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 青貯 鳴水平靜,深秋已至,臣遙望殿下……

跑到馬場看到被也包紮成了個大粽子的照夜白時, 薛瑜才又有了些實感。她拿包起來的手碰了碰照夜白額頭,“這次多虧你了,小白。”

原本看見她還高高興興擡頭的照夜白聽到最後的名字, 湊上來磨蹭手的大腦袋往旁邊一偏, 生動形象地演示什麽叫做有小情緒了。

薛瑜愣了一下,“不高興?那奶疙瘩還吃不吃了, 小白?”

照夜白把頭轉了回來,狗腿地蹭了她兩下, 薛瑜居然從那雙大眼睛裏看出來了忍辱負重。

讓流珠幫忙喂了照夜白兩把奶疙瘩,與廄官确認過照夜白的恢複情況,得到了一個将養一月應該能恢複的結果,薛瑜放下了心,與照夜白告別, 帶着也看完了自己小夥伴的薛玥往外馬場外走去。

他們進來時走的正門,離開時卻是從靠近草原牧場的後門離開, 門外沒多遠就是和別處長勢截然相反的苜蓿田, 前些天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似乎完全沒有影響苜蓿的長勢, 幾天前出苗還出得稀稀拉拉大片黃土的一半已經被綠色覆蓋,而另一半紫花開遍。

在到處都泛着枯黃色的秋季,郁郁蔥蔥帶着紫花的苜蓿田有着旁處難以比拟的優勢,被帶出去遛了幾圈做日常訓練的馬匹經過田邊,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 就差流口水了。

拄着拐杖站在籬笆旁守着田地的矮個子一回頭看到薛瑜等人站在他身後, 吓了一跳,連忙迎上來,“殿下怎麽來了?”

薛瑜拍了拍蟬生,“讓你受累了。”

山上出了事, 薛瑜身邊所有跟來秋狩的人不管是派出去的還是回來的,都被抓回來受了罰,罰的最輕的是流珠的三個月月例,最重的是幾個侍衛被軍棍揍開花的屁股。蟬生也沒能躲過一劫,被拎回來打了板子罰了錢,薛瑜身邊又加了侍衛,別苑裏沒了他住處,只能暫時作為隆山宮令手下一員,和幾個行宮官吏住在一起。

蟬生撓頭直笑,“是奴沒照顧好殿下,挨板子是應當的。”他左右看看沒有旁人,悄悄從懷裏摸出來一個荷包,“殿下心疼我們,補了月錢給我們,但這錢奴拿了實在心虛,還請殿下收回去吧。”

“給你的你就拿着。”薛瑜輕巧避開,勾起袍角,自己跳進地裏近距離看了看苜蓿的長勢,回頭問蟬生,“李宮丞呢?”

說曹操曹操到,李麥剛好領着人過來,瞧見這邊烏泱泱站了一群人,本還心中不安,看清楚是薛瑜,立刻笑了起來,“殿下來了!臣和老夥計們惦記了好些天,去看您也沒能進去,現在看來像是好全了?一把子力氣沒處使,只能給殿下好好照顧這些寶貝疙瘩苜蓿了!”

“看出來你們費了心了。”暴雨過去怕極了水淹的苜蓿還能長得這般好,除了薛瑜按照系統給的技術建議挖的引水槽外,地裏老農的呵護也必不可少。加上之前她傷沒長好也的确被壓着養傷不見人,自然怪不到李麥頭上。

李麥也挽起褲腿進了田地,和薛瑜肩并肩看着長勢旺盛的苜蓿,感慨道,“這一地苜蓿來得時間好,入冬剛好能收,要是凍不死,冬天還能再多幾口草吃。能存哪怕一個月,今年就能多活幾頭馬駒。”

馬駒的事薛瑜是聽馬場廄官講過的,因着冬季草料不足,優先獲得喂養的就是生下來最強壯的一批馬駒,其他的則得遵循優勝劣汰。起初草料不夠就長得不夠好,孱弱的馬駒就算分了一部分草吃,等到扛過冬季也活不了多久,因此冬季的馬駒死亡率常年居高不下,大部分都是被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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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擡起自己圓滾滾的手拍了拍他,“今年長得好,明年春天牧場就能多墾幾畝田了。宮丞,之前說的土窖挖得怎麽樣了?”

“臣正是從那邊過來。”苜蓿田的變化給了李麥無盡信心,幹起什麽都有勁,“也是選的貧田,遠離河邊泥窪的地方,打了兩個廢了一個,現在在挖的小窖裏已經鋪了石板,等再整理整理就能放苜蓿!”

