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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子彈破空而來,‘噗’地一聲,莊筱笙清晰地聽到它鑽進頭骨的破裂聲,疼麽?忒疼了。

前面的人還想沖過來拉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快走!活着出去!替我向孩子問好。”老佟前幾天孩子才出生,孩子一定也像他一樣傻乎乎的。

“走啊!”

他砰地倒在地上,眼前的景象逐漸開始發虛,耳邊的聲音逐漸變得空洞,蟬鳴,鳥叫,槍聲,仿佛從遙遠的宇宙中傳來,繞過他又逐漸遠去,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他想大概靈魂出竅就這樣了吧?

他覺得這輩子有點虧,先是莫名其妙被丢進了孤兒院,又莫名其妙地被人帶走,之後就是訓練訓練訓練任務任務任務,都三十多的漢子了,連對象的手都沒有摸過,如果能有下輩子,他一定先把自己送出去。

失去意識前還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莊筱笙正躺在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思考人生,順便消化身體原主留下的記憶,啧啧啧,這人被言活不過二十,還真挺準的,就在昨天二十歲生日舊疾發作,嗝.屁了。

這人出生就是先天不足,從小就是從藥罐子裏泡大的,記憶中最多的就是床和湯藥,還有一些情愛話本,想來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不娶妻也受了點這些畫本的影響,除了他這糟糕的身子讓媒婆望而卻步之外,他自己也要求父母不要再給他說親了,一切都等他身體好之後再說,誰知,那一天他再也等不到了,真是悲慘而短暫的一生。

原主同樣叫莊筱笙,據說是因為身體不好,起個女孩的名好養活,而他的名字卻是老面癱随便在字典上湊出來的。

這人的短短一生值得回憶的東西少得令人發指。

吱——是門打開的聲音,轉頭望去,一個頭上紮着一個小布包的小孩端着個銅盆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十六七歲的在他三十多歲的人眼裏,只能算是個孩子。

記憶裏這個小孩叫安康,從仆市買來的,名字是原主取寓意平安康健的意思,從原主十歲到現在,記憶裏最多的就是這個人,跟前跟後地伺候着,病了照顧他,身體好點陪他玩,偷偷搜羅一些話本給他看,那些情愛話本都是安康找來的,大哥二哥父親母親他們怕他看這些會因為身子的原因愈加難過,所以大多是給一些奇談怪志來消磨時間。

安康天還沒亮就端着熱水進來準備給他家小公子擦擦身體,小公子愛幹淨,要是知道昨夜沒有沐浴肯定會難受的,待會見人的時候該不高興了,想到這,安康的眼睛有點發酸,小公子那麽好一個人,怎麽就,唉。

莊筱笙看到這小孩端着盆子,臉上表情挺難過的,突然聽到他一聲嘆氣,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便朝他笑彎了眼,配着蒼白的臉讓人看着心酸。

“啊——老爺!夫人!公子醒了!”小孩驚叫一聲。

莊筱笙就見他端着盆子就往外跑,熱水随他的跑動溢出來,熱氣升騰,嘶——這一看就不是溫水,這小孩看着細皮嫩肉的,這麽熱的水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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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回憶中勾勒着這一家人的樣子,父親并不威嚴,一個憨厚的胖老頭,寵妻如命,除了年輕醉酒出了一點意外,他多了一個姨娘,一個庶妹,對妻子好得是沒話說,他娘十四歲就進了他爹的家門,還不到四十歲的她即使有了三個兒子也壓不住她的美,除了被他爹寵得有點潑辣。

好吧,再加上點眼淚太厲害,他在床上就已經聽到原主娘在門外的哭喊聲 。

“笙兒啊!”

