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 考試 撕得好,撕得再響亮些!

“……以德行才學定品, 如今不過是将定品之法推及胥吏,有何不可?”

薛瑜進門時堂內還在争論,政事堂內, 除了工部外, 領頭的一批中央大員齊聚一堂,外加一個京兆府府尹, 比常朝來上朝的人都要更齊些。站在中央的是喬尚書與吏部尚書,說起來都是熟人。她施禮拜見皇帝, 與公卿見禮,在皇帝指給她的下首坐下。

聽了一會,薛瑜意識到他們讨論的是胥吏考試制度,她身兼多職,還要打理自己的事, 最近見到喬尚書的機會很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聯合也搞了考試選才的吏部上的書, 引起了皇帝的重視。

十幾個人主要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考試選拔是破壞了推官定品, 将向來做輔助的胥吏拔高到了官員的高度,是罪大惡極。一派則覺得既然都是為了國家做事,那選拔制度統一也正常,況且胥吏懂得的只是做些雜事,哪裏能與推官上來的官員相比?

有趣的是, 互相誰都說服不了對方的兩派人放眼看去都是世家子, 真正寒門或是軍勳貴族出身的幾人都在作壁上觀。

薛瑜在心裏給他們頭上挂了一行批注,“撕得好,撕得再響亮些!”

她并不是什麽聰明絕頂的人物,她能看到的考試制度未來, 也會有旁人看到,這件事不會被忽略很久。胥吏的變化是小事,但動搖與身份地位挂鈎的定品制度才是根本。

執着站在破壞推官制度這邊的人,很可能是意識到了考試制度推廣後必然帶來的反向作用,倒逼官員推官定品體系變得更為明确,也就是薛瑜想看到的國家統一考試。

雖然說是會選拔出優秀者然後再審核品德德行,不良者絕不錄用,但胥吏能有什麽家世德行可堪稱道?從胥吏開始的這個制度紮根後,下品官員有沒有必要審核家世?中品呢?上品呢?顯然,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不談家世,和泥腿子共事,簡直是恥辱!

但這樣清醒的人到底數量少,對無法認同他們觀點的另一派世家子來說,他們對胥吏考試樂見其成。定品本就是上層推出的制度,讓屬下接受這種制度的選拔是一種榮耀,他們懷抱着輕飄飄的高傲,“難不成你們覺得,家中養出的麒麟兒,比不了旁人?還是你家的仆從,連農戶都不如?”

之前的胥吏們都是衙門招一部分,各位官員各自自己招一部分,說是招募,但大多數都是自家家仆或是認得的人互相介紹,與仆役身份沒什麽兩樣。他們自負清高文雅,家裏的孩子連國子監都看不上,家中的仆從也會讀書,來更好地領會主子意思,壓根不覺得自己有可能輸給旁人。

傲慢的發言一時把憂心的一派氣得夠嗆。

韓尚書令作為世家出身,卻又游離于世家之外,只在起初說過幾句話不偏不倚地引出整件事。此時他坐在皇帝手邊,耷拉着眼皮聽着下面吵架,薛瑜看熱鬧的時候冷不丁聽韓尚書令問道,“此法既是出自三殿下閑談,不若聽聽三殿下的意思?”

薛瑜掃了一眼喬尚書,只看表情就知道,這老頭又把自己寫在上書裏賣了。還在互相争吵的兩派都停了下來,薛瑜進門時都沒吸引到這麽多的注視。

皇帝:“老三,你怎麽看?”

“兒才疏學淺,玩笑之言,還請諸公莫要見怪。”薛瑜先打了個預防針,團團施禮,“兒以為,推官定品實乃良法。”

薛瑜捧了一句過去的制度,有人翻了個白眼,滿臉都是“這還用你說”。

“為官者每日憂心國之大事,瑣事便要交給胥吏來做,但胥吏到底笨拙,堪用良才少之又少,如此一來,豈不是耽誤諸公國事?”

第二句踩着胥吏捧高了現在的官員,傲慢的那批被吹捧得通體舒暢,不禁點頭。他們的家仆有時候也不是那樣好用的,蠢笨至極,實在耽誤做事!

薛瑜:“考試出題者也是諸公,由此選出最合心意用起來得心應手的胥吏,不是大善嗎?諸公擔憂的是推官定品引出的胥吏考試,讓胥吏也可享受同官員一樣的品級待遇,但胥吏終究只是胥吏罷了,諸公以為如何?”

