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轟動效應

農歷八月, 秋老虎的威力蠻橫霸道地盤踞在京州上空。

豔陽高照,街道兩側的樹葉打着卷,給路過的行人投下一小片綠蔭, 桂花的香味隐隐綽綽飄散。

一輛馬車噠噠地駛過青石路口,停在北城巷口一座堂皇的府邸前, 這條巷子住着京城不少達官貴人,行人罕至。

林若一身棗紅色文博士官服,從馬車裏下來, 擡頭望向府邸大門口的牌匾,上面寫着昌永郡侯府幾個大字。

四十多年前,昭明公主嫁給當年的新科探花, 探花樣貌俊秀, 打馬禦街前曾得到無數未出閣女子投撒的簪花,那時, 人人都覺得這将會是令人歆羨的一對佳偶。

可惜好景不長, 三年後,探花因欺君之罪觸怒皇帝,命其和離, 下獄問斬。

就在探花命殒後的第二年, 昭明公主又被皇帝賜婚給昌永郡侯家的世子,新婚當夜, 小郡侯發現再婚的妻子竟然還是完璧之身,大為驚訝。

其後四十年, 小郡侯夫婦相敬如賓, 舉案齊眉, 膝下子孫環繞, 直到一年前, 小郡侯病逝,留下幾個子女照顧公主。

林若報了帖子,口稱陛下派來專程慰問宗親,小厮不敢怠慢,一路引向府中花園。

涼亭樹蔭下,一位頭發尚黑的六旬老媪躺在竹藤椅中,正閉目小憩,神容安詳,在她身側,一個啞巴老婦正輕輕為她扇扇子納涼。

林若頓住腳步,忽然有些不敢上前。

老媪面容保養得宜,妝容清淡,容貌依然保留着年輕時的明豔動人,衣飾清雅不俗,身上并無過多墜飾,只有手腕上一條祖母綠的瑪瑙手串,似乎經常把玩,系着的絲縧流蘇隐隐有些褪色。

林若的目光落在她手腕處,熟悉的手串,正是林家家傳的信物,一時間,無數往事湧上心頭,她百感交集,終于忍不住輕輕走近。

仿佛冥冥中自有某種感應,昭明公主自小憩中悠悠轉醒,似夢似醒之間,眼前忽而隐約看見幾十年前故人的舊貌。

昭明有些驚訝,又有些喟嘆,最終化作欣慰一笑,閃動的目光柔和而明亮:“你到夢中來見我啦……”

林若一怔,嘴唇動了動,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默默望着對方一會,問:“這些年,你可還好?”

昭明笑了笑,眼角彎出細細的紋路:“我很好,丈夫愛護我,生活很平靜,也沒有什麽病痛,一定是你在泉下保佑了我,對嗎?”

“你真好啊,還是那麽年輕,那麽清秀,跟當年一模一樣……”

林若不由露出赧然之色,她的生命和年紀都停在了死去的那一年。

昭明輕嘆一聲,有些失落:“可是我卻老了,我的視力越來越差,一天也要睡上好久,我的眼角有了皺紋,發間也有了許多白發……”

林若鼻間湧上些許酸意,搖搖頭道:“不,在我心中,你還是當年的小姑娘。”

昭明忍不住笑起來,笑容恬靜:“能夢見你一次,我很開心,只是,我一直以來有一個心願……”

林若打起精神:“什麽心願?我一定為你實現。”

昭明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一直見你都是男裝模樣,其實我很好奇,想看看你穿着女裝是什麽樣子,從前我不好意思告訴你。”

林若一愣,微微笑了:“這有何難?府中可有衣裙?我這就換給你看。”