一陣風過來,原主那美娘就沖到床邊,雙手有些顫抖地輕撫着他的臉,眼淚吧嗒吧嗒地掉,“笙兒你終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快告訴娘。”

擡起有些無力的胳膊,伸手給他娘輕擦掉臉頰的淚,聲音有些發虛,“別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可能是因為還太早,急着過來的她沒有上妝,神色看着有些疲憊的樣子,黑眼圈很重。

莊夫人拉下他的手,自己用手帕擦幹眼淚,“好好,娘不哭,不哭,我的笙兒還好好的,好好的。”

在他娘後面站着一個胖老頭,也不能說是老頭,只是和他娘比起來顯老了些,“爹。”

“哎。”一家之主的莊俞也忍不住眼裏的熱氣,隐隐映出水光,小兒子醒過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多久,安康的聲音就傳進來了,“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跟着大夫進來的還有一個優雅清俊的男子,手裏緊緊握着一把玉骨扇,眼裏透着擔心地看向床上。

“大哥。”因為這個身體剛急病一場,醒來又想了那麽多事,現在有些無力,聲音很虛弱,但是對方卻是聽到了,激動地應了一聲,“哎。”拉住大夫急步上前,“快讓大夫看看。”

看着周圍這幾個人緊張的樣子,心裏也湧上陣陣暖意,這種感覺對于他來說很陌生但同時也很喜歡。

上了年紀的老大夫搭上他的脈搏,診脈的這點時間裏,明顯感覺得到空氣都将要凝滞,大家連呼吸聲都壓得很輕,就怕影響大夫診脈出錯,得到一個大家都不想要的結果。

莊筱笙能感覺到這個身子現在沒有太大的問題,原主熬不過去讓他占了這個便宜,他會将原主的父母當做他自己的父母那樣孝順的,原主你就安心地去吧,希望你來世身體康健,一生平安順遂。

“怎麽樣?”莊夫人看着大夫皺着眉頭仔細摸脈,過了那麽久都沒有反應,這,不會有什麽吧,小心髒都要抖出來了,終于還是問出口,手裏則緊緊抓着手帕。

莊筱笙看出了他娘的緊張,虛虛朝她笑了一下,當做安慰。

诶!诶!美女你別哭啊,我不笑就是。

老大夫将他的手蓋回被褥裏,撫着他那一把花白的胡須,一臉的疑惑。

“老夫行醫多年也沒遇見這麽個狀況。”奇怪,太奇怪了。

“什麽狀況?”莊大哥的玉骨扇都要被他抓斷,急急地問。

看着這緊張的一家子,老大夫微微笑道:“別着急,沒什麽大問題。讓安康将藥箱給他,“小公子這次可是因禍得福啊,也許是那麽多年的症結在昨個的大病中散去,體弱的病症看着是減輕了,具體的老夫就看不真切了,接下來的日子将養着,過段時間我再來瞧瞧。”說着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安康接着。

“這個藥丸,每晚入睡前吃一粒,前些時候開的那些藥也不用再吃了,這段時間切記大補,修養些時日,我估摸着能大好的可能很大,你們吶就放心吧。”也許是上天垂憐吧,這麽多年了他在莊府給這位小公子開的藥已不知凡幾。

聽到大夫的結果,一家人高興得不得了,莊夫人雙手貼着心髒嘴裏咕哝着什麽感謝老天爺,感謝各路神佛保佑,而莊老爺則摟住激動的妻子,自己眼睛也有些紅,這下子唯一還穩住的就只有莊家大哥了。

“爹,娘,讓小弟好好歇着。”他能看到小弟強撐着眼皮子不讓自己睡過去。

“好好好,安康,注意點你家公子。”

“是,安康一定會不眨眼地盯着公子的。”安康眼睛紅紅的,但是很興奮。

莊老爺攬着妻子往外走,說着要去寺廟上香贈些香油錢。

莊大哥引着大夫去領診金。

莊筱笙确實非常困,之前是暈的狀态,現在清醒過來就是一陣疲憊,腦子糊成一團的感覺,“安康,把香爐撤出去。”這味道聞得他難受。

“是,公子,需要換上安神香嗎?”安康湊近些說着,聲音很輕。

“不用,出去吧。”

“是。”放輕腳步出門,輕輕帶上門,安康靜靜地守在門口。

……

醒來已經是半夜,肚子空蕩蕩的,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看見陌生的環境下意識的警戒,看到床邊小凳子上的安康才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是在任務中了,下輩子嗎?

