我麽？”對面的人試圖用一雙濕漉漉的，霧蒙蒙的大眼（然而并沒有）來打動他。“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好？”伊恩裹着被單成人魚狀，單手捂臉：“哈尼別這樣嘿嘿嘿嘿……”

“再不閉嘴我就把你打包送到那位執着的女士床上，小！甜！心！

兩人仿佛隔着千山萬水兩兩相望，被風推起的清揚的窗簾輕輕的撩在皮膚上，癢癢的。細碎的陽光合着風灑進來。

“嘔……”

宿醉果然要不得。

宮成下了車，一塵不染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踏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電梯直達24層。

安靜又幽深的長長走廊，會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還有唯我獨尊的優越感。服務生拉開門。

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正抽着煙的眼鏡男忙擱了酒迎上來，其餘的幾個人或坐或站，都舉杯示意，其中一位俨然酒意正酣，紅光滿面大聲嚷嚷着：“宮老弟來晚了哈，待會兒要自罰三杯的！”

他旁邊的兩個人不着痕跡的對視了一眼，又若無其事的跟陪在身邊的人說笑。都不去附和。

氣氛一時有些冷場。坐在另一側沙發邊角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擺手：“年輕人的花樣多，我就不摻和了。老袁今天酒上頭，咱們倒樂得看熱鬧。”

有人适時端了酒過來。宮成微微垂了眼，從容的解開袖扣，端起來一飲而盡。

自從他接手星河後，這樣的聚會每個月都要有那麽一兩次。只不過大都由下面的公關出面，他自己倒是很少來。在這裏，談話笑鬧間就決定了天平會向哪個人，哪個項目傾斜，成千甚至上億的資金流動如地下暗河綿延，你永遠不知道最後會流向哪裏。而今天，這裏坐着的，或者有資格坐在這裏的，有娛樂公司的股東，有握着大筆投資款項的投機者。有地方臺的高層，有廣電的領導，更多的，乃至泛濫成災的，是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成名的，或等待時機成名的俊男美女們。

由星河娛樂與酷奇網絡平臺牽頭的大型選秀項目的籌備已經接近尾聲了。這塊餅太大，風險又高，幾家公司都吃不下。國內音樂市場低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這麽半死不活的吊着，近幾年國家對于這類節目政策放寬，零星湧出的幾家選秀綜藝成果喜憂參半。好一點的還能捧出一兩個能站的住的出來，大部分都沒什麽水花，能維持熱度的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也都沒了水花。

星河實力雄厚，大都是電影投資。在音樂領域上卻幾乎是空白。如今有人願意承擔大部分的風險，底下那些公司都是十萬個願意，那些大小公司廣泛撒網撈出的苗子們都經歷了或長或短的培訓，如今這項目怎麽看怎麽劃算，宣傳，熱度，都有了。自然都消尖了腦袋想讓自家藝人選進來。只等最後審批結果出來，項目宣傳開始運作，才是最後贏家博弈的開始。

舉起手裏的酒杯向某處示意，舉手投足間是快要溢出來的，說不出的風流。宮成微微一笑。如果形勢好的話，最大的風險承擔者将會成為最大受益者。

這跟此刻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顧蔚然如今還沒什麽關系。她只是戀戀不舍的蹲在村裏小賣部外面的長凳邊，以一個标準的蹲坑姿勢盯着原本借來要打電話的手機，渾然察覺不到身邊幾個甩着鼻涕的熊孩子一邊玩游戲一面制造噪音。

《孤臣》的定妝照公布了。

39章

蔚然發誓，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從未見過如此的顧修瑾。

盡管她不止一次的在腦海中勾勒過，修瑾诠釋這個角色的模樣。

只有兩張。背景都擇了古樸廊庭一角。給人的感覺卻是大不相同。

畫面中的人，一身錦衣華服，廣袖與衣領交錯處游動的雲紋花色，腰封紋繡間鑲嵌的玉石寶珠，都不及那人眉眼間自信端然，嘴角一抹笑意，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感覺。

這才是世家公子。

指間劃過屏幕，高清大圖立現在眼前。那人倚坐廊庭下的臺階上，只着素衣，雙目輕閉，睫羽盡顯。如墨素發以玉冠束起。旁邊古樹枝葉縫隙傾瀉而下的光影灑在周身。一如歷盡千帆後的淡然安定。

像什麽東西，不輕不重的在某個要害的地方勾了一下。

蔚然愣了半響。

“我……”

“你想去找他？”不知什麽時候小一出現在身後，冷不防抽走了手機。眉目輕掃，旁邊的跟拍大哥知趣的關了攝像。

站在村口的石板上，小一抱着臂恨鐵不成鋼的瞧着她。

嗯，腦子亂轟轟的，驟然一見，方知相思入骨。除了見他，旁的什麽都不想了。

小一見她發神，伸出手惡意的戳戳她的臉：“你哪兒都去不了。是誰一意孤行要投資拍片子的？你這錢還沒入賬呢，就要我“倒貼”違約金了？”

