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人頭滾滾

蕭青冥從床上爬起來, 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醒醒胡思亂想的腦子。

也許昨夜的感覺真的只是夢境而已, 也許是自己家最近太累,才會把夢與現實混為一談。

至于那香氣……

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 蕭青冥動了動鼻翼,忽而垂下眼簾,盯着茶面上漂浮的茶葉, 手指指腹輕輕撫摸着杯壁。

茶竟還是溫熱的,明明放了一晚上,這裏不是宮中, 可沒有宮人服侍, 應該早已涼透了才對。

難道喻行舟是快天亮才離開的?

那白檀木的香氣果然不是他的錯覺,喻行舟這家夥, 還真在他身邊呆了整整一夜!

“喻行舟……”蕭青冥下意識念叨一聲。

他想起那日在禦書房, 喻行舟見了內務府送來準備給他充實後宮的美人畫冊,毫不猶豫說要代為處理,還時不時總喜歡拿探花郎來刺他。

——“無論是誰, 陛下都會為臣做主嗎?”

——“當然。”

——“可是, 臣如陛下一樣,喜歡俊秀男子, 該如何是好呢?”

——“陛下一直握着臣的手不放,會引起臣的誤會的。”

當日的對話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 喻行舟的話既似調侃玩笑, 如今想來, 又仿佛隐藏着一點試探。

究竟是自己想多了, 還是早有苗頭, 他竟一直懵然不覺?

他的竹馬,他的伴讀,他的老師,他最信任的臣子,該不會是……對自己有男女之情?

蕭青冥被這個靈感乍閃的結論,逗得啼笑皆非,仔細想想,又覺得心髒跳動得有些失措。

萬一是真的呢?

他糾結地夾起眉頭,自他穿越回來至今,還是頭一次有種一籌莫展的慌張感。

“陛下,您起了嗎?”外面傳來莫摧眉的扣門聲。

蕭青冥手裏一抖,茶杯哐當一下掉落在桌面上,幸好茶水沒有灑出來,他迅速調整了一下表情,揚聲道:“進來。”

莫摧眉端着冒着騰騰熱氣的水盆,甫一進屋,就看見陛下披着外衣,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模樣,他眨眨眼,笑道:“陛下何時起的,怎麽不喚人進來伺候?”

說着他把水盆端到皇帝面前,又把毛巾浸入水中打濕擰幹,遞給對方。

“朕自己來吧。”蕭青冥接過熱毛巾,舒服地敷了把臉,“怎麽是你過來?縣令應當有安排侍從。”

莫摧眉笑吟吟道:“外面的人,怎能随意放人接近陛下?還是臣自己來,比較放心。”

蕭青冥暫時收起了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思,将昨夜看過的信件遞給對方,道:“盡快傳回京城。”

莫摧眉将信件收到一個專門的木匣中,又将今日新的文書交給他,恭敬道:“瑾親王殿下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拟好了旨意。”

那是一卷印在明黃絹帛上的“聖旨”,蕭青冥随手展開,查閱無誤後,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私玺蓋上。

“甚好。沒想到皇叔動作這麽快,早知道,朕應該早點重用他才是。”

莫摧眉又道:“文興縣令一大清早已經在外面等着陛下了,看樣子好像十分為難。”

蕭青冥颔首:“讓他進來說話。”

片刻,文興縣令小心地提着衣擺進來,朝他拱手行禮:“喻大人,從昨日到現在,縣衙外面已經聚集了一大群百姓,他們連夜在縣衙門前排隊鳴冤,下官只得一人,實在是……顧此失彼。”

“大人您看,該如何是好?”

蕭青冥冷笑一聲:“看來這位梁督監作的惡還真不少,居然這麽遭人恨。”

縣令擦了把汗,道:“大部分都是鐵廠的工人們。他們堵在縣衙門外,要求處置貪官污吏,這該如何是好?是否需要下官派人将他們驅散?”

