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馬術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雞鳴過後, 破曉時分,安陽城城門大開,儀仗自宮門而出, 禁軍統領薛勇騎馬在前開道, 皇帝車辇在中,十幾架馬車跟随其後, 披着甲胄的将軍們侍立在宮門外,逐一引馬随行。
皇帝習慣并不奢靡, 此次出巡也只顯得略高調些,但将軍們身上兩當铠與明光铠明亮的反光與林立的刀兵一起形成森寒威壓,步伐幾乎相同的禁軍兵士踏出威武不凡的氣勢,整個隊伍行進姿态雄姿英發,撲面而來的氣勢迫得人眼暈, 讓人絲毫不敢輕視。
早早聽說今天帝王出巡來旁觀的路邊百姓被維持秩序的兵士攔在道旁,人群裏隐隐響起抽氣和羨慕的嘆息聲, 薛瑜撩起半邊車簾往外看, 在或老或幼的一張張臉上看到了期待和向往。
軍強衛國, 或許這就是皇帝要選在這個時候開秋狩的原因。向不懷好意的外國人展示武力,壓下人心浮動的世家心思,給予百姓們他們正在被守護着的安全感。
視線全集中在走在最前方的皇帝車辇四周,在即将出城時,皇帝走出車辇, 一身朱紅戎服站在車轅上, 負手而立,目光所及之處,無人不低頭行禮。
薛勇翻身下馬為他牽馬墜蹬,皇帝雖之前病過, 年紀也不小了,但上馬的姿勢依然幹淨利落,端坐馬背策馬上前,被換防調回京中的将領們簇擁着皇帝,像百兵朝宗,一直被薄薄雲層遮住的太陽躍然而出,将金光灑在皇帝身上,在所有見過這次出城的百姓心中,留下仿若天神下凡般的一筆。
候在京城主幹道旁的此次随駕出巡的官員們,駕着車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在隊伍經過時跟上,稍慢一點都要擔心因為自己破壞了整體行進的美感而引來一番噓聲。
薛瑜卻已經顧不上注意旁的,剛出宮時還好,等出宮走了一段路,她就感覺到了不妙。只鋪了一段青石的土路和木輪馬車相結合,形成了颠簸到她早食都快吐出來的可怕經歷,重新喚醒了上次坐馬車時的毫不美妙被支配的恐懼。
她摸了摸袖子裏藏着的袖箭,深深後悔,上次不該随口應付唐大匠說彈簧是用來給馬車減震的,這不,就遇上了。希望在十幾天裏能改造完兩駕馬車,到時候實在時間不夠來不及只能做一駕的話,她就去找皇帝蹭彈簧馬車去。
在城中時為了達到足夠好的效果,所有人都被叮囑了不許私自出馬車,剛出城門,薛瑜就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叫來騎馬跟在旁邊的陳關和魏衛河,派一人回去找唐大匠借上次她拿來做彈簧的轉軸,另一人去給她借匹馬來。
原主是學過騎馬的,準确的說,薛氏的男孩子從小習武時第一堂課就是騎馬。但沒有練習很久,薛瑜還記得記憶裏策馬跑起來時的感覺,就算時隔多年,身體記憶應該還在,況且上馬颠着應該也比在馬車裏好受些。
魏衛河領命折返,陳關還沒說話,身後流珠輕喚了她一聲,有些為難,“殿下沒有養馬,從禁軍借一匹來怕惹旁人笑話……”
薛瑜聞言回頭看看後面跟着的官宦家的馬車,旁邊的确大多牽着幾匹空馬,她雖不懂相馬術看不出好壞,但看毛色油亮順滑,就知道被照顧得不錯,應是家中精細養着的。禁軍随行都是備了有多餘馬匹以備不時之需的,但批量養着的戰馬和富家千金買的名貴馬種自然不能比,也難怪流珠專門提了一句。
這次秋狩安排裏有騎射比試,但圍場同時也劃了地方養馬,可以直接騎圍場的馬,她就沒動過自己養馬的心思。
“笑就笑吧,總歸不會少塊肉。”薛瑜不太在意,讓陳關去借馬,歪頭詢問流珠,“你要不要也下來騎馬?”