昭明沖啞口老婦低聲吩咐幾句,老婦點點頭,低着頭帶林若去房中更衣。

不多時,換上了女裝的林若回到涼亭前,她一頭青絲如瀑,發髻只插了一根青翠的玉簪,一身輕紗罩着鵝黃的繡花錦緞,封腰勾勒出一段緊致的腰線。

臉上脂粉淡淡,微笑時如四月桃花盛放,兩道柳眉斜飛,秀麗中顯出幾分勃勃英氣。

昭明輕輕拉住她的手,笑起來:“你真好看……”

“你這樣美,還是世上唯一的女探花,我曾擁有過。”她滿足地彎起嘴角,“上天其實待我不薄,又讓我離世之前再到你,我應該已經沒有遺憾才是……”

林若不忍地看着她。

昭明輕聲道:“那你呢,你可還有遺憾之事?”

林若欲言又止。

昭明卻懂了:“我知道,你還有未曾實現的理想……其實我一直都很羨慕你。”

林若失笑:“羨慕我?你是尊貴的公主,我只是一介草民。”

昭明悠悠嘆口氣:“你喜歡讀書,便可以讀書,你參加科舉便能高中,你可以站在朝堂上施展平生所學,百姓們敬重你,只因你為民做事,而不是因為你驸馬。”

“天下間的女子永遠依附男子而活,沒有哪個女子似你這般。”

“你的世界那樣精彩,那樣不凡,而我,卻只能在深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學女紅與繡花。”

她擡頭,看一眼郡侯府高大的院牆,牆外湛藍的青天:“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絮絮說了許多,昭明有些累了,半睡半醒間,她手中仿佛多了一支桂花。

她是金枝玉葉,她是寒門貴子。

昭明輕輕阖着眼,唇邊泛着安寧的笑意,沉沉睡去。

她渡過了平靜而沒有遺憾的一生,祝願她,亦如此。

※※※

皇宮,禦書房。

林若被告知皇帝召見,匆忙換了官服,走進禦書房時,裏面已經站了好幾個臣子,作為戶部尚書的瑾親王,吏部、兵部等重臣赫然都在。

唯有一人坐在太師椅上,書盛公公親自為其奉茶。那人身量勻稱,寬肩窄腰,坐姿端正,一雙漆墨的眼睛掃過來時,眉眼溫雅如玉,隐隐帶着一絲饒有興味的微笑。

“這位就是陛下新冊的文博士林大人?”

書盛在一旁小聲提醒:“這位是攝政喻行舟大人,也是陛下的老師。”

不知怎的,林若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她低頭拱手:“下官林若,見過攝政大人。”

喻行舟低頭飲一口茶,輕飄飄道:“似林大人這等人才,不知陛下從哪裏搜羅到的?”

蕭青冥坐在書桌後,一擡眼就撞上喻行舟悠悠瞟來的眼神,一時間竟然想不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林若靈機一動,道:“臣在民間時,有幸結識莫摧眉大人,是莫大人舉薦的。”

莫摧眉:“?”

蕭青冥暗暗點頭:“正是。”

莫摧眉,那行叭。

喻行舟聲音沉靜,目光在林若臉上一轉即收回,朝蕭青冥意味深長笑道:“果然俊秀不凡,頗有昔日探花之風采。”

蕭青冥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無奈地偏頭看他:“老師到底還要念多久?”

他都快忘記這世上還有那個人了。

喻行舟挑眉,搖頭嘆氣:“陛下既然嫌臣啰嗦,臣不說就是。”

蕭青冥一副被他打敗的樣子:“好好好,老師說什麽,朕都聽着。”

喻行舟看對方無奈的嘴角,妥協的眼神,心下十分好笑。

其實他并非當真介意那牢中探花,曾得過幾分不存在的歡心,只是喜歡看蕭青冥偶爾卸下對待臣子的威嚴疏離,對他露出這幅難得的可愛表情罷了。

這一點隐秘的小心思轉瞬就消散,喻行舟清了清嗓子,收斂了玩笑之意,肅容道:“陛下,臣今日要奏報的,是這個月以來京州清丈田畝最後的成果。”

蕭青冥立刻從椅背裏坐直身體,雙眸炯炯:“說。”

喻行舟:“自從陛下将錢雲生等人送去刑部問罪,朝堂之上再無人敢對此事有任何質疑。”

“再加上陛下當衆揭露了皇覺寺不法陰私,一幹僧衆一網打盡,連這樣幾十年來屹立不倒的國寺,陛下說鏟除就鏟除,民間還有哪個豪門大戶,不知道陛下清田的決心?”