蕭青冥想了想,淡淡一笑:“不必,既然來告狀的人這麽多,人證物證俯仰皆是,我看也不必細細追查了,你去告訴外面的百姓,就說三日後,縣衙會公開審判梁督監等人。”

“讓大家稍安勿躁,必定給受苦的百姓一個交代。”

縣令松了口氣:“是,大人雷厲風行,實在是我等臣子楷模。”

蕭青冥挑眉:“別急着拍馬屁,還有件事,需要縣令大人幫忙。”

縣令精神一振,在攝政面前表現,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大人您請吩咐,下官一定肝腦塗地!”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需要重新拟定一批契約……”

※※※

這幾日來,蕭青冥宛如欽差般,将梁督監等一衆貪官污吏、監工打手打入大牢的事,飛快在文興鐵廠和文興縣傳開了。

失去了官員的鐵廠,暫時由縣令派差役和衛所的官兵代管,這種時候,他們哪裏敢對工人們有半點頤指氣使。

整個鐵廠的氛圍前所未有的松快,幾乎全縣城的百姓,都在議論這件大事。

聽說這位“喻大人”要收集貪官污吏的罪證,不少受過盤剝和欺淩的工人以及百姓,四處奔走相告,甚至連夜去縣衙門口排隊擊鼓鳴冤,長長的隊伍,把街道都堵的水洩不通。

很快,縣衙傳出即将公開審判梁督監等人的消息,百姓們群情振奮,這天天色還沒亮,衆人就彙聚到縣衙附近,烏泱泱的人群,以鐵廠的工人們為最。

陳老四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手裏還牢牢牽着媳婦和兒子的手,他們等這一天,實在是等了太久了。

一種差役從大堂後魚貫而出,手持水火棍分開兩側站好,棍底包有一層鐵片,重重杵在地上是擊出沉悶的聲響。

這樣的聲音帶着天然的威嚴,外面亂哄哄的聲音頓時消散了許多。

文興縣令跟在蕭青冥之後,親手為他拉開椅子,自己則在左側下首的位置上落座。

喻行舟本來站在蕭青冥右側,他的眼神若有若無往對方身上掃了掃,便命人在自己旁邊多添了一張椅子給他。

喻行舟挨着他坐下,壓低聲音笑道:“多謝喻大人賜座。”

蕭青冥本想像往常那樣與他拌嘴幾句,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忽然說不出口似的,又默默咽了回去。

或許是對方挨得太近,那熟悉的白檀木香氣再一次飄入他鼻間,蕭青冥嗅着對方身上的香氣,思緒就開始走神,不知飄到了哪裏。

直到文興縣令出聲詢問:“喻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蕭青冥才回過神:“開始吧。勞煩縣令大人主持。”

說罷,他微微側過頭,悄咪咪瞪了喻行舟一眼,就是這厮,明知道自己嗅覺靈敏,故意熏上好聞的香味吸引他的注意力。

喻行舟時時刻刻都暗暗關注着對方,這一眼瞪過來,立馬就察覺到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以注視,後者卻刷的把臉別開,只留給他一個正經肅穆的側臉。

陛下這又是怎麽了?難道自己又哪裏叫他生氣了?

喻行舟開始反複思考,甚至把每一餐飯吃的什麽菜色都回想了一邊,也沒有得到答案。

大庭廣衆的,他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像往常那樣默默看着對方。

文興縣令一拍驚堂木,大聲道:“帶一衆犯人上堂!”

須臾,梁督監和監丞,還有蕭孟小郡爺,以及一群監工被差役帶了出來,他們身上穿着囚服,頭發淩亂,脖子上套着枷鎖,腳上還有鐵鏈。

被拖出來時,梁督監等人已是形銷骨立,原本肥碩大肚子,像破了洞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兩頰凹陷,眼底都是青黑。

烏亮的頭發竟然夾雜了不少花白的雜色,足見這幾日在牢房中等死的滋味,是如何的煎熬。

周圍的工人們一見到他們,立刻群情激動地大聲叫罵起來,不少百姓扔出了手裏的爛菜葉和壞掉的臭雞蛋,往幾人身上一通狠砸,好好出一口怨氣。

陳老四的媳婦緊緊抱着兒子,雙眼微紅,恨聲道:“阿寶,好生看着,這些欺負過我們家的壞蛋,他們也有今天!”

陳老四也激動地面頰輕顫:“這天底下終究還是有王法的!”