流珠搖了搖頭,“婢子為殿下守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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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玥昨天吃了秦思開的藥,早晚都睡得昏昏沉沉,今天早上出宮時薛瑜惦記着她生病,便帶人過去接她一起走,到了才知道人還在睡。秦思向皇帝禀報的後續薛瑜并不清楚,但沒人來通知薛玥不可以去秋狩,就也沒叫醒她,就這樣睡着帶上了車。
宮中的拜高踩低風氣還是十分明顯的,像如今薛瑜的車裏不僅放了絨毯皮子隔出可以休憩的地方,內裏也十分寬敞,待四五個人不成問題。而薛玥的車相比之下就小很多,就算被姜美人帶着人鋪了兩三層被褥,也顯得硬邦邦的。讓薛玥在上面怕是也休息不好,薛瑜幹脆把她接到了自己車上,讓跟着自己出來的蟬生去薛玥的馬車待着。
跟在旁邊照顧薛玥的奶嬷嬷顫聲道,“不必娘子費心,奴會好好顧着公主的。”
出門前薛瑜暈車犯惡心,流珠陪在旁邊,她已經看出了三殿下與這位娘子關系匪淺,三殿下為公主看診又擔心睡不好給她們換了馬車,做得已經超出她想象,哪敢再耽誤人的事?
有了騎馬的盼頭,薛瑜精神好了許多,笑笑,“阿玥本就病着,流珠幫忙照顧我也安心些。反倒是我無事可做,只好不在這裏礙事。”
奶嬷嬷喏喏應着,望着曲腿坐在車廂口的少年,又望了望陷在薄被裏睡着的公主,輕輕嘆了口氣,“公主還是有福氣,幸好還有個兄長疼你。”好在她昨天去太醫署遇到的是三殿下,若是那位推人下水、嗜好人凳人犬的四殿下,她簡直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她聲音放得很輕,卻也被馬車上兩人聽見。薛瑜抿了抿唇,感覺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被誇獎臉上有些發燙,只當沒聽見,正好陳關牽了一匹馬過來,她一低頭出了車廂。流珠折了帕子蘸水為薛玥潤了潤唇,望着薛瑜出去的背影,輕聲道,“公主是殿下妹妹,自然疼愛。”
陳關帶回來的是一匹白馬,鬃毛青灰,身上摻着不多的灰毛,品相算不上好,但按陳關的介紹,它性情溫順很聽話,可以放心騎禦。
才出城一段路,隊伍的速度不快,薛瑜跳下馬車,牽住馬缰,按着原主的記憶踩蹬。從她來說,還是第一次騎馬,難免有些緊張,握缰的力度大了些,白馬鼻子裏噴出聲鼻音,陳關站在旁邊摸了摸它的脖頸,薛瑜定下心來,翻身上馬。
高坐在馬背上的體驗有些奇妙,馬背溫熱,呼吸起伏,稍稍夾住馬腹,白馬就明白了意思,邁步往前慢行,薛瑜牽着缰繩慢慢向前追趕已經走出十幾步的馬車,陳關和另兩個侍衛跟在她身邊,對馬術顯然有些生疏的薛瑜投來目光。
很快,他們的憂慮變為了驚訝,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瑜翻身上馬時的樣子他們都見了,估計三殿下在宮中很多年沒摸過馬,還想着護着她溜達兩下就行了。沒想到,薛瑜坐在馬上,幾個呼吸間就沒了緊張,壓根不需要他們出手,馬像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如臂指使,跑動時人馬起伏合一,毫無滞澀僵硬,仿佛他們是相伴十幾年的老搭檔。