他笑道:“下面的人進展越來越順利,整個京州的田地,經重新丈量後,田畝數額已經多出了三十五萬頃,比臣當初預計的還要高。”

“多出這三十萬五萬頃地,納入稅收範圍,即使陛下下令降低賦稅,國庫依然每年可以增收至少三百萬兩銀子。”

“将來,陛下若在其他州繼續清田,少說可以增加超過一千萬兩白銀。”

蕭青冥一聽這個數,饒是他素來沉着,也不禁激動起來。

一千萬兩啊!之前國庫歲入一年也才七百萬兩不到,将來等朝政秩序度和百姓幸福度兩項數值提高,國庫稅收還能加成,翻一個一倍不成問題。

有這麽大筆錢,軍隊和皇家技術學院都可以擴招,各種工廠都可以開辦起來,配合系統抽到的技術配方卡,整個京州都能盤活!

喻行舟看着蕭青冥亮晶晶的眼,不由也跟着微笑起來:“除了這件事,還有關于陛下限制京州佛寺泛濫的政令,也有了進展。”

“皇覺寺作為天下第一大國寺,共收回田産八萬畝,按照陛下要求,其中大部分,都按照附近百姓提供的田契,重新分給他們耕種。”

“除開皇覺寺,京州總共有大大小小的佛寺八百餘所,除了保留部分合法經營的佛寺和少量寺田之外,預計收回田産将高達四萬頃。”

“這些土地在過去漫長的幾十年中如何掠奪而來,已經不可考證,将其中半數分配給當地百姓耕種後,還有兩萬頃田,陛下作何安排?”

一頃是一百畝,兩萬頃就是兩百萬畝田,再加上五大皇莊共計一百二十萬畝田,他手中掌握的田産,瞬間暴漲至三百二十萬畝。

所以說為何皇帝斂財的最快方法,永遠都是抄家呢。

那些地主士紳的土地,他不好動,寺廟就不一樣了,最初的寺田都是由皇家賞賜,再加上官寺勾結,多年蠶食侵吞逐漸累積而來。

若是皇帝禮佛,佛家自然風光無兩,但若是遇上一個不喜佛寺又手握兵權的皇帝,根本反抗不了。

不過蕭青冥并不打算把佛家趕盡殺絕,只要乖乖聽話,承擔宗教穩定人心的職責,重新扶持一些新的“皇覺寺”,也容易的很。

昔日在禁軍大營,蕭青冥承諾将來給皇家禁衛軍的士兵,一人二十畝的授田。

除了北方因幽州戰亂,百姓逃難而大量抛荒的田,他早就把主意打到了這些吃的腦滿腸肥的寺廟頭上。

眼下皇家禁衛軍才三萬人,就算過兩年再擴建到六萬人,京州的土地也卓卓有餘。

再過些年,将其他幾州重新納入掌控,就更加不用擔心田地的事。

蕭青冥沉思之際,指尖輕輕點着桌面。

他轉頭看向瑾親王和兵部尚書關冰,道:“這兩萬頃土地,全數納為國有,可先雇傭當地無田的農戶耕種,同樣要向國庫納稅,這幾年逐步分配給年終考核合格的皇家禁衛軍士兵,還有其他立過功勳的将士。三年之內,要兌現承諾。”