薛瑜:“我剛剛看已經割了一部分苜蓿,是在哪裏曬着?”

田地裏一半苜蓿因為是被收集來的野苜蓿,生長時間各不相同,收割的時間也被岔開了。剛剛看到的花朵都還是剛開放,看李麥帶來的老農們手中鐮刀,應該就是準備今天收割,薛瑜一邊問一邊和李麥往出走,給老農們讓開地方。

“在房頂上。”說起自己手上的工作,李麥笑了,“今天收了這一茬,只要不下雨,很快就能幹了。”

薛瑜點點頭,“那去看看。不必曬到幹透,半幹就足夠了。”

屯田民兵們的小小村落建在行宮後面,比起鳴水的公田佃戶村落依田而建的分布,多了幾分軍營般的井然有序,家家戶戶緊挨着,乍一看倒好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房屋模型。

牽着羊剛剛從草原回來的小孩看到李麥蹦蹦跳跳過來打招呼,又給薛瑜施禮,“拜見殿下,殿下不生病啦!真好!”

她沒來過這裏,卻連小孩都關切她的健康,薛瑜有些詫異地望了李麥一眼,等小孩走了,李麥才尴尬地解釋道,“殿下給了臣蒙書,這些日子開蒙時提及殿下受傷,孩子們都很擔憂。是臣的不是,不該多嘴的。”

“……無事。”薛瑜抿了抿唇。

苜蓿青貯窖挖得很小,比起常挖空地下建的地窖來說,還沒半間屋子大。畢竟今年種植能夠收割的苜蓿只有一畝,試驗品并沒有大動幹戈。

和地窖不同的是,青貯窖完全敞開,內裏面積多大,開口就有多大。此時站在裏面夯實地面與牆面的青壯裏就有人覺得這樣奇怪,嘟嘟囔囔地說着這會就拿石板鋪地之後不好打地基撐起窖頂,話才說出口就被旁邊的中年人打了腦殼,“你懂還是讀了書的殿下和宮丞懂?就你能耐,能耐別來蹭苜蓿田和開蒙啊,再瞎說廢話就別幹了!”

青壯頓時老實了,剛剛到達的薛瑜聽到最後一句,一時失笑。

水泥還在鳴水山腳下不知道進度如何,蟬生回行宮時石灰石剛剛運到山下,這麽幾天能夠煅燒出的原料數量恐怕也沒多少。她給李麥提供的青貯窖設計是以石板鋪四周和地面,幹草席加封一層,按理說只要能夠夯實應該防潮和發酵的程度和水泥窖差別不大,但也得一個月後看到青貯結果才能判斷,要是這一批結果不行,剛好到花期可以收割的另外半畝地作為下一批青貯原料,就得用上油布和水泥了。

“做得不錯。”薛瑜看過窖內結構,确認和設計一樣,又看過正在曬幹水分的苜蓿們,才和李麥細細說了之後青貯的要點,“晾曬一天多,到彎折時無法折斷就差不多了。到後天早上新一茬割下來的晾完兩批一起切碎下窖,記得讓人鋪十幾斤就拿石板壓着踩實一批,這樣壓實更容易成功……”

李麥手上原本薛瑜送來的薄薄一本冊子已經變得厚起來,薛瑜注意到他新記的筆記前還增補了許多并非她靠系統《育種術》提供出的新的經驗,對李麥能夠種好苜蓿更多了一分信心。

兩人坐在熱火朝天的工地旁一個說一個記,薛瑜正思考着如今不能出行宮該如何從山腳下把水泥運回來增加封窖成功率,就見遠處跑來一匹快馬,騎士在薛瑜面前翻身下馬,“殿下,鳴水縣令來信。”

看騎士裝束,卻是守行宮大門的兵卒。李麥很有眼色地去了旁邊領人翻動晾曬的苜蓿促進晾幹進度,薛瑜溫聲謝過送信的兵卒,流珠接了信,為她拆開。

剛拆開信,薛瑜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江樂山開頭倒是工工整整嚴肅的下級彙報語氣,然而再怎麽嚴肅的用詞和筆調在信的末尾畫了一株水墨草苗、一間小房子和一灘看不出什麽東西的泥水後,就顯得有些假正經了。

在薛瑜欣賞插畫時,流珠卻驚喜地叫了出來,“恭喜殿下!”