文興縣令熟練地拿起一疊狀紙,是他從這幾日鳴冤的工人們手裏收集的,聽說縣裏好些個狀師得知京城裏來的大官要嚴懲梁督監,都願意不要酬勞為百姓們寫狀紙,短短幾天,就送來了一大摞。

縣令事先已經挑選過一遍,只将其中罪行最為嚴重的單獨拿出來,揚聲道:“犯人梁圓,勾結監丞,受賄索賄巨額贓款,将朝廷專賣的鐵器,私下走私售賣,規避朝廷課稅,中飽私囊。”

“為了完成向朝廷上繳的鐵,不惜以次充好,将低價搜羅來的劣質鐵夾雜在優質鐵之中,将省下的好鐵走私販賣,以謀取暴利!”

“梁圓,你可認罪?”

蕭青冥當初在軍器局觀看火炮實驗演示時,就發現鑄炮所用的鐵質量不對勁,原來是被下面的官員貪污了。

梁督監渾身發顫,伏跪在地上,心裏越發沉重,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竟然把這麽多事都挖出來了?這才幾天啊!

他不想死,哪怕抱着一線希望,他咬緊牙關,沉聲道:“下官冤枉,一定是有些低賤的商人因為從我這裏拿不到鐵,所以懷恨在心,蓄意報複!”

“大人,就算要殺要剮,也要講證據,只有一紙訴狀,下官不服!”

蕭青冥嘲諷地一笑:“他要證據,便呈上來給他,也好叫他心服口服。”

莫摧眉微微笑了笑,又該輪到他的拿手絕活表現了。

他輕輕拍了拍掌,一群官兵将這幾日從梁圓府上,抄家抄出來的幾箱子金銀珠寶擡出來。

起初,梁圓還在狡辯,直到第三個,第四個,以及更多箱子擡出來打開,滿滿的黃金,足有上萬兩,金燦燦的金屬光澤,差點耀得周圍所有人睜不開眼。

圍觀的工人們都驚呆了,這還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還這麽多的黃金!

梁圓臉色大變:“怎麽會……我明明……”

莫摧眉冷笑道:“明明藏在礦山裏面一個廢棄的礦洞裏,對不對?”

“裏面除了黃金,還有你暗中打造的密室,裏面都是你這些年來走私買賣的賬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梁大人,你這點小手段,我見多了,根本不夠看。”

梁圓這下徹底無話可說,完了,這下全完了,他若是身死,沒了這最後的家産,他的家人們縱使不被株連,也不可能有好日子過了……

他辛辛苦苦一輩子攫取的家當,一夜之間全做了別人的嫁衣!

文興縣令冷哼一聲,又道:“帶原告們上堂。”

這次走出人群的,确實一大群曾受過梁督監等人欺淩壓迫的工人們,居然足足有十來個人,其中就包括陳老四。

“大人,小人要狀告梁督監和監丞合夥謀財害命,他們手中不止一條人命!”

“鐵廠中設有訓牢,實際上就是他們動用私刑拷打工人的地方,無論是誰,只要對他二人有一星半點的忤逆,輕則鞭打,重則烙刑。”

說着,幾個工人紛紛露出自己前胸後背的傷痕,縱橫的傷疤難看至極,有的傷已經很有些念頭了。

其中一個工人雙目發紅,控訴道:“我的兄弟和父親,都是被這兩個狗東西活活打死的,他們連個裹屍的草席都沒有,就往礦山裏一埋了事!”

“還有因為催繳出鐵,活活累死的,沒有錢治病病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年總有人消失,那礦山後面,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

“才變作了這些黃金,和他們身上的绫羅綢緞!”

“可沒有人在乎,根本沒有人在乎我們這些賤命!死了一個,還有孩子頂上,沒有孩子,還有其他發配來的苦役……”

原告工人們說到激動處,哽咽不已,周圍的百姓們議論和喝罵之聲,幾乎要把縣衙屋頂的青瓦掀翻。

梁督監等人,在百姓們憤怒的指責和咒罵中,瑟瑟發抖,癱軟在地。

他們自知難逃一死,殺人不過頭點地,但這樣當衆将他們的臉皮扒下來踩在地上,平時對他們卑躬屈膝,逆來順受的刁民,如今人人都上來唾一口唾沫,也足以叫他們羞憤欲死。

待百姓們發洩夠了情緒,蕭青冥不緊不慢取出那紙聖旨,道:“本官已經得到陛下首肯,全權處理此案。”

“梁圓等一衆文興鐵廠官吏,于公,貪贓枉法,受賄索賄,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重要鐵器,欺上瞞下,以次充好,于私,欺淩工人,謀財害命,與永寧王府蕭孟勾結,企圖奪取他人私産。”

“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确鑿,罪不容誅。為平息民怨,盡快還苦難者以公道,無需待上報刑部秋後問斬,處當場行刑!”