關冰點頭稱是,心中不由感慨,當日皇帝當衆分發田契時,前任戶部尚書錢雲生和禮部尚書崔禮,都在一旁冷嘲熱諷。

還以為皇帝要将手下軍士們,發配到雍州或者靠近幽州的抛荒地去開荒。

雖說都是土地,但開墾後的熟田,和抛荒的荒地,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萬沒料到,皇帝不光硬生生摳出了這麽多田地,還走一步看三步,把将來的擴招和當地沒有田地的佃農都考慮到了。

瑾親王滿臉欣慰之色:“陛下此法甚好,先帝雖禮遇佛寺,但若知曉其中種種污穢和弊病,陛下令京州百姓耕者有其田,先帝在天之靈一定會為陛下感到高興的。”

蕭青冥暗暗有些好笑,自從瑾親王對自己親近以後,仿佛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家小孩,無論他說什麽,永遠都道理,就算有錯,也是別人的錯。

現在倒好,連先帝都被被劃在了“別人”的範圍內。

喻行舟從太師椅中起身,上前兩步,正好擋在蕭青冥和瑾親王中間:“陛下,除開田産,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您定奪。”

蕭青冥的注意力瞬間被他拉過去:“何事?”

喻行舟呈上一份新的奏折,道:“皇覺寺這樣的大寺,有寺僧将近三千人,京州八百佛寺,規模有大有小,據官府度牒估算,一共有僧人将近三十萬。”

“按照陛下嚴格控制佛寺規模的要求,這些僧人中,大約有一成,确實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他們可以通過官府審核,重新獲得新的度牒,繼續禮佛。”

“剩下的九成必須還俗,依然是一個龐大的數目,若是将這些人放歸民間,只怕要造成騷亂,釀成邪教之禍。”

喻行舟看着蕭青冥的眼睛:“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這些和尚?”

蕭青冥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顯然是早就考慮好了。

“這些和尚不事生産,還有不少人淨幹壞事,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打算一味打打殺殺。眼下正值用人之際,這些和尚正值壯年,年富力強,能用到的地方不少。”

蕭青冥從奏章下面拿出一疊各種各樣的計劃書。

喻行舟好奇地看了看,上面都是些《水泥工廠籌備計劃》、《京州道路改造工程》、《建築工程局籌備計劃》、《水利工程施工隊組建方案》、《實邊開荒計劃》、《造紙廠和印刷廠籌備規劃》、《礦場擴建規劃》等等。

喻行舟驚訝道:“陛下這是要大興土木?”

衆人一聽,頓時望過來,大興土木這四個字可不是什麽好事,往往跟勞役、濫用民力、興亡百姓苦等等譴責的字眼挂鈎。

蕭青冥重新懶洋洋靠回椅子裏,道:“別急,朕并不打算向民間征夫役。”

“将各地州縣将無法通過審核的僧人鑒別一下,如有百姓告狀的,做過惡事的,也不用關押坐牢了,朕可沒有多的牢飯養他們。”

“這些和尚,直接送來參加‘勞動改造’,告訴他們,他們是來贖罪的,包吃住,但沒有工錢。”

他頓了頓,露出一絲微笑:“除了那些要做苦役的和尚之外,其餘僧人平時吃齋念佛,還要辯經上課,他們大部分應該是識字的吧?”

喻行舟一愣,有些回過味來了,忍不住笑道:“不錯,一般的寺廟都會有專門教授小和尚識字的教習師父,越是道德高僧,文化和佛學學問越精深。”

“陛下該不會把掃盲班的主意,打到這群人頭上了吧?”

