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萬葉

“如果死掉的是你就好了？”萬葉低着頭, 略長的發遮住額前，有些看不清他的眼，“你在開什麽玩笑啊！”

伴随着這句話落下, 萬葉猛地前沖，他的動作很快，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揪起裏克的衣領，然後一拳重重打下。

伴随着這個力道, 裏克的臉被打偏, 整個人被打倒在地，萬葉的動作不停，半跪着繼續打他的臉。

“啊！”克洛妮忍不住驚叫，她沖上前，想要攔住這場沖突, 可是萬葉的力氣很大, 她根本拉不住。

只能聽着萬葉拳拳到肉的聲音，滿是心疼。

“別打了……別打了！”她的叫喊止不住萬葉的動作, 卻能喊來其他人。

伊旺聽到她的喊聲, 趕緊放下懷裏的侬娜跑了過來, 不僅是他，不少人都來了, 可就是拉不住萬葉。

這哪裏是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

雖然有很多人攔着, 可萬葉和裏克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執拗地對望着。

“難道不是嗎？像我這樣讓同伴去死的人, 早就該自己死掉了。”

因為臉部的疼痛, 裏克扯起一個難看的笑：“我不過是卑劣的, 讓自己活着罷了。”

看着他的笑, 萬葉的手忽然懸在半空中, 他閉了閉眼，一拳打到了旁邊的地面上，因為力氣過大，地面都裂開了縫。

“你……把生死當成什麽了！”萬葉緊皺着眉頭，看着眼前被稱為主角的人，“怎可如此輕巧，不重視生命！”

他無法理解，在這樣一個世界，如果連主角都如此絕望，如何能帶領人類走向希望的未來？

“重視生命？呵。”裏克笑了，他望着頭頂，洞穴蔓延很深，高處是燈光也無法企及的地方，一片漆黑，如何也看不到半點光亮，就像是人類的未來一般。

看不到半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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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道上，人類的生命，是最輕賤的東西。”

他空洞的眼中已經流不出淚水，嘴角還帶着一抹自嘲的笑。

又是一拳揍下，揍得裏克的視野都有些發黑，萬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要露出這種笑來輕視人命。”

裏克的視線這才慢悠悠地落到萬葉身上，看着他高潔的眼神動作，聽着他正直的話語，心中卻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什麽啊……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就像是神靈俯瞰人間，卻質問人類——何不食肉糜？

“你以為我想嗎！”

第一句話怒吼出來，就好似所有的情緒都有了發洩點，裏克揮舞拳頭，毫無章法地向萬葉攻擊，卻被萬葉一掌握住。

“我也想讓大家活着啊！我也想讓大家的生命得到尊重啊！但在這種不講理的世界，我該怎麽做才好啊！”

這是裏克第一次怒吼着喊出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聽着他的話，周圍攔住他們的人動作也停下了，克洛妮忍不住落淚，其他人一片靜默。

其實他們都知道裏克承受了什麽，對其他人而言，死去的人中有家人，也有不熟悉的人，他們承載的悲傷是有限的。

可裏克不同，每一個死去的都是他的同伴，是共赴絕境的戰友，是他親口下令去死的懊悔。

他比誰都痛苦，承載着比誰都重的悲傷，而這種悲傷，只要他還是首領，就會不斷延續。

所以最終，他們只能看着他一天一天封閉內心，眼神日漸空洞，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現在倒是難得見到他情緒外露的一面，連他們都不知道該不該攔住這場毆打了。

或許難得有這樣一次發洩感情的機會，對裏克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吧。

萬葉沒有注意外界的動作，只冷冷道：“那就變強，變得比誰都強。”

裏克忍不住冷笑，他只覺得這話說得輕巧，實際根本就是笑話。

他的一只手被包住，就伸出另一只手握拳攻向萬葉，結果再次被抓住，在這樣無法抵抗的巨力之下，裏克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遭遇敵人的時候。

無力，除了犧牲他人以外再找不到任何存活的辦法。

這就是人力的弱小。

“人類即使到達了極限，也無法在戰力上比過可以使用精靈力的其他種族！”

“你讓我們怎麽變得更強啊！”

無法使用精靈力，從一開始，就在人類與其他種族的戰力間，拉下了一道鴻溝。

聽到這話，萬葉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為系統沒說，所以萬葉其實是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戰力體系的，這也是他為什麽選擇戰鬥來了解這個世界。

