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公主執政明君藏

薄霧像白天的雲一樣随風拂動,籠罩了夜裏的山谷,空氣中透着涼氣,屋內卻溫暖如春,柔和恬靜。

向徑低着頭,專注在手中的書上,時而落筆寫下點什麽,作為提醒或啓發。蘇禾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搬了圓凳,靜靜地坐在向徑身旁,擡手為向徑研磨,偶爾看看向徑,偶爾發發呆,心境随和。

寫完最後一個字,向徑擱筆,擡頭看向一旁的蘇禾,唇角彎得不經意。

對上向徑的眼眸,蘇禾也笑了,“怎麽樣?有難題嗎?”

向徑伸展了腰身,搖頭道,“還是一樣勝券在握,只是不能再節外生枝。”

蘇禾湊近看着向徑,“擔心什麽?”

“父皇的辦法,能夠兩全其美固然是好事,但史無前例,果然能夠”,向徑撐着額頭看看蘇禾,笑道,“像你一樣坦然接受麽?”

蘇禾伸手撫上向徑的臉,三分認真,七分疼惜,“不管是我,還是泾國臣民,都需要你,你只記住這點就好,不要再有其他顧慮。事事周全,不累麽?”

“累”,向徑安心地貼着蘇禾的掌心,閉上了眼睛,“但也累得甘願。”

輕聲嘆氣,蘇禾微皺了眉心,“皇上曾經和我說過,你就是太讓人省心了……”

“父皇自己何嘗不是那樣”,向徑握着蘇禾的雙手,擡起頭,将蘇禾拉近身邊,“不過,父皇有母後,我也有了你,還怕什麽?”

蘇禾笑着搖了搖頭,“我哪有皇後娘娘那樣的蕙質蘭心?”

“你有我需要的善解人意,就夠了。”

蘇禾被向徑不輕不重的情話說得一愣,臉色紅了紅,忘了如何回應。

仰頭将蘇禾害羞的模樣盡數看在眼裏,向徑晃着蘇禾的手,“禾兒,等出征那天,你幫我換回女兒裝可好?”

蘇禾又是一怔,看過向徑的眉梢眼角,薄唇鼻翼,淺笑着定定地點了頭,“好!”

捕捉到蘇禾眼裏的笑意,向徑挑眉問道,“笑什麽?”

“想到第一次見到你穿女裝的時候……”

“很奇怪嗎?”

蘇禾看到向徑緊張的樣子,笑出聲,“你那時候不是問過了嗎?我也說了,你本來就不是五大三粗的人,是美男子,也會是美女子。”

“你還說了,若是換了衣裳就被混淆,一個太子,一個公主,天下不都要亂套了嗎?”

蘇禾擡手捏了捏向徑的臉頰,露出調皮心性,“怎麽又繞到這個問題上來了?我那時候又不知道是兩位公主,要怪也是怪你。作為懲罰,你以後就做好自己,不許事事都放心裏,都往身上扛……”

向徑嘴角一彎,抓着蘇禾的手,将人拉低,準确地親在了蘇禾的嘴唇上,蜻蜓點水,“看來我的天下有了你之後,會常常聽到念叨聲,只是絕不會亂套了。”

蘇禾不滿地撅嘴,“你早點休息,我也要回房了。”

“都要嫁給我了,還去哪兒?”

聽出向徑話裏的打趣意味,蘇禾回身跺腳,看到桌上的毛筆,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拿起筆就要朝向徑臉上畫。向徑抓着蘇禾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好了,禾兒,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好,怎麽能讓你逞了口舌之快後一個人得瑟呢?”

“那你要留下來?”向徑發問的間隙,臉上已經被筆尖涼涼地畫了一筆。白淨的膚色上突然多了一抹黑,讓得逞的蘇禾立刻笑開了,都沒聽見向徑的話。

向徑反應過來時,臉上已經被自己擦得更花了,索性就不管了,只盯着蘇禾,“好啊,禾兒,你也準備變花臉吧!”

蘇禾笑着轉身就跑,向徑毫不費勁地将人抓住了,但還沒來得及擡筆,聰明的蘇禾就縮在向徑肩頸,将臉藏了起來,向徑根本畫不着。左轉右轉,蘇禾就是抱着向徑不放,知道向徑束手無策沒法子了,蘇禾咯咯地笑,聽到這笑聲,向徑的心都舒展了。

“禾兒,你不能這樣耍賴……”

“又沒有誰規定不可以……”

“那你一會要幫我臉上擦幹淨。”

蘇禾語帶笑意,在向徑耳畔低語,“你忘了?我可不是随身帶着絲巾的女子。”