蕭青冥沖他眨眨眼:“所謂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朕從來沒指望過那幫讀書人,纡尊降貴去給底層百姓和武人做老師,更何況,聘用他們,還要出不少工錢呢。”

“雖說國庫進項有了起色,也不能随意揮霍吧。”

蕭青冥搖頭晃腦,可憐兮兮的嘆口氣:“朕當這個家,深恨不得一文錢掰做兩文花,能不花錢,就不花。”

“既然這些和尚需要‘贖罪’,要麽做苦役,要麽就乖乖做掃盲班的習字師父。”

“若是他們中有出色又聽話的人才,朕也不是不能考慮讓他們轉正,提高待遇。”

蕭青冥理直氣壯道:“朕這也是為他們着想,否則寺田也收回了,沒了寺廟,他們又如何生活?總不能全上街化緣吧。”

衆人一言難盡地望着他,先是強行收回寺田,又剝奪人家出家的資格,現在叫人家“勞動改造”服苦役,當習字師父,只包吃住不給工錢,居然還稱是為他們着想……

只有瑾親王露出感佩之色:“陛下設想實在周到,一來能免除放任他們在民間禍害百姓,二來還能為朝廷出力,掙一份口糧。”

“陛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仁君,不僅沒有治他們的死罪,還免去了寺僧們的牢獄之災。”

“依臣看,他們合該感激陛下的不殺之恩才是。”

其他大臣們:“……”

瑾親王真的不是在阿谀奉承皇帝嗎?

蕭青冥從書桌後繞出來,十分感動地望着瑾親王:“朕擔不起皇叔如此誇獎。”

瑾親王還想說些贊譽之言,喻行舟輕咳一聲,适時插口道:“陛下,讓和尚去當習字師父,萬一他們在軍中傳播佛家言論,該如何是好?”

蕭青冥點點頭:“老師提的好。林博士。”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林若,這位女“驸馬”還處在跟一大群重臣,和皇帝共同商讨國家大事的感懷之中。

突然被皇帝點名,林若一愣,即刻上前:“陛下,臣在。”

吏部尚書厲秋雨忍不住打量起這位新任的文博士,他忽然想起當日燕然大軍圍城時,喻行舟在城牆上告誡他,将來皇帝說不定還會又提拔出一大堆來歷不明的人才。

沒想到竟一語成谶,皇帝果然有自己發掘人才的渠道。

厲秋雨不由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之前在朝堂上公然反對皇帝的錢雲生和崔禮,如今還在刑部大牢裏受苦呢,他可不能步這兩人的後塵。

放在從前,這些文官們還會仗着自己人多勢衆,時不時用辭官、逼宮來威脅皇帝。

如今他們算是看明白了,少了一個,皇帝就搜羅來一個,少了一群,皇帝還能搜羅來一群。

倒黴的只有自己。

厲秋雨和關冰兩人對視一眼,不禁流露出心有戚戚之色。

蕭青冥見她特地在官服裏穿了高領的綢衫,豎起的衣領用盤口扣得嚴嚴實實,搖頭一笑:“朕有兩件事需要你來辦。”

“陛下請吩咐。”

林若心中一陣激動,昨日皇帝沒有在意她是女子之身,依然賜她文博士一職,還以為只是叫她做些筆墨潤色或者吟詩作賦之類的閑事。

沒想到,今日就有重要的事交給她!

蕭青冥道:“第一件事,朕要你組織人手,重新修訂本朝的字典,朕需要一本簡化的字典,不要引經據典,目錄索引一定要做好,方便作為工具書查閱。”

林若有些驚訝,這可是件大事,若是編纂的好,上面會永遠留下她林若的大名,但這麽大的事,她一個人做不來。

“多謝陛下栽培,可是臣手下無可用之人。”

蕭青冥颔首道:“不用擔心。”

“第二件事,朕會派人從這些還俗和尚中挑選出人品和學識堪用的,将來做掃盲的教習師父,但他們都是佛寺出身,不能立刻上崗,朕需要你對這些人進行一段時間的初步培訓教育。”

“你可以在皇家技術學院,還有這些人中尋找可用的幫手。”

“觀察他們的能力和思想,把能用之人篩選出來。若是将來有人膽敢在軍隊中傳播佛家言論,朕絕不輕饒。”