信中,江樂山說到了這些天鳴水流民棚的變化,主要誇獎了薛瑜送來的一批人對秩序的管理。薛瑜之前安排下去的育苗和搭建工廠廠房的事情已經基本完成,在石灰石送到後,吳威拿着薛瑜給的煅燒方法,已經準備好了水泥原料,只是尚缺水泥配比,還要等薛瑜發話才能确定這些材料之後如何作用。

而一批批漸漸有了些力氣的流民們,或是被領着開始侍弄在育苗土裏發芽後挪到剛翻好的貧田的麥苗,或是自忖恢複起來,參與進了房屋搭建和水泥原料煅燒工作。薛瑜起初給江樂山定下的暫時借糧養人的策略,已經有人靠着自己的雙手還上了不少。

病着的流民暫時還不能工作,但他們也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自己照顧自己,比如每天帶着人唱喜兒他們新編的兒歌。擠在竹棚裏的百餘人,已經有了與之前心死如灰不同的面貌。

除了幫忙傳達在侍衛和蟬生都被緊急召回後引發的夥計們的擔憂,留下的流民裏抓出來憊懶鬧事者的不好消息江樂山也沒有瞞着她,細細寫了經過和最終逐出的結果,反倒讓一直挂心的薛瑜放心了許多。

江樂山最後表達了一遍對麥苗過冬的擔憂,又提起了被鳴水出現了百號人要穿衣吃飯的動靜吸引來的小商人,在他筆下的山腳下村落,處處都透着生機盎然。

“……鳴水平靜,深秋已至,臣遙望殿下安。”

厚厚一卷信紙讀到最後,薛瑜不得不感慨如今手下人多起來就是輕松,江樂山不聲不響就将鳴水的進度推進了這麽多。

“阿玥是不是也想去看看了?”薛瑜一偏頭望見自己旁邊坐着的小朋友眼神晶亮,出言逗她。

薛玥卻搖了搖頭,“我是覺得,阿兄如今要理這樣多的事,那麽多人都與阿兄息息相關,阿兄要更愛惜自己一點。”

流珠看着突然被妹妹說教僵住的薛瑜,撲哧一笑,輕聲道,“公主說得對,殿下可萬勿冒失了。”

自從受傷回來,薛瑜聽這樣的話已經聽得耳朵繭子都快磨出來了,幸好林妃現在不在,不然還能再哭一段“兒啊,你走了為娘該依靠誰”的戲碼。

薛瑜舉雙手投降,安撫了情緒又緊張起來的兩人,才道,“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好了,不說這個,誰來幫我想想辦法送信出去給江縣令和吳威他們?”

在再次引發不安之前,薛瑜及時轉移話題。

蟬生問道,“奴雖未看信,但之前去時縣令處處妥帖,殿下是還擔憂何事?奴看這些天來各家拿人訊問的兵卒都少了,應該再過兩天就能開禁,不如再等兩日?”

薛瑜搖搖頭,“能早些送去就早一點做事。”

秋狩的流程只剩下最後的幾天比武,要不是九月九出了事,興許現在他們已經啓程回宮。薛瑜雖然有隆山宮令的權,但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更何況,水泥原料準備好了,只差配比攪拌就能結合竹筋蓋房子,秋天越來越冷,當然是早點讓山下開始蓋房子更安心些。青貯窖需要水泥是一回事,而要是能趕在秋狩結束前送來行宮一部分獻給皇帝,在還沒走的世家們面前刷一波水泥的存在感,她相信很多想要打造自家堡壘和道路平整的家族會自動來送錢的。

幾人提了幾個想法,都因為各種不合理被否決了,薛瑜發動侍衛們想辦法,閑談般說起水泥,“我曾聽胡人說起,有一物名為水泥,價廉易得,且堅固無比,搭建房屋最合适不過。以水泥鋪的路将平滑無塵,馬車走上去也不會過于颠簸,以水泥加蓋的屋舍不會被雨水沖泡坍塌,加上木材支撐,以水泥蓋的屋舍小樓興許還能直入雲中。”

她托着下巴,聽着不遠處青貯窖內夯土的號子聲,像說故事一樣說起她曾見過的一切。前世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森林仿佛一場幻夢,與如今的鄉土景象截然不同。

苦思冥想想辦法的侍衛們和被薛瑜描畫的景象吸引的衆人沒有注意到有人走近,方錦湖站在不遠處看着被白布包着雙手支着頭有些可笑的纖瘦少女,秋季明明不烈的陽光卻讓他眯起了眼。