薛瑜其實偷換了一個概念,将國家部門選拔胥吏變成了個人選拔下屬,又喂了一顆胥吏不會變的定心丸下去,一時間堂中風向大變,之前還吵着的兩派握手言和,雖然仍在思考,但暫時也覺得這樣好像沒什麽問題。

考試只管胥吏,那他們還操什麽心?

反倒是之前作壁上觀的官員十分不滿,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和侮辱,但他們越是生氣,世家子們越放松微笑。薛瑜眼觀鼻鼻觀心,不打算解釋。

皇帝對時機把握很準,當即吩咐中書省準備诏書,等一群人被送出政事堂,胥吏考試的事已經板上釘釘,而且是“諸公欣然”地成為了年末吏部與禮部需要一起做好的新任務之一。

坐在下首的薛瑜被不少人出去的時候含笑見禮,說出來的話卻是咬牙切齒的,“三殿下修路辛苦。”

神色與話截然相反,顯然那段開工後到現在還不能走人的京城主幹道讓各位公卿憋了一肚子氣。薛瑜只當不知道,拱手回應,“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為了京城建設,國事為重。”

韓尚書令最後一個出去,薛瑜眼看沒人,想要上前問問皇帝還有沒有事,就被皇帝擡手扔了一管筆,“給朕滾過來!”

“陛下,兒可是嘔心瀝血掏心掏肺才想出來那麽一段話,把這件事辦成了,您怎麽還生氣?醫令不是都說了,氣大傷身。”薛瑜順手從常修那邊拿了茶壺,給皇帝倒了一杯。

皇帝接過她拿回來的筆杆,哼笑一聲,“油嘴滑舌,朕是不是還該封你一個天下第一佞臣?”

這話不能接,薛瑜老老實實待在皇帝幾案邊,等了一會,才被丢了一沓奏折,“是讓你說話,不是讓你去當靶子。”

奏折散了薛瑜滿懷,随便看了幾本寫的都是,“皇三子瑜言行無狀”、“與民争利”、“喜好女色”、“好大喜功不惜民力”。

薛瑜:?

道理她都懂,其他也都好理解,水泥和馬車訂單被壓了小半個月吊着能看吃不到,加上修路不好出行,有怨氣也正常。但她身邊除了一個流珠,一個回京只接觸了一次的方錦湖,哪來的“女色”?

仔細一看薛瑜才知道,這位禦史說的居然是被喜兒帶去行宮的那批原鐘家夥計,在他的描述裏行宮工坊成了類似銅雀臺的存在,薛瑜召集衆多美人荒淫玩樂,簡直無法無天天理不容。

就很離譜,她到現在還沒找到機會回行宮,這位仿佛親眼所見的描述到底是從哪裏摘抄出來的?

薛瑜簡直要被氣笑了,她不再翻閱,而是仔細看着奏折裏對她的攻讦,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在她忍無可忍想問皇帝這些是誰,她帶他們去走訪産業之前,皇帝點了點桌面。

“平心,靜氣。”皇帝冷淡道,像一把冰刀,迅速熄滅了薛瑜的怒氣。

皇帝讓她看這些不會只是為了讓她生氣,他想讓她明白什麽?

“碩鼠未除,這條路會很難走。”皇帝從幾案後起身,繞過薛瑜,負手站在政事堂窗前。

薛瑜整理好所有奏折,放回幾案上,跟在了皇帝身後。

“以後收斂些,記得了?”

薛瑜低低應了一聲,皇帝回頭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站在政事堂外,薛瑜順着方才皇帝眺望的方向望去,越過樹蔭長路,能遠遠看到上朝時含光殿的飛檐寶頂,正午的陽光照出一片璀璨,這是整個齊國最高的權柄所在。

她想起之前在寶德殿那個晚上,那時她還不知道皇帝為什麽要制衡世家,天真無畏,敢喊出來“是世家的齊國,還是陛下的齊國”的質問。

好在皇帝與她的想法始終是一條路上的,打破世家的禁锢,胥吏考試只是第一步。今天政事堂裏的諸公暫時被忽悠了,他們心底有着對這個制度與胥吏本身的輕視,鐘鳴鼎食之家優秀了太多年,他們不屑皇室,更不屑平民。但這只是暫時的,這個制度進入了他們的視野,又有了這次争論,他們不會忽略多久。

薛瑜先去了一趟秘書省,被日漸沉迷教新學生的蘇禾遠給了個黑臉,以成本價買下了五十本《齊文千字》。再一看,蘇禾遠手邊明晃晃地擺着做了一半的書稿,薛瑜陪薛玥習字許多次,對《急就章》內容相當熟悉,他不是在搞《急就章》增補稿又是在做什麽?

