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報信 想教平民識字,哪那麽容易

蘇禾遠放下散頁,“殿下未開府,林家亦無适齡小童,此蒙書為何人所做?無韻無對,不過散筆罷了,如此開蒙或誤入歧途。我曾聽聞楚地有《千字文》一書可供開蒙,三殿下既能自楚地拿到肥皂方子,不如遣人去問問。”

他提起肥皂的态度過于坦蕩,薛瑜不禁有些懷疑東市劉員外郎的事真的與他無關。她挂上笑臉,解釋道,“少監誤會了。肥皂為我所做不假,但是陛下洪福庇佑,實實在在的西齊物。我在宮外聘的是孤獨園的孩子,可無族學肯收他們,為免做買賣時被人恥笑,才寫了些常用的想教他們識字。只是我水平也不高,問過陛下允了,才來尋少監。”

蘇禾遠被她這實用主義的态度一噎,臉色微沉,“不求韻腳,不求對仗,在下何處能幫上殿下?”

他是反問,薛瑜只當沒聽出來,“少監掌典司經籍,學富五車,查校小子的錯處定不難。不然這蒙書哪日流傳出去被發覺有誤,小子不就丢師長的臉了。”

“就這些,還想著書?”蘇禾遠輕嘲。見他态度軟化,薛瑜立刻道,“多謝蘇師!那我多寫些,這兩日就送來!”

已經說了是皇帝安排的事情,沒能拒絕成就得做事,薛瑜留下手稿跑了。蘇禾遠撣了撣紙上浮着的炭灰,撫平後壓在書下,輕嘆一聲,“想教平民識字,哪那麽容易。”

有國立圖書館副館長來負責識字手冊,薛瑜十分放心,眼看太陽已經不在正中,匆匆出宮趕去鋪子。邊走邊算着要組成一本能讓蘇禾遠點頭的識字手冊需要多少個字,她已經寫了的有一百多個,加上數字和京城地址,以及造句裏的生字解釋,零零碎碎算下來怎麽也得五百到一千個。

想到全都得自己動手,薛瑜感覺到一陣窒息:她當初是怎麽想的,居然拿出字典的模式以常用為出發點來做識字手冊?直接參考《說文解字》不好嗎?

清顏閣內三人配合得不錯,薛瑜遠遠看了一會。兩個小服務員有禮有節,來的客人大多還是昨日餘波引來,幾乎沒人要求試用,僅有的一兩個也被他們安頓妥當,引到後面帷幔裏。鋪中始終保持着有人接待,确認他們應付得來,薛瑜就準備去看看作坊裏他們做的皂液情況。

剛走出幾步,胡同裏沖出來一個乞兒,彎腰駝背,伸出一個破碗,“郎君行行好、行行好吧。”

“阿莫?”薛瑜認出了他,阿莫仍在晃那個破碗,眼神卻飄向了胡同裏,薛瑜猜他是有事找她,口中道,“怪可憐的,走,我帶你去買點吃的。”

兩人順着胡同繞到西市背陰處,阿莫四處小心查看過痕跡,确定無人才直起身,臭着臉沒好氣道,“你怎麽才來!”

薛瑜打量着他,“你有什麽事?”

“東市那個澡豆鋪你知道吧?他家有意趕着與你同日開張,又運來楚國的金盞澡豆鎮店。聽說,背後是鐘家的人,你最好趁早收手,別把整個鋪子搭進去。”阿莫說得簡單,薛瑜皺起眉。

鐘家上一代有三個女兒,先皇後、德妃和原主的母親。先皇後早亡,原主母親只有一個女兒,沒必要請娘家坑她。那麽,鐘家針對她是德妃或者四皇子薛琅指使?

薛瑜心中轉念,摸出一塊碎銀,“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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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闊。”阿莫吹了吹銀子,放在嘴裏咬了一下,揣進懷裏。

薛瑜又拿出一錠白銀,“你很缺錢吧?光靠買賣消息跑腿能賺多少?”他連跪都不樂意跪,顯然乞讨不是他的主業,阿白又很肯定他不會偷東西,那只有一個行當需要這樣隐蔽。

阿莫警惕地後退一步,“你想做什麽?”

像阿莫這樣野蠻生長、毫無敬畏又敏銳得可怕的孩子,薛瑜還是第一次見。她又加了一錠銀子,“在外做生意,都是朋友。我想派人去梁州做筆買賣,但安陽的路引用着過于打眼,你認不認得什麽朋友,能幫我這個忙?”

意識到她有求于他,阿莫态度立刻變了,掏出碎銀扔回她懷裏,吊着眼角看她,“這點錢,買命可不夠。”

“別誤會,那是剛剛消息的價錢。”薛瑜把手掌在他面前攤開,三個銀錠在長滿苔藓的背陰處熠熠閃光,“這才是你的報酬。”

阿莫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平康坊燕春館。”他開口道,盯着薛瑜,一把拿走她手上銀錠,閃身要跑,見她沒有出手阻擋,才不情不願地含糊道,“後門進去有個叫癞頭五的,手藝不錯。”

有了線索,薛瑜感覺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她點點頭,“多謝。要不要再給我介紹筆生意?城裏哪位牙人好些,我鋪子裏要用護院。”莊老三可能是上次被她吓住,好些天不見人影,專門留了話給幾個夥計也沒碰到人,幹脆找這個小情報頭子把問題一起解決了。

阿莫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就敢用啊。”

“你總不會故意害阿白他們的東家吧?”薛瑜淡笑,阿莫哼了一聲,“對我倒大方。你是不是要回群賢坊?我給你叫人過去,少再找我!”

薛瑜塞了一塊碎銀給他,“喏,這是你的。阿白他們的工錢,忙過這幾日就會漲,怎麽樣,是不是想跟我幹了?”漲工資的事本來就在日程上,不然成天賣着小一百兩的東西,自己手裏卻只能拿一百文,哪個夥計心裏能好受?不過看阿莫為阿白他們陰陽怪氣的樣子,薛瑜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阿莫甩開她,一溜煙跑沒影了。薛瑜沿着西市往外走,順路去布莊訂下新的帷幔布料,又給幾個夥計訂了兩身新衣裳。之前本錢要用在産品和裝修上,只給他們準備了細麻布衣裳,如今賺了錢,要接待客人沒有好衣裳怎麽行?布莊裏留有之前的尺寸,薛瑜點了匹淺藍色絹布,選好樣式付定,夥計笑得見牙不見眼地送她出門。

到群賢坊作坊時門前已經有人候着,圓臉漢子頭發有點少,見到她就一拱手,“這位就是王三郎吧?某姓蒲,行七,略略做了些牽線的活計,聽說您想買些人用,不曉得是怎麽個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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