他的胸膛深處仿佛被什麽燙了一下,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能夠一掌裂石奪命的手,竟忽然連食盒的木提手都握不穩了。

她能夠面不改色與他說起如何磋磨方朔,也能平靜而期待地說起傳說般的未來,在這樣平凡的場景裏她顯然比在山洞時放松得多,方錦湖能分辨出她說的是真話。她是真的想看到安居樂業的未來,那樣瘦削的一個人,卻将沉重的重擔壓在自己身上。

她本可以像薛琅、像方朔、像每一個自恃身份的門閥一樣享受身份帶來的一切。

她與他見過的、想象過的“皇室”,沒有半點相似。

污穢腌臜纏繞中如何能開出這樣明亮的花朵?她像他幼年坐在四方院子裏守望過的那輪明日,灼灼光華熱烈,不好的過去在她身上什麽痕跡都沒留下,反而讓泥裏開出的花朵更加馥郁芬芳。

方錦湖沒再向前,他提着食盒原路返回,離開時的速度甚至比來時更快些。

“你怎麽來了?”背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方錦湖回頭,對上薛瑜驚訝的眼睛,那雙眼裏含着的柔軟笑意還沒散去。

“臣女來謝殿下救命之恩。當牛做馬,任殿下驅策。”

薛瑜詭異地聯想到了他之前說的“以身相許”,看了他一眼,“不必言謝,方侍郎如何了?”

方錦湖:“家父恢複尚可,只是時常呼呼作聲,令人心憂。”

薛瑜忍住唇角抽搐,沒拆穿他,“那就好。”

“之前心憂殿下,臣女寝食難安,見殿下痊愈,實在令人高興。此後比武,望殿下武運昌隆。”方錦湖應了一聲,溫溫柔柔說着話,要不是看過他背後多種面孔,連薛瑜都險些被騙了過去。

苦思冥想如何送信的侍衛中有人一拍腦袋,“殿下,臣想到了!”

“哦?”薛瑜沒管在旁邊不遠坐下來,開始擺放點心的方錦湖,轉頭看向出聲的侍衛。

侍衛下意識瞟了一眼旁邊分明還是“外人”,卻被主子連說話都不避着的小娘子,陳關私下裏說的八卦在心裏過了一遍,意識到時間流逝,連忙收回思緒,“如今行宮還能出去的就是各位将軍和所領隊伍,我們私下找軍中同僚送信是違反軍紀的,但是臣記得殿下與伍将軍有些交情,不如殿下請伍将軍幫忙?”

“好主意。”薛瑜贊同點頭,“走,我們回去,等會再去找伍将軍。”

侍衛們眼睜睜看着前來“當牛做馬”的小娘子又收起了食盒,不遠不近跟在後面,有些遲疑地望向薛瑜,“殿下,要喝止嗎?”

實在是他們看着兩人既不像有親密關系,又好像有些聯系,薛瑜不給準話,他們對如何應對這位方二娘子也頭疼得很。

“還跟着啊?”

一邊往回走一邊打腹稿想着信該怎麽寫的薛瑜被他們提醒,回頭望去,正好對上方錦湖望過來的目光。

他像是随便看看,兩人目光一觸即分。

薛瑜捏了捏眉心,“我去說吧。”給方錦湖的找樂子計劃裏包括了替母與父義絕的部分,就算真要結親,也得鐘夫人與方朔義絕後再向皇帝提出,她可沒打算助長方朔做皇親國戚的癡夢。

薛瑜越衆而出,攔在方錦湖面前,隐晦地提醒他先自己去玩,“方二娘子,報恩便不必了。我如今傷愈,你則有父親卧病,此時該照顧父親才是。”

然而這番話落到悄悄路過的路人和衆侍衛耳中則變了個模樣:原來,殿下是為方家二娘着想,考慮到還要孝順父親才不曾定親啊!