“蘇師,這部分校正過後也要印的吧?我能不能先預定幾十本?”

《齊文千字》只能算幼兒識字手冊,《急就章》卻能算作教材課本了。薛瑜想給招收了部分新學生的孤獨園小學堂添點教材,剛說完,就被意識到薛瑜看見書稿內容,變得面紅耳赤的蘇禾遠吓了一跳。

“非禮勿看,非請勿看,出去!”蘇禾遠把兄妹倆連同剛到的李娘子一齊轟了出去。

站在後門外,薛瑜和薛玥互相看看,薛玥問道,“阿兄,蘇師是害羞了嗎?”

門哐當又打開了,蘇禾遠黑着臉讓薛玥和李娘子帶人進去,砰地關了門。

被關在門外的薛瑜摸摸鼻子,“蘇師,記得讓人送書過去!”

門內沒有回應,薛瑜只能帶人離開,被找上門的将作監匠人看着她無奈苦笑,“殿下,木筒還在箍形狀,您再等等?”

度支部也在忙着,好巧不巧薛瑜正好遇上偷偷摸摸拎着食盒回來的韓北甫,韓員外郎條件反射,“我沒偷懶,是給大家買的果脯!專程拿新式馬車送來的,也沒颠壞,殿下吃嗎?”

眼看要入冬,秋燥卻還沒去,最近度支部衆人口裏總是發苦,韓北甫這才想了個辦法買了些果脯送同僚,好在吏部的調查中得到一個好評價,誰知道又被薛瑜抓住了。

薛瑜看他一副老鼠見了貓的表情就想笑,“行了,我聽喬尚書說了,你最近還挺努力的。”

韓北甫反倒不自在了,“尚書與侍郎都勤勉做事,我也得好好做啊。上次殿下剛回來的時候,我還聽簡侍郎問尚書找什麽年份的賬目,聽說是已經歸了庫才作罷。”

剛回來?薛瑜瞬間聯想到那張喬尚書給她的語焉不詳詩文,和“簡侍郎”“賬目”聯系在一起,就有些引人深思。

“不用你的果脯。韓公要請的客人請完了,輪到你享受馬車了?”薛瑜思考一瞬回神,與韓北甫開了個玩笑。

韓北甫長嘆一聲,“是我阿耶讓人去接客人,順路給我送果脯罷了。”他臉上就差刻上“爹我也想玩”五個大字了。

身為饑餓營銷主要策劃者的薛瑜毫無憐憫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很快就能用上了。”

這倒不是假話,韓父的交際圈子再大也不至于一口氣能組織宴會換人顯擺二十天他在京城獨一份的彈簧馬車,估計着他的顯擺宴會快結束了,通知排在前面下訂單的顧客去鳴水縣取貨的通知已經發出去了。

沒有了獨一份的快樂,韓父也顯擺不起來了。

薛瑜出了宮門,皇城正門外的青石板還沒有換掉,但再往外看,禁軍守衛着的中央朱雀大街街頭已經變成了灰色的平面,越往外走,水泥尚未幹透的顏色就顯現了出來。而在土路與水泥路的交接處,吭哧吭哧挖路夯土的民夫民婦們混在一處,竭力将工程做到最好,乍看過去,竟難分男女。

這是薛瑜刻意囑咐的結果。負責實際督建的工部曾很詫異地問她,“女人怎麽能做這個?”

薛瑜只告訴他們,“錢出自內帑,我只要這個月朱雀大街能夠完工。人越多越好,男女有什麽所謂?”

她理直氣壯為了快點做完的态度讓工部幾人也覺得好像沒問題,畢竟田間耕地的農婦也不少。修路時大家都是按量考核,也不存在一樣的錢做不同的事。于是,這樣的小事被他們迅速忽略,只顧着催促趕工。

修路工地已經推進到了很遠,按照陳關之前回報的消息,十月初就能完工。當然,修完還得等路幹透才能走。如今能夠走人的路面已經到了皇城向外三坊距離,本來是可以放開前面部分讓人行走的,但考慮到穩固和加深印象,薛瑜把開放前段朱雀街的時間又往後挪了挪。

等到十月初一大朝結束,下衙後各位公卿駕車離宮,沒跟去秋狩的一部分人走在開放了的水泥路上,再拐下水泥路去走平平無奇的土路,大概會急得厲害,想去催促工部快點鋪其他地方吧?到時候聽說內帑只管主幹道,估計上朝的時候還有的吵呢。