“再說你去了幹嘛？又沒有你的戲份，看熱鬧發花癡浪費劇組錢多買你一份盒飯啊？”

繼續撒鹽。

“我就是想……去見見他。”

近鄉情怯，她也曉得。只是跟想說出來。

“需要我幫你準備巧克力玫瑰花麽？要不你在順便表個白？正好我們省宣傳費了！”小一怒極反笑：“是誰當初說要獨立的？是誰想“戒斷”對某人的依賴的？是誰要跟顧修瑾提前散夥分家的？”

“是你，顧蔚然。”小一撐着石桌，以十足鬼畜的表情緩緩向蔚然推送了一個長達三十秒的冷笑。

“最多一個星期，這裏的錄制就會結束。”小一湊過來，眼波流轉：“不過我猜金主大人是不會讓你閑下來的。至少要把油水榨的差不多才行……”

以為這是兒戲麽，哪個敢跟她這麽似的玩這麽大！身家沒攢上幾個，水都沒摸透就一腳淌池子裏了。小一看着蔚然像被針戳了的皮球似的徹底蔫了，心裏才覺得暢快了那麽一丢丢。

小一大人的宗旨中，護短向來是第一位的。好麽，不管是不是瞎胡鬧，我們就另起爐竈不跟你們玩兒了，趁這機會也好斷了她的念想。結果顧修瑾那邊好好的發什麽定妝照來撩人，當下就打定了主意要“以牙還牙”。

于是，顧修瑾的手機上每天都定時，定量的收到小一發過來的，自家小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高清美照，還被人相當細心的做成了壁紙……但發這照片的小一并沒有想到顧修瑾根本沒時間也沒多少機會去看手機。

為免劇情洩露，《孤臣》劇組的管理相當嚴格。這點在定妝照官宣公布之後執行的尤為嚴格。劉靜導演破天荒的斯巴達不是沒有道理的。

畢竟僅憑定妝照就攬獲了大批路人粉所帶來的宣傳熱度幾乎撐起了半邊天。甚少在影視圈出頭露臉很是低調的顧修瑾着實狠狠刷了把臉。

但因此給劇組拍攝帶來的麻煩也不少。修瑾的粉絲基礎原本就不少，只是除了組合的巡回演唱會之外甚少參加國內的活動。加上後來慢慢将重心轉移幕後，将更多的經歷轉移到了公司經營上。是以國內路人緣，尤其是影視圈子裏的認可度讀并不算高。

但他古裝造型太撩了。

有的人就是這樣，身高腿長顏好，一但被人get到某個點，就會越發不可收拾。加上他原本的粉絲基礎，讓新劇幾乎是未拍先紅。

《故城》這邊收視一路飄紅，導演劉靜新作《孤臣》的項目籌建幾乎是剛開始，就有不少有意向的工作室為了給自家藝人撕資源，紛紛主動遞出了橄榄枝。其中不乏當紅的小生。只是讓所有人出乎預料的是男一居然早就內定了。

這讓很多人都在猜測這是不是顧修瑾即将進軍國內影視的訊號。畢竟以他的外形條件還有粉絲基礎，實在是太有威脅力與沖擊性了。

稍微知道點內幕的，則疑惑他放着偌大的公司不管，跑去劇組湊這個熱鬧。也着實是件值得咂摸的稀奇事。

不管外界多少喧嘩猜測，顧修瑾秉持着一絲不茍的認真态度盡力配合導演做好拍攝。

說到底，只是想完成某人的一個心願罷了。

可想而知，在某個伴着陣陣蟬鳴悶熱燥潮的午後，還未來的及卸下頭套，除了長衫，恍然不及間看到蔚然的照片……

當真是……

一眼萬年。

顧修瑾自認面冷心冷，不管是商場爾虞我詐還是在各色階層中游刃有餘的處理大大小小事情，始終是冷靜自持。

可這一刻卻有想要流淚的沖動。某種情緒在胸腔中累積，橫沖直撞要尋找突破口。

似乎有那麽一刻手都在抖。

他的情感對于蔚然來說太危險。他慢慢疏遠蔚然，配合着她，試圖像大多數人一樣為了事業各自高飛，離開家庭各奔東西。

他怕自己的行為影響蔚然的判斷。

顧修瑾撫住臉，深深呼出一口氣。手似乎不那麽顫了。

是啊，他就是個膽小鬼。他怕。修瑾苦笑。

不管蔚然多麽聰明，在他眼裏，她都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兒，這世界太大，優秀的人太多，而她則是他獨一無二的月亮。

她應該認識更多優秀的，各種各樣類型的……男孩兒，一如她應該漸漸的愛上這個世界，探索這世界。

而不是把眼光局限在一個人身上。歲月深長，他怕她某一日後悔。

他的蔚然，他想給她最好的。

可是怎麽就成了這樣了呢？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疏遠，到頭來承受不了快要堅持不住的卻是他自己。

情之一字，果真是害人。

修瑾輕笑，在聯系人的頁面上輕輕按下去。

罷了。

終究是，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