兩人站在一處,一人俊美绮麗,一人溫婉秀美,美貌幾乎在閃閃發光,旁觀者看得都心肝發顫。轉述到被禁足的薛琅案前時,已變成仿佛天賜良緣。薛琅捂住頭嘆了口氣,一言不發繼續去他的小兵器庫房裏挑選兵器練武了。

鐘昭儀看着他比往日操練用功不止一點的勤奮身影,又是高興又是憂慮。

別人的腦洞開到了哪裏薛瑜不清楚,方錦湖垂着頭,像個青澀小姑娘似的雙手把食盒往前遞了遞,小聲道,“那臣女一片心意,還請殿下收下。”

“……好。”

食盒裏的點心在回到別苑後全部分給了侍衛們,薛瑜一口也沒吃到,當然,在看着侍衛們品嘗後臉色突變後,她也沒有勇敢嘗試的念頭就是了。

空食盒原本流珠要拿走送歸方家,卻被薛瑜制止,“等會再來拿。”

長久的默契讓流珠沒有多問,退了出去。

以薛瑜對空間的感知和計算水平,自然看得出食盒裏有夾層,但是到底從哪裏開,還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機關開口。拆開食盒夾層後,裏面金屬卡扣看着有些熟悉,她想了想才想起來是在唐大匠那裏看到過。

方錦湖到底有沒有成為天工坊的主人?

薛瑜将這個疑問壓下,現在去問大抵也問不出,知道能做事就夠了。

夾層裏擺着一方薛瑜在原主記憶裏看到過的粉狀物,與方錦湖說定後,她給出了折磨方朔的誠意,現在,方錦湖也給出了他的誠意。

這是原主記憶裏做面具時會用到的塑形粉,薛瑜查看過才能确定這哪裏是什麽神奇物件,不過是石膏罷了。

石膏制造模型一絕,結果卻被人拿來做臉部面具倒模,也算是被宮裏宮外條件限制出的奇思妙想。

石膏加水靜置,薛瑜說是要寫信不能讓人看到,關門關窗讓流珠守着,等囑咐了一圈回來再拆下面具,石膏最初的放熱已經結束,從糊狀變成了硬一些的橡皮泥狀态。

臉壓着石膏,等到閉氣時間即将結束時,溫溫熱的石膏變涼,快要全部凝固。薛瑜洗過臉回來,石膏模子就能送回給方錦湖了。

薛瑜提筆将要送去給吳威的信寫完,把之前沒說的水泥配比比例交給他們,随信附贈一封給江樂山的後續工廠安排和誇獎信件,作為遠程遙控卻不能親眼看到鳴水變化的人給辛苦做事的人的鼓勵。

流珠帶着食盒送歸,薛瑜領人帶着信件上門拜訪伍明,之前對她防賊一樣的伍二郎殷勤地準備着吃喝水果,阻攔他的反倒成了伍九娘。

薛瑜把預防針打在前面,“不必忙碌,我前來拜訪,是有事相求。若伍将軍不便,我再想辦法就是,不必為我破例。”

伍明哈哈大笑,豪爽道,“殿下的事,就是臣的事!更何況,殿下一直為陛下分憂勞心勞力,怎會有破格之舉?”

之前對他粗中有細的判斷當真沒錯,一邊做着保證,一邊給她戴高帽子,真要是什麽過分的事情,大概她這時候已經不好意思開口了。

薛瑜笑笑,“只是陛下準我協領隆山宮令之權,外間的公田裏也有我的人在打理。這次意外封宮嚴查,剛好有封新的信箋入宮,我想送封回信出去,卻也得守規矩。不知将軍回營時方不方便帶封信?或是營中也有封鎖禁令,若是如此,那就不必勞煩将軍了。”

“嗨,我當是什麽事?”伍明拍拍胸口,“包在我老伍身上!正好今天輪到我回營,不如殿下與我一起過去,若是有什麽變故,也好提前告訴殿下。”

“這……恐怕不合适吧。”薛瑜拿出信封遞給伍明,“将軍願幫我送信,已是萬分感謝。”

雖然之前的皇室子弟都會進軍中歷練,但沒有皇帝的點頭,她悄悄跟一個關系還可以的将軍跑到兵營裏,那純粹是閑的沒事幹在雷點上蹦迪,薛瑜才不犯這個錯誤。

伍明也沒有強求,留着薛瑜吃了兩個梨子,由伍二郎送出了門。伍明目送她離開,點了點幾案上的信封,“九娘啊,這麽聰明的夫婿,可惜不是你的。明天重開比武,你可得争點氣啊。”

伍九娘把信封拿起來拍到父親懷裏,“您都答應了,就趕緊去吧,萬一真是什麽急事呢?”

“兒大不由爺娘,嗨喲。”伍明念念叨叨地回去換了身衣裳,才打馬往離行宮不遠的屯兵處奔去。

薛瑜解決了一件心事,剛回去開始跑步鍛煉,就被人敲開了門。常淮被迎進來,見到她就是一笑,“殿下,陛下傳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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