思考了兩秒之後還是推醒打瞌睡的安康。

本來就睡得不沉的安康被一推就醒過來,“公子你終于醒啦!”想到傍晚都沒醒的公子,老爺又去請了一趟大夫,說是大病一場,累極了,讓大家都不要吵醒公子。

“您睡那麽久可吓到大家了。”将枕頭豎起來,伸手将人扶起來靠在床頭上。

“什麽時辰了?”搖曳的火燭照亮一室的黑暗,昏昏暗暗中恍若隔世,不過也确實是隔世了。

“回公子,已經三更了。”從桌上端來還溫熱的茶水,“公子,潤潤嗓子吧。”

拒絕他的喂水動作,自己将茶杯端過來喝了一口,不知是什麽茶水,隐隐透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氣。

“有吃的嗎?”

“有,都準備着呢!我去讓他們端上來。”

點頭讓他快去。

掀了被子下床,夜間的風透着一股涼氣,這個身體現在是受不住的,取了一旁的披風裹上才好多了。

走出門外才發現院子裏守夜的人還挺精神,想來可能已經換過人了。

黑夜中摻雜着各種各樣的蟲鳴,稀稀拉拉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望着遠處的天空,他應該是回不去了吧?也好,不知道老佟有沒有帶着東西順利離開?

“公子您怎麽出來?夜風寒涼,回屋吧。”說着攙着他往屋裏走,身後跟着的是端着吃食的下人。

看着擺上桌的東西,他嚴重懷疑家裏是不是缺錢,看看這一桌的清湯寡水。

“安康?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比如為了救他花光家裏的積蓄什麽的。

“府中沒有發生任何異樣的事,公子為何這般問?”安康給他家公子呈了一碗百合蓮子湯,“先喝這個。”

咕咚一下将碗裏的湯喝幹,順手拿袖子擦了下嘴,“真的沒有發生什麽?那怎麽全是這些沒有油水的東西?是不是連肉都買不起了?”

安康拿着筷子準備布菜的手楞在空中,看着他家公子這狂放的喝湯姿勢有點不敢相信,是不是他太乏看錯了?

“安康!問你話呢。”怎麽就楞了?

“啊!哦,沒有的事,府中一切安好,這是大夫交代的,這幾天讓公子吃清淡的。”他剛才肯定是錯覺了,公子怎麽會做出這麽粗俗的動作,“公子,這裏是鲫魚湯,您喝點。”

算了,有得吃總比沒有得吃的好,否管是湯水還是青菜蘿蔔都來者不拒了,“給我一碗米飯。”

安康有些為難,“公子,大夫說晚上要吃些消化的。”說着将一旁的稀飯端過來,“吃這個吧。”

真是,生病的人就沒有選擇食物的權利了嗎!唉,算了,大晚上的就別為難人家了,埋頭吃吧。

安康剛開始還一邊幫着布菜,不過後來就一臉麻木地站在旁邊看着他家公子掃蕩桌上的一切能吃的東西,慘不忍睹地移開視線,這個公子還是以前那個舉止優雅的公子嗎?是不是他沒看好被人偷換了?

将唯一的肉食:鲫魚,一啃而淨之後終于填飽了空蕩已久的肚子。

到旁邊漱口洗臉之後,滿意地在房裏溜達,“收拾吧。”

安康木着臉讓人來收拾還剩下一點湯水的桌面,一臉複雜地看着他家公子,“公子,您還好嗎?”