向徑徹底無奈了,彎唇笑着擁住佳人,再不言其他。

呼裏錦揚的婚事沒能安安心心地籌備,南三州縣相繼傳來鬧事的消息。将近年關,糧食成了百姓們最犯愁的問題,呼裏族也正是因為良田有限才不安分,觊觎泾國的肥沃疆土。這下南三州縣還未為呼裏族産糧,百姓的溫飽問題首先擺在了呼裏族面前,亟待解決。

試問呼裏族會拿出自己族人的糧食分予南三州縣的泾國百姓嗎?絕對不會,因為呼裏族具有極高的民族榮耀感和優越感,也就容易輕視他族,更何況是被他們視作手下敗寇的泾國人。沒有安撫,只有敷衍的态度和經久不見解決的拖延,一旦南三州縣的百姓将事情鬧大,以暴治暴的鎮壓方式将是呼裏族的最終選擇。

與此同時的泾國京城,傳言已久之後,終于,皇城傳來消息,聖旨宣告太子薨,擇日舉行葬禮,将其遷入陵墓,文武百官戴孝百日,以表哀悼。皇上因痛失愛子,龍體欠安,太子入殓大禮交由皇後統籌操辦,朝政大權則由公主向衍執掌,是一時的權宜之計,還是天下從此易主,衆臣敢想而不敢言,民心和政局随着泾國上空的一股哀殇之風而陷入低迷。

南三州縣的百姓愈加對呼裏族感到憤慨,無法臣服,反抗之舉愈演愈烈。為防三城聯合,呼裏錦揚已下令武裝封城,城內百姓命運堪憂,抗議聲卻不見減弱,一大批百姓揚言誓死不服呼裏族統治,大義家國的情懷讓呼裏族恨得切齒,卻讓泾國這邊挂念不已。

“啓禀公主殿下,據探子回報,呼裏族不僅不給南三州縣城內運送糧食,駐守士兵還搶奪百姓存糧,其無恥行徑實與強盜無異。臣以為,我朝不能坐視不理,任由國人自生自滅!”

“殿下,何大人所言極是!百姓如此忠心耿耿,正是民心所在,我朝向來不舍民心,不棄民意,還望公主殿下以百姓之托,從大局定奪!”

向衍聽了三天早朝,大臣們回回都是寡言少語,似乎因為還未習慣向衍坐朝聽政而拘謹無措。這下朝中有事,每個人都成了不吐不快,向衍臉上雖然嚴肅,心裏卻是暗自欣慰。

“衆位大臣有何建議不妨一塊兒說來聽聽。”

“若是皇上和太子在,必定是要舉兵向那呼裏小族讨回公道的!怎會任人欺壓?!”營令中将魏樂勇是複國功勳老将魏達的兒子,自小習武,性格耿直,不懂曲意奉承,這一開口,就把對向衍主持朝政的不信任說漏了幾分,若是計較起來,還透着一些輕視。魏達當場就煞白了臉色,害怕兒子魯莽沖撞了向衍,惹禍上身。

“魏中将,本宮倒不這樣以為”,向衍從龍椅上起身,走下高臺,“在這樣的關頭起兵是下下策,不僅不能大快人心地讨回公道,還會因為牽連太廣,手腳受縛,徒添傷亡,得不到一點兒好處!”

魏樂勇拱手站了出來,侃侃道,“末将以為,殿下長他人志氣之說大為不妥!呼裏族已存有示威之嫌,我朝若是處處顧慮,必将先失軍心,後失軍機,才是得不償失的婦人之仁!”

向衍拂袖回身,看向魏樂勇,“魏中将這是,對本宮有意見?”

魏達砰然跪地,俯首請罪,“公主殿下恕罪,小兒生性魯莽,口不擇言,絕無冒犯公主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大人不計小人過,老臣願代為受罰。”

向衍扶起魏達,“魏中将,你看到了?你的直言不諱卻要老父為你求情,你認為這是身為七尺男兒的擔當嗎?謹言慎行,家國大義,本宮也在學,各位大臣是否能給本宮一個機會,證明巾帼不讓須眉呢?”

“臣等知罪,必将全心全力輔佐公主殿下,贏回我朝威嚴!”

“那好,南三州縣的問題,就此解決”,向衍胸有成竹,不見絲毫怯意,擲地有聲,“糧鹽首富陳征禧死後,家産全被刑部扣押了吧?今日午時之前,呈上所扣家産明細,本宮要以糧換人,先得人,而後得城。”

大臣們聞言,面面相觑。說來容易做來難,向衍的方法聽起來可取,但這畢竟不是一方努力所可以達到的目的。

“敢問殿下,如果呼裏族不接受交換呢?”

向衍似笑非笑,眼神堅定,“呼裏錦揚一定會接受,而據本宮所知,即便呼裏錦揚一意孤行,呼裏族也沒有人能夠阻止。”

不少大臣仍然心存疑惑,可向衍勢在必行。不久就派使臣向呼裏族送去書信,提議用糧千餘擔換回南三州縣的泾國百姓,和往日的敵國做起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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