這匹白馬雖然性子溫順,但控馬本身就是一門學問,太多人上馬後僵硬地坐着和馬使反力道,到最後自讨苦吃,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和馬融合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
薛瑜沒注意他們眼中的驚訝,她只覺得說不出的惬意,難怪陳關專門強調白馬性子好,對她這半個生手,也幾乎不需要去刻意控制,白馬都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感受着白馬小跑起來後浪潮般的起伏,微風拂過她的臉頰,熟透的果香被風從山中帶出來,正是好時節。
她一心感受着奇妙的與馬配合的感覺,沒意識到馬身漸漸越過了自己的馬車,往前面奔去。
薛瑜的馬車緊跟在皇帝後面,皇帝的車辇被騎馬的禁軍們圍着,他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身旁跟着幾位披甲将領。薛瑜剛越過馬車車身跑到前面,就被人發現,薛勇笑了一聲,大聲道,“陛下,您看誰來了。”
一雙雙眼睛被這聲提醒引來落到薛瑜身上,各有胖瘦的将軍們眼中打量有之、欣賞有之,皇帝轉過頭,有些不耐地看過來。
薛瑜勒住缰繩限制馬速,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驚擾陛下,是兒的不是。兒這就退下。”秋狩車架隊伍安排都有身份定制,她的馬車緊跟在皇帝後面已經是皇帝另眼相待,再逾矩就有些不識擡舉了。
“過來。”皇帝揚揚下巴,他一身窄身戎服更顯精壯,與宮中的威嚴不同,此時的他即便沒有披甲,在将軍們的簇擁下氣勢也絲毫不弱,甚至更為鋒芒銳利些。
薛瑜讓侍衛們留在後面,放慢馬速走入禁軍分開的通道,低頭施禮,“拜見陛下,見過各位将軍。”
跟在薛瑜馬車後面的薛琅看到這一幕,強壓火氣重重摔下車簾。不少觀察着隊伍裏百态的目光都停在了走入皇帝身邊核心圈子的少年身上,再看看毫無動靜的四皇子的馬車,心中的天平自有傾斜。
看跟在皇帝身邊的将軍與皇帝的親近态度,薛瑜估計他們大概是皇帝之前在軍營中建立起來的班底。雖然她一個人都不認得,但他們顯然都知道她。有人打量她兩眼,回了一禮,轉頭問皇帝,“這位就是三殿下?看着比我家老二瘦得多,是不是病了?”
皇帝哼了一聲,“別看弱得像個雞仔,真下場練練還不知道是哪個勝。”他瞥薛瑜一眼,“架勢還說得過去。怎麽想起來出來透氣了?”
既然見到了皇帝,薛瑜就把剛剛的想法說出來提前報備,“兒總覺得馬車颠簸難忍,阿玥在兒車上也睡不好,就想拆個馬車瞧瞧,看能不能把哪裏改進一二。”
“……”皇帝把聞言挂上笑的将領們挨個瞪了回去,他臉上的表情比在宮中時多了許多,整個人像年輕了幾歲,轉向薛瑜,怒氣沖沖地罵道,“別人家兒郎出來打獵比試,再不濟也是策馬踏秋,你倒好,出來換了個地方玩木頭!既然覺得木頭好,今晚到了圍場,舉着木頭紮一個時辰馬步再睡!”
上次薛瑜折騰出來的雕版印刷又被他想了起來,也難為他能找到馬車和印刷之間的聯系。
薛瑜摸了摸鼻子,只是笑。皇帝像是面子有點挂不住,揮了揮手,眼不見心不煩地趕她走,“常修,帶他去後面找将作監的人去。”
“多謝陛下。”薛瑜知道這算是過關,連忙道謝。
常修騎了匹小矮馬從旁邊過來,引着薛瑜往後走,幾個将軍的眼神順着也往後面飄去,“啧啧,這騎術,練了不少年吧?說比試拳腳能勝我不信,騎射上應是能拿個名次的。”
皇帝還是氣不順的模樣,“什麽不少年!在宮裏就沒見他摸過馬背,怕是吃老本現學了一遍。”
“不能吧?人馬合一我可好些年沒見過了,這跑起來,這馬,怎麽也得磨合個一兩月。”
“大兄,這樣誇耀就太傷人了!”