遠遠望了一眼路面,薛瑜轉頭回了西市,與甄掌櫃敲定了冬季新品的香味,也等到了收拾好《齊文千字》庫存送來的秘書省差役。

薛瑜下樓帶差役去孤獨園,清顏閣一樓的人并不多,比起最初開業時的人頭擁擠甚至有些寒酸,但顯然游走在各個櫃間的客人很喜歡現在的氛圍。

如今時常出宮的流珠帶着蟬生并不在薛瑜身邊,他們坐鎮着新盤下的馬車行,與在京城與行宮來回跑順便出入各家府邸的陳關一起應對上門詢問行宮作坊出産的客人。

眼看年底将近,冬日路途難行,翻山越嶺來到齊國的外國商隊大多已經收拾行囊做起最後一遍掃蕩或是尋覓,過去天工坊的拍賣并不适合商隊購買,他們很少會買下齊國的貨物運回自己的國家,但擊垮了鐘記澡豆鋪的清顏閣卻是個例外,訂單排到了明年的彈簧馬車是另一個意外。

按照牛力的反饋,沉寂一個月只推出了幾個新香味肥皂的清顏閣,在消費主力群體回京後已經送走了十幾批來詢問新品的新老客人。

與逐漸轉變向幽靜清雅但消費高昂的清顏閣不同,大多夥計出身的孤獨園卻異常熱鬧。

薛瑜到時孤獨園與肥皂工坊所在的群賢坊鬧哄哄一片,站在隔壁坊口都能聽見這邊歡騰的驢牛嘶鳴和吵鬧人聲,套好的驢車牛車後是綁好的行李和重要物品,不時有人喊着“落下了”又跑回去拿東西。

行宮工坊的設立對薛瑜的另一個好處則是,一直被限制在京城近距離制造的肥皂工坊也可以挪到物價低的鳴水去了。吳威帶人新搭建好了肥皂作坊,天工坊出品的風扇又配齊了,喜兒這才帶人回來接人。

阿白抱了一下要走的小夥伴,正好看到薛瑜帶人站在坊口,歡呼着跑了過來,“東家來了!”

肥皂的主要制作被挪到了行宮,但研發和目前來說最值錢的護膚品制作部分還在京中,阿白雖然對小夥伴不舍,但更多的還是對未來的憧憬。

到了那裏,是會有自己的屋子和家的。

薛瑜像過去一樣摸了摸阿白腦袋,阿白仰頭抗議,“我長高了,東家怎麽長高這麽快?”

“可能是因為你沒有好好念書、睡覺、吃飯、運動?”薛瑜玩笑一句,和喜兒打了個招呼,“路上小心。”

車隊慢慢啓動,搬走了一批人的群賢坊顯得有些空了,幾個老兵正在給用了近兩個月的民居補牆,之後一半民居将用來做學堂,另一半才是他們的工作居住地方。

孤獨園內,陳安剛剛結束一堂課。院中原本坐不滿的空地上擠着許多孩子,有大有小,口音各不相同,但都齊齊起身學着拱手後逐個去前院活動。離開了一部分人,也有一部分人留下。陳安現在已經不再講兵法與戰役,而是在薛瑜的建議下以自己的辦法選出一些聰明有天分的單獨培養,其他人則是只學認字。

因修路招工引來城中的許多附近村縣的佃戶都趁着農閑來做工,但往往孩子無處安置。正好陳安為孤獨園的孩子們上課,又對來蹭課聽的孩子來者不拒,在群賢坊附近的坊中有幾分名氣,被人求上了門。

佃戶們倒不是為了讓孩子們識文斷字,主要是缺個地方可以放孩子,有的人家裏沒了老人,鄰居也跟着一起出來做工,總不能丢孩子一個人在家裏。

做工的隊伍裏有了第一個送孩子來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久而久之,上次薛瑜還聽說有人來問可不可以照顧嬰兒。

“殿下。”

陳安見到薛瑜就拄着拐杖走了過來,侍衛扛過來的秘書省送來的《齊文千字》雖然薄,但五十本看起來也不少,他掃了布包一眼,“之前送來的書冊夠用,不必鋪張。”

他說的是實話,學生們進度不同,分開上課,用的一樣的書,幾個人合看一本已經足夠。就算因為來的人多開了學堂,也用不了幾十本這樣多。

薛瑜神秘一笑,“并不全是拿來贈予學堂的。我記得阿莫認識不少人,我想找他把這些賣出去。”

陳安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畢竟認字不是光看書就行的,況且一本書價格昂貴,他早年曾去打聽過,一卷普普通通的手抄《論語》就要花一兩多銀子,還往往求不到人肯借出或者抄寫,平常人哪裏買得起?