直到蕭青冥将斬首令牌扔到梁圓面前,徹底宣告了他們生命的盡頭,梁圓和監丞,還有身後一群監工們,這才真正的感受到死亡的降臨。

巨大的恐懼席卷而來,梁圓等人無不痛哭流涕。

與之相反,周圍的工人和百姓們無不拍手叫好,鼎沸的人聲完全将他們的哭聲淹沒。

轉眼之間,他們就被行刑的官差按住,押送上刑場,劊子手毫不猶豫手起刀落。

一顆顆帶着驚恐和後悔的人頭飛揚而起,又接連滾落,整個刑場的地板幾乎被鮮血浸透。

人群中有短暫的沉默,繼而沸反盈天。

陳老四等工人們各個歡欣鼓舞,前所未有感到輕松,壓在他們頭頂沉甸甸的刀,終于挪開了,他們可以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蕭青冥見時機已到,站出來,向一衆鐵廠工人道:“諸位工人,今日除了将梁圓這些貪官污吏明正典刑以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知大家。”

周圍的人們安靜下來,好奇地等待他說話。

陳老四等一衆工人,已經完全信服了這位“喻大人”,他們命運的轉折都是由這位大人帶來的,無論接下來這位大人要他們做什麽,就算為對方賣命,都會無條件答應。

蕭青冥示意文興縣令拿出一疊白紙黑字的契約書。

“諸位工人們,本官曾承諾,朝廷會廢除鐵廠匠戶的制度,如今本官上奏的請求已經得到朝廷允準,文書在此。”

他将快馬收到的文書亮出來,道:“請縣令大人今日在此做個見證,從今往後,鐵廠再沒有所謂‘賤籍’工匠和礦工,大家将如普通百姓一樣,可以自由選擇工作。”

工人們面面相觑,一時之間完全不敢置信,今天他們已經看見了有生之年最不可能看見的事,難道天上還會有第二塊餡餅嗎?

蕭青冥不疾不徐拿起一張契約,道:“這是一張雇傭契約,大家可以自願簽署。”

“如果願意繼續留在鐵廠,靠自己的手藝或者一身力氣工作的,以後每月可以領俸米和工錢,也不再限制人身自由,契約的時限到期,也可以離開另謀高就。”

一個工人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您的意思是,還可以離開鐵廠嗎?”

許多工人出生在這裏,父死子繼,一輩子都在跟礦石和鐵器打交道,連文興縣都沒有去過,老了幹不動活,就是埋骨礦山的下場。

蕭青冥語氣和緩:“當然。不願意留下,本官和朝廷都絕不留難,而且還可以根據大家在鐵廠幹活的年限,領取一筆補償金。”

這筆錢自然就從梁督監被抄家抄來的黃金裏出,就算給每個工人一筆安家費,恐怕都花不到十分之一。

衆工人們一陣驚喜,竟然還有錢拿?他們議論紛紛,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自主選擇權,說什麽的都有。

“要不還是拿錢走吧,萬一将來又來了一個貪官怎麽辦?”

“可是咱們手裏沒有田地,能去哪裏謀生?留在這裏不但有飯吃,還有工錢和俸米拿。”

“那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啊……”

蕭青冥見工人們顧慮重重,心中充滿了對朝廷和官員的不信任,暗嘆一聲,道:“諸位,我有一個提議。”

“如果大家擔心日後朝廷委派管理的督監,會對大家不利,何不由工人們內部推舉一些德才兼備的前輩,組成工人代表團,将大家組織起來。”

怕工人們不懂,蕭青冥稍微想了想,道:“就是類似村子裏推舉的裏正或是村長,可以推舉很多個,遇到事情可以坐下來商量,遇到不公,也可以向縣衙伸訴。”

“若是遇到貪贓枉法的官吏,照樣可以遞交訴狀舉告。”

“大家若是同心協力,便是再遭遇梁督監這樣的貪官,也有自保之力。希望大家明白,朝廷是不會包庇梁督監這樣的貪官的。”

衆人有些意動,陳老四忍不住問道:“大人,我們這等人,真的能反抗貪官嗎?”