被一口叫破真相,皇帝繃着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爽朗大笑道,“我的兒子,馬術不好怎麽行!”
在背後發生的秀兒子事件薛瑜并不知曉,常修身上受刑的傷還沒完全好,兩人往後走走得很慢,好在車隊也在往前,沒一會就走到了将作監的驢車旁。
薛瑜一路大概看了看跟着的馬車徽記,加上常修在旁邊為她介紹,對這次随行的人心裏大致有了底。
軍勳貴族和借早年對皇室的支持被封了爵的世家是跟着的,士紳豪族們也大多受了邀請。韓尚書令年事已高沒有跟來,但六部主官來了一半,禮、兵、工三部來的人不少,還有一部分早早趕去了圍場。其他官衙的官員要麽是家中本就得了邀請的豪族世家,要麽是官職夠高或是有需要才被選來參加,一眼望去,車隊竟然望不到頭。
要不是出行一次,薛瑜還真沒想到西齊能有這麽多人願意帶自家兒女往動不動殺人的皇帝面前湊。
但轉念一想,秋狩也是難得的一場大聚會,考慮兒女親事的人家必然要來,想上前一步的也要來,就算只是為了觀察皇帝做什麽,并且展示自家兒郎優秀,各家大概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新任鴻胪寺卿也頂替了鐘大的位置,驅車走在其中,向薛瑜打招呼時她沒認出來是誰,還得常修專門為她介紹。鐘大鐘二因着家族和宮中妹妹被邀請參與秋狩,但是車隊中的位置自然比不了百官,薛瑜在車群中尋找時恰好看到鐘大像沒看到她一樣放下了車簾坐了回去,不由得笑了一下。
要一架馬車搞研究其實并不需要将作監點頭,從常修這裏過一遍就行,皇帝專門讓薛瑜跑一趟更多的是給她找個幫手,薛瑜不清楚背後的潛臺詞,常修卻是知道的。在薛瑜與姜中校署令約好時間碰頭後,專程留下來又叮囑了幾句,才慢慢趕着馬往回走。
薛瑜視力好,剛和将作監的人說完話,就瞧見剛剛被她留在了馬車旁的陳關策馬跑過來,估計是薛玥醒了,告了聲罪,就驅馬離開。走到半路忽然感覺有什麽人在看她,驟然回頭時,附近幾架馬車的車簾都半垂着,看不出是誰在關注。
離得不遠的一駕馬車裏,方錦繡在少年看過來時啪地放下簾子,方才看到的一幕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按着心口,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些灼燙感。
一身玄色胡服的少年,略微俯身跨着白馬向前,五官绮麗,眉眼含笑,陽光在他臉龐上仿佛勾出了一輪金邊,熠熠生輝。不用開口、不用特意強調,也能讓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
少年打馬而過,馬鞭破風,風聲呼嘯,耀眼奪目。
她看得目眩神迷,心幾乎要從腔子裏跳出來,險些脫口叫出一聲“三郎”。
這樣俊美耀眼的少年,與她夢中曾夢到過的三郎恢複身份後的模樣一般無二。
曾有人傳下來詩文殘篇寫,“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她看着那位三殿下飛馳而過,竟覺得這句詩此刻拿來形容那個人如此恰到好處。她見過的人裏,只有他才能配得上這般恣意明亮的詩文。
方錦繡猛地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她莫名心中有些發虛,倉皇回頭,正對上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
幽光暗藏。
原本與她隔了半個車廂靠着閉目養神的方錦湖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也順着半開的車簾望向外面。
方錦繡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又看了多久,此刻外間只有向前的禁軍馬蹄聲,那個少年一閃而過,已是看不見了。她本該期待他的注意,此刻卻只想避開。注意到她的眼神,方錦湖淡淡收回目光,重閉上了眼睛。