之前在和伊旺的交流中，萬葉只知道了人類弱小，但與其他種族的差距具體在哪卻不清楚。

在玩家以往遇到的世界中，大多主角都是有足夠的力量與方式對抗敵人的，即使前期再怎麽弱小，也有成長的空間。

因此盡管這個世界的敵人出乎意料的強大，玩家也沒有覺得會有無法對抗的情況存在。

他主要考慮的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戰力水平。

玩家從來都不是好戰分子，只是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過少，才不得不選擇用戰鬥了解，況且主線任務還是救下會死的男女主，就更看重萬葉的實力了。

當然因為玩家的性格，考慮到這裏可以有一個更和平的場所了解到這個世界的情況，所以之前也就順水推舟選擇和伊旺回來了。

當然，事情會偏移到他忍不住揍裏克還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萬葉不會有這樣過激的行為，只有玩家，才會因為看不過去對活着的不在意而動手。

他ooc了，但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這樣。

“沒有力量就依靠智力，就尋求幫助，但無論如何，一味躲藏退讓只會陷入被動。”

意識到自己之前或許是存在誤解，萬葉收了點手上的力氣，也不準備再動手了。

他不會躲避自己的錯誤，所以如果裏克再次動手，他不會攔，也不會躲。

“想要有尊嚴地活着，就得自己去争取機會。”

裏克沉默，他的手軟軟垂下，擋住自己的臉：“我們連為什麽打響這場莫名其妙的戰争都不知道，怎麽主動啊……”

“不知道就去調查，搜集情報不僅僅是為了活過今天和明天，更是為了讓所以人都過上可以期盼的明天。”

他微微起身，向裏克伸出手：“抱歉，之前是我誤解你了，但同為人類，我也想要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看到萬葉緩和态度，一邊的伊旺忍不住松了口氣，兩邊都是他重視的朋友，現在打起來，他也不知道該幫誰。

倒是裏克，他沒有移開放在臉上的手，聲音悶悶地傳出：“你都把我打成什麽樣子了啊……”

萬葉勾了勾嘴角，從背包裏取出一瓶藥水澆到了裏克臉上，藥水從裏克的指縫流到臉上，帶來火辣辣的痛感，讓他忍不住大叫。

“喂！你倒的什麽東西啊！要毀容了！”

萬葉抛了抛空瓶子，輕笑一聲：“治療藥水。”

裏克停止了動作，放下手靜靜地看着萬葉：“你究竟是什麽人？”

“一個來自異世界漂泊的旅人罷了。”萬葉再次伸出手，“我是楓原萬葉，叫我萬葉就行了。”

裏克伸出手，握上那只揍了自己好幾下的手，忍不住使勁，自己的手都捏疼了，萬葉依舊面色不變。

他有些無力地起身，甩了甩手：“裏克。”

今天這一場架雖然因為治療藥水的緣故，讓他看上去什麽事都沒有，但從心靈的角度來說，他已經很累了，因此裏克不想多說什麽，只想回去睡會兒。

——盡管他也想知道這個所謂來自異界的人類旅客能夠給這個世界的人類帶來什麽。

“裏克哥哥！”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裏克回去的腳步，曾經哭喊着咒罵裏克的紫發女孩站在原地有些不安。

她的身後，伊旺在給她加油鼓勁。

終于，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大聲喊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讓裏克哥哥替爸爸去死！”

侬娜滿臉認真，有伊旺在身後，她也沒有逃避：“我在聽到爸爸的死訊的時候很難過了，但當時的我沒有想過，裏克哥哥更難過。”

“我把自己的情緒都發洩到裏克哥哥身上，實在是對不起！”

幾乎所有人都有些訝異地看向侬娜，他們很難想象這樣小的孩子能意識到這些并好好道歉。

只有克洛妮，看着她滿臉欣慰。

這是她教出來的孩子。

“嗯，我也要道歉。”萬葉走到裏克身邊，露出一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居然被小孩子比過去了啊，剛剛的道歉有些不太正式。”

他站停在裏克身前，滿臉真誠：“十分抱歉，之前是我誤會了你，今後也請讓我真實地了解一切，再與你一同從中破局吧。”

玩家有些不太習慣鞠躬，但還是正式地來了這麽一遭，結果一擡頭就看見裏克有些奇怪的表情。

很快，裏克就扭過頭：“不用這麽正式。”

他像是在糾結着什麽，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傳來。

“謝謝。”

無論過程與結局如何，裏克确實是通過這次互毆排解了自己的情緒，也解除了一些誤會，不僅如此，萬葉還主動提出了幫助。

即使是因為毆打而受傷的臉，也被萬葉治愈了。

受到如此多的饋贈，他很難不表達謝意。

盡管他依舊有些讨厭萬葉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