沒想到三張新卡牌中,林若成了第一個大用之人。

一旁的花漸遇都忍不住投來羨慕的眼神,他一身才能還沒有用武之地呢,反而叫一位女子搶了先機。

注意到花漸遇渴望的眼神,蕭青冥心中暗笑,自己一定是世上最成功的資本家了,打工仔如此積極主動,生怕沒活幹。

他随手從一疊計劃書中,抽出關于造紙廠和印刷廠的那份,朝花漸遇道:“這個,交給你來籌備,人手和資金還有技術都不用擔心。”

至于沉迷“古籍”的狂生方遠航,先送他去跟水泥、礦場和窯廠打交道吧,蕭青冥摸着下巴,露出滿意的微笑。

※※※

日子一天天過去,随着京州如火如荼的清丈田畝進入收尾階段,皇帝下令整治皇覺寺等一衆佛寺的命令,飛快傳播出去。

自從将錢雲生等反對派送去刑部,又打垮了太後為首的一宗宗室的野心,軍隊歸心,大權在握,整個京州,從上到下,徹底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

天子之令,暢通無阻。

就連京城國子監那群監生,也被皇家技術學院壓得擡不起頭來,只憋着一口氣等待明年的春闱會試。

大量的京州百姓從倒臺的寺廟手裏分到了土地,加上京州降低稅收的政令,許多給大地主士紳投獻土地的佃農,紛紛效法泾河鎮吳家村村民,拿着田契吆喝着要回自家投獻的田。

一時間,京州鄉鎮裏各大地主,手裏掌握的土地銳減,還因被查出隐田而追繳一大筆稅和罰款,日子可謂苦不堪言。

京州打壓寺廟和地主給百姓分田的事,這麽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周邊其他州府。

傳聞實在太多了,有人說在京州可以分田,有人說有讀書人到農村幫忙修各種新奇的農田水利設施,還有人說京城在大量招工,皇帝要大興土木……

寧州,淮州,蜀州,荊州,與京州交界的部分鄉縣,一下引起了轟動。

不少被吞并的土地的農人,突然看到了一條新的出路,還有戰亂中逃亡的難民和流民,也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京州。

周邊數不清的底層百姓,開始拖家帶口,千裏迢迢投奔京州,希望天子治下,能讓他們吃上一口飽飯。

起初,其他州府的官僚和地主士紳們,只是冷眼旁觀,戰亂年代流民災民多不勝數,時不時還要開倉赈災,京州能分走他們的負擔,完全樂見其成。

清田又如何,皇帝就算下令叫他們清田,也需要敷衍了事,難道皇帝還能帶着軍隊親自過來不成?

然而時間久了,他們發現京州如同一個黑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的百姓統統吞下,只見進去,沒見出來。

甚至連大戶人家的佃農都開始往京州跑的時候,這些州府終于開始慌了。

※※※

京城,皇宮,文華殿。

蕭青冥正跟一衆近臣商議接下來各大項目上馬的事,書盛悄然進殿,将一份新鮮的奏報呈上來。

“陛下,京城府尹上書,說近日有大量流民在京城外彙集,數量越來越多,已經有兩三萬之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來近十萬流民了!”

衆臣一聽,頓時面色凝重,這麽多流民,一個處置不好,輕則造成京城治安失控,重則釀成暴力沖突甚至起義,不可不防啊!

蕭青冥心中一動,還沒等他開口,熟悉的系統提示音響起:

【特殊事件開啓:請在兩個月內妥善流民,成功有豐富系統獎勵,失敗則扣除大量秩序度和幸福度。】

蕭青冥沉默片刻,掃過衆人嚴肅的臉色,反而輕笑起來:“你們忘記現在是什麽季節了嗎?”

衆人一愣,見皇帝望向窗外,淡淡道:“是豐收的時節了啊。”

作者有話說:

蕭:排好隊,不要擠,打(壓)工(榨)人人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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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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