合眼後,方錦繡才敢将目光落在他臉上。刻意修飾過的一張臉乍看與剛剛飛馳而過的少年截然不同,仔細看才能發覺有幾分相似。
斜飛入鬓的長眉被剃掉畫成了彎彎柳葉,唇上也擦了薄粉,雪白的膚色塗成透着蒼白的黃,遮去三分容光,顯出十足病态,眼角勾出的線條讓一雙鳳眼看起來偏向圓潤弱勢,長發挽成回心髻,斜插兩根玉簪,合眼時更顯得溫婉動人。
但原本明豔的五官畫成溫柔模樣,總有些違和,再加上畫出來的病态,便更讓人覺得像病中不适。杏色配紅帶的雜居垂髾服顏色柔和,層層疊疊的下擺與飄帶堆在一處,削弱了他的肩寬,反倒有了些病弱感,斜靠在車廂上,完全是一幅久病無力美人圖。
只看他這與往日大相徑庭的模樣,沒人能将他與那個少年聯系在一處。
方錦繡忍不住又撩起車簾,往外看去。她轉過身,方錦湖也睜開了眼,有些厭倦地打了個哈欠,又被剛回來的小林氏送上來的笑臉堵住,一言不發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小林氏自然看得出來方錦湖與女兒同處一室的不快,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原本方朔還是三品尚書時,按理應是三駕馬車,但他被降了職後就只能用兩駕馬車,方錦湖在方家到底是以女兒之名留着,自然不能跟方朔與長子方嘉澤一起。她觀察着方錦湖臉上始終籠着的淡淡煩躁神色,自欺欺人地想着,興許是因為孩子們年紀大了,有了旁的心思才如此心浮氣躁。
前方,陳關迎上薛瑜,禀報的消息的确是薛玥醒了。薛瑜回到馬車旁時,流珠剛好探頭出來,見到她就是一笑,讓出身後的薛玥。小女孩乖乖跪坐在車窗後,披着單薄的披風,睡出的兩頰紅暈還未消去,軟軟地喚了一聲,“阿兄。”
薛瑜忍住捏小孩臉的沖動,柔聲問道,“怎麽這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
薛玥搖頭,“謝謝阿兄允我上車。睡多了也會得病的。阿兄去騎馬了嗎?”
薛瑜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呼出口氣,“對。到圍場還有一陣子,想不想下來走走?”
“等到了圍場,我就下來走走,教阿兄擔心了。”薛玥聲音還有些弱,“現在下來,會耽誤阿兄馬車速度。”
太過懂事的孩子總是惹人憐惜,薛瑜順着額頭揉了一把薛玥只簡單在背後束起的長發,“那等到了圍場,阿兄帶你騎馬。”她看着被突然襲擊驚得有些怔愣的小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剛醒一會身上還熱着,別在窗口吹風吹久了,快回去。”
薛玥摸了一下頭頂,呆呆地往後退去,連習慣用的敬語和道謝都忘了。
薛瑜心情大好,想再跑去後面找秦思說話,又覺得跑來跑去太顯眼了些,打消了念頭,對放下來的車簾道,“等會到了,我帶你去找秦醫令再看看,需要換藥就早些換了吃,也能快些好。”
“聽阿兄的。”薛玥乖巧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薛瑜有些不忍,她不知道秦思的推測有多少可能是對的,但直接告訴一個小孩她可能得了沒法治的惡疾,實在太殘忍了些,私心裏她是想能瞞下來就瞞下來的。要是證實不是自然皆大歡喜,要是證實的确是那種病,好歹薛玥還能多快樂幾天。
從在現代接觸到的信息來看,頭痛病要麽是遺傳要麽是有人下毒。但是下毒的可能性太小,畢竟當年東齊時這個病就已經出現,要是下毒,難道投毒者還要追來西齊沒完沒了地反複投放嗎?
隊伍慢慢停下來,薛瑜擡起頭,天色已然昏暗,随行的騎士們間隔幾人便有人舉着火把照亮前路,遠處圍場高豎的箭樓後,行宮影子已遙遙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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