蕭青冥溫和地笑了笑:“以前沒有,以後就有了,一個人不行,一群人自然可以,只要是維護工人們自身的性命安全和正當權利,而不是被心懷鬼胎的野心家挑唆。”

“所以,推舉的代表,一定是要真正德才兼備的人才行,一定時限後還可以輪換。”

工人們七嘴八舌道:“我選陳工頭,他是啥樣人,大家都看在眼裏,對不對?”

“不錯,如果有陳工頭能給咱們說話,那我願意留下!”

陳老四帶出來的學徒們也興奮不已,紛紛點頭附和。

陳老四臉色漲紅,結結巴巴道:“可是小的只會打鐵,這麽重要的事……小的不會啊……”

蕭青冥莞爾:“不用着急,将來可以慢慢摸索,以後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一部分人早已對鐵廠深惡痛絕,還是選擇領了補償金離開,蕭青冥果然沒有為難,大方地放人。

所幸的是,大部分工人或者出于對蕭青冥和陳老四的信任,或者是身無一技之長無處可去,依然選擇留下來。

一張張雇傭契約蓋上了工人們的手印,新的“勞動合同”就此生效。

陳老四将自己的契約書仔細折好,貼身放着,再次來到蕭青冥面前,朝他跪下,恭恭敬敬下拜。

“喻大人!請受小人一拜。”他滿面激動的紅光,拉着妻兒的跟着一起下拜,“若不是喻大人,我們只怕都活不成了。”

“快請起。”蕭青冥親手将人扶起,沉聲道,“不必謝我,真正救了你們性命的,是你們最後孤注一擲的勇氣,和萬衆一心的力量。”

“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如梁圓等小人之流,不過土雞瓦狗罷了。”

陳老四有些感慨,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老實人,竟也有被逼的狗急跳牆的一天。

“無論如何,喻大人的恩情,大家夥必定時時記在心裏!大人何必推辭?”

他身後的工人們紛紛應和着,臉上洋溢都是樸素的笑容。

不等蕭青冥說話,他身側的喻行舟忽而出聲:“判處梁圓等人之罪行,還大家以自由之身,大人所為種種,實則是奉當今聖上的命令。”

喻行舟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蕭青冥:“因而大人不敢居功,當不得諸位盛情。”

聽聞聖上二字,人群一片嘩然,在底層百姓的心中,帝王之尊是那樣高不可攀,根本不是他們敢想的。

“聖上?難道京城裏的皇帝陛下會知道咱們的事?”

“皇帝關心不都是天下大事嗎?還能分給我們這樣出身的賤民?”

“這算不算是告了禦狀了?”

蕭青冥迎上喻行舟揶揄的目光,心中忽而有種難以言喻的微妙觸動。

他以前從來不曾留心,這人但凡對他任何相關的事,總是格外關切,連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周全得細致而妥帖。

哪怕是小到晨間一壺溫熱的清茶,百姓心中一份感念。

蕭青冥不動聲色地注視了喻行舟半晌,那雙深邃的眼睛,顯得專注而明亮。

或許是他的目光停留的過久了,喻行舟耳尖有些發燙。

他莫名想起那天夜裏偷來的一個淺淺的吻,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生怕叫對方瞧出他那點不可言的小心思:“陛下,臣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蕭青冥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勾起嘴角,用只有他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一哼:“看你臉上會不會開花。”

喻行舟:“……”

蕭青冥看他難得呆愣的表情,十分滿意。

【恭喜你完成整治文興鐵廠貪腐案,獎勵抽獎機會1次。】

【你成功獲得工人們的感激,在京州聲望突破兩千點,系統獎勵進階版魅力光環卡一張。】

兩條系統提示音突如其來,蕭青冥挑了挑眉,進階魅力光環卡,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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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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