正在摸着玉白菜的莊筱笙沒回頭,“挺好的,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去睡吧,我溜達溜達就睡。”啧啧,品質上乘啊,這麽大的玉白菜就随意地擺在這,也不怕被偷。

“對了,明早記得給我準備洗澡水。”

“是。”安康将早上大夫給的瓷瓶拿出來,“公子,這個藥丸,大夫交代了在睡前服一粒。”

轉頭看到他拿的那瓶東西,早上他也隐約看到,接過來倒出一粒,湊近聞一下,嫌棄的看它,“這真的能吃?”這比藿香正氣丸還要臭多了。

“這,大夫給的肯定是能吃的。”生怕他揮手就給丢了,也不是沒幹過這事,公子有時候會莫名發脾氣就不吃藥,“就是一直為您診治的那個張老大夫。”

那個大夫在原主留下的記憶裏還挺多的,看着掌心裏手指尖大小的藥丸,皺皺眉頭摒氣嚼吧嚼吧給吞了。

安康也沒想到他會嚼着吃,趕緊給倒水,這種藥丸子可苦得很,看着他家公子狂喝水的樣子忍不住說,“公子,這,這個是送水吞服的。”

莊筱笙瞪他,“怎麽不早說!”西藥大多是吞服他知道,唯一一次吃的中藥丸子還被要求嚼的,他現在看到這種藥丸子自然就嚼了,誰知道苦成這樣,滿嘴又苦又臭的,難受得要死。

安康低頭不敢說話,心裏卻是想着:您又不是沒吃過藥丸子,誰讓您嚼那麽快。

看着收拾幹淨的屋子,現在也那麽晚了,對安康說道:“你回去睡吧,不用守着了。”安康平時就在原主床邊不遠處搭着臨時小床睡,就怕他突然犯病。

“可是,公子……”

“別廢話了,讓你回去睡就回去睡那麽多話幹嘛!我沒事。”看他還不肯走,直接上手推他出門外,“記得明早的洗澡水!”砰,把門鎖上,他現在意識清醒了,旁邊有人會睡不着。

被趕出門外的安康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公子怎麽脾氣又上來了?站了一會後無奈只能走了,交代了守夜的人注意些公子的房間的動靜。

裹着披風的莊筱笙暫時沒有一點困意,從房間的書架上随手扯了本書下來,原主有自己的書房,只是為了方便他這個病弱的身體所以在卧室也備有書架。

翻開書本,豎行的排版他看着很別扭,得益于原主留下的記憶他才不用從頭學這個朝代的文字,不然他得抓狂,跟小篆相似的文字學起來不比學小語種差,想到這,他當初煞費苦心學的那麽多門語言現在沒用了,惆悵啊!也不知道那個老面癱的會不會心痛,那麽多年出錢出力培養着的好苗子就這麽沒了,想着想着就有些想笑。

甩甩手中的書也沒了翻閱的興趣,倒是有一件事他挺在意的,存款。

原主因為身體原因不常出門,而去賬房支取的都是大筆的錢,還得明白地記錄你拿了多少,要做何事。

而原主是沒有去過賬房的,因為沒有必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家裏人都妥帖地準備了,他喜歡什麽,只要提就會給買,所以,存款什麽的還真沒多少。

莊筱笙從書架頂層取下一個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上面落了一層灰,昭示着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動過它了。

将盒子放到桌上,找了塊布随意擦擦。

盒子上有一把銅鎖,可是他的記憶裏卻沒有放置鑰匙的地址,不會是原主自己都忘了吧?

看了看還是沒舍得直接拆開,怪可惜的,他現在也是大家公子了,不要暴力。

将盒子原地放回,應該也沒啥值錢的東西。

躺在床上沒有睡意空發呆的時候感慨了一下沒有電子産品連時間都過得慢了很多。

直到下半夜才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蒼蠅搓手手.jpg】自知文筆不怎麽好,所以看不下去的可以悄悄走的,不勉強,能看下去的記得給我個收藏哦,作者不會賣萌,就先在這裏謝過了。

雖然沒有全文存稿但是也有一些,不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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