“我不僅要賣書,還要來念書的人交束脩。”

陳安雖然覺得不可能,但還是讓人去找了阿莫。阿莫常與三教九流混在一處,脾氣怪得厲害,但聽傳話說是陳安叫他,到底是回來了。

在孤獨園的孩子見到他倒不像以前一樣排斥責罵,但也說不出別的話,只直直看着他走了進去。他們過去不懂,自己開始賺錢,饒是有着長輩和兄長的庇佑也有許多委屈和糟糕時刻。雖然仍不喜歡阿莫這個偷雞摸狗的鮮卑壞種,也對他說不出什麽惡言。

“幹什麽?”阿莫歪着身子靠在後院石頭旁,之前那個精靈古怪的小情報頭子恹恹的,完全打不起精神,“少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我,老陳你活得好好的叫我回來幹嘛?”

張口就是嗆聲,薛瑜打量他幾眼,卻發現他應該過得并不好,整個人很瘦,精氣神全散了。

說完,阿莫掏了掏懷裏,摸出來一個布包,想放下又頓住了,“哦,我忘了,你們現在富了,應該用不上我的髒錢。”

陳安眉頭已經皺緊,捏着拐杖随時都可能敲上去,薛瑜按住他,趕了幾步攔下阿莫。“你答應過幫我做事,不會忘了吧?”

“您哪用得着我啊?”阿莫陰陽怪氣。

薛瑜拎着他衣領抖了抖,她鍛煉一個多月,力氣今非昔比,瘦高的少年拎起來還沒她托過的圓木重,“你答應了就得來做,先去洗個澡,然後跟我來。”

悄悄圍觀的孤獨園孩子們看着薛瑜說完就離開,暗自搖頭,想着阿莫這個刺頭絕不會乖乖聽話。

然而結果讓他們大吃一驚,阿莫還真打了水洗澡,跟着薛瑜走了。

兩人談了什麽其他人并不清楚,直到京城出現了一樁稀罕事,京兆府張榜要代六部招募文書胥吏,只要報名考試,就能參加選拔!

乖乖,這種好事,什麽時候見過?那可是能領銀子的差事!對平民百姓來說,和當官的沒太大差別。

皇帝發了诏書,又有年末考核在背後追着,禮部吏部的幹活速度快得離譜,又有薛瑜忽悠去的一群度支部原纨绔現打工人時不時吹點“不如先弄出個雛形試試看”的風,十月初一大朝下了,京兆府就貼上了榜文。

京兆府張榜的差役大聲念着榜文,起初只是因為上司要求不得不丢臉地喊出來,後來聽聞消息,周圍來看榜的人越圍越多,有的問這問那,有的要他再念一遍,到最後竟是喊得嗓子啞了,不得不換人頂上。

也擠在人群中嘲笑的聲音,“字都不認得,還去做什麽官?”有人被說得有些灰心,是啊,雖然招人,但哪裏是他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能去做的?他們連認字習字都做不到,還想着什麽考試?

然而,嘲笑聲和不知何時混進來的起哄打壓聲都沒能成為浪潮,就被外圍支着一個攤子的喊聲吸引過去。

“認字教學,多早開蒙都不晚!秘書省獨門開蒙蒙書,六部胥吏手把手傳授工作經驗!名師高徒,助各位考試無憂,前程無憂!”

這些話拆開來聽都像是誇誇其談,但組合到一起卻有了別樣的可達成感覺與誘惑力。字字句句都是為這個攤子所說的學堂師長的背書,剛畫出來的餅在第一波否定前沒有消失,反而因為有人架起了通向重點的路變得更加清晰,嘲笑和打壓起哄都被抛在腦後,一時詢問者衆。

私下卯着勁動了手想讓這第一次正式對外選拔破産的世家子都傻了眼,不是,京城什麽時候居然有了這樣的人?說優秀吧,支個攤子就出來了半點面子也沒有,說專業吧,好像又不是很靠譜。

這事到底是什麽人搞出來的?

沒多久,他們都查到了同一個人身上,看着曾經招徕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的陳安的名字,晚上不知有多少人氣得睡不着。

好你個陳安!

抓緊時間領着阿莫去拜訪了之前度支部刷下來替換掉的胥吏、和一兩家京城著名破落戶旁支,帶他們以清貴的教書行業賺生活費的薛瑜,學生、老師、教材和場地全部到位,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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