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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燭光下，倪震接過倪一送上的信，漫不經心地瞟上了幾眼，身體當即因為震驚坐直了身體。

“老二是接到成泛和成雲之後才回的信？”

“是，二爺命我日夜兼程送回來的信！”倪一回禀。

“你先下去休息，容我看完信後再召你。”

擺手屏退倪一，倪震起身朝屋內書案的方向走，自從老妻一病不起後，他就把書案搬到了卧房。

桌上堆滿了兵書，桌下也全都是寫滿又撕掉的紙張，無數潦草的字跡就是他這些天來每每煩躁之時留下的痕跡。

嘩啦啦--

随手把桌上堆着的東西一掃，倪震拉開抽屜，從方盒裏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握在手裏，這才展開信湊近看了起來。

他眼神不好，方才昏暗燭光下只能看到幾個藥材的名字。

現下湊近仔細一看，倪震才發現，這确實是一張藥方，方子上還明确指明了是治療張氏的毒。

“來人！”

幾眼掃完，倪震朝門外大聲喊道，等管家匆匆忙忙進來，他只忙不疊地擺手：“快去請張太禦醫。”

趁着管家去請人的功夫，倪震又匆匆掠過剩下的內容。

一看之下心神大震，倪佚在信裏交代了方子的詳細用法，甚至還給出了第二種更為霸道的方子，只說第一道方子作用不明顯後再用第二道。

還有後續調理身體的方子，好幾張方子步驟分明，好似落筆之人開始時就已料到了張氏身體必會好轉一般。

最後幾張還沒來得及看，卓敏提着藥箱着急忙慌地沖了進來，連外裳都還沒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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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如何了？”

一進來，張敏就沉聲問，以至于敞開着的衣裳他都沒顧得上人已經朝床邊而去。

“三……”

倪震才擡手，人已經撩開床幔鑽了進去，他無奈只得擡步跟了上去。

“姐夫是說這方子是倪佚送回來的？”

就着倪震手中的夜明珠，張敏看完了藥方，瞪圓了眼睛不相信似地甩了甩紙。

“是！剛送到。”倪震确認。

“我現在就去抓藥！”

方子從未見過，可熟知藥理的他一看就知這是張奇方，不僅能祛毒，還能溫補五髒六腑。

确是張奇方！

“你還沒說……”

話又是沒說完就被對方匆匆離開的背影所打斷，倪震只看着跑遠的張敏搖頭輕笑：“這人……也不怕閃了腰。”

作為張氏的親弟弟，張敏是倪震唯一放心把人交給他治的大夫。

雖然性子急做事風風火火，但從不說假話。

方才看他神情裏的驚喜，倪震只一眼就知……這方子絕對有效。

“咱們的兒子振作起來了，你也快些好起來，我帶你去看他們！”

床上的人依舊閉着眼，灰白的臉泛着一股死氣，聽到倪震輕聲的呢喃，眼角忽地劃過一滴眼淚掉落發間。

最終消失不見！

***

安江縣。

“父親，我何時能用飯？”

顫顫巍巍地倒下最後一桶水，倪成傑哭兮兮地擦了把臉上的水叫到。

旁邊的陳楊比他好不了多少，兩條腿跟面條似地抖着，只是性子使然他咬牙堅持着，驟然聽到倪成傑提出，心裏也是猛然松了口氣。

“要吃，自己做！”

身穿官服的倪佚優哉游哉地吃着管家遞上來的包子，聽到倪成傑的話只斜眼瞟了他一眼笑得更開了。

倪成泛的到來不知怎麽怎麽就增長了倪成傑的狗膽，昨天竟然逃學帶着兄弟幾人去了城外釣魚。

幾人為了躲避百姓們的監督，還故作聰明喬裝打扮裝成乞丐出的城。

哪知學堂的夫子下午就找到縣衙告了狀，倪佚讓侍衛去城外抓了個現行。

想到這，倪佚擡眸瞟了眼陳楊，擡擡下巴示意他：“繼續！”

“是！師父。”

陳楊滿嘴苦澀，此時的表情比倪成傑好不了多少，從今日開始他們每天都要挑滿倪府和縣衙的水缸才能用晨食。

除了身體不好要休息的倪成雲，他們三人從天還未亮，就開始打水挑水，直忙到日上三竿才完成。

他真是無比後悔昨日的一時貪玩，不僅沒有阻止其他幾人，還興沖沖地加入了進去。

想起當時自己還提議裝扮成乞丐躲過百姓的眼睛，陳楊真想狠狠抽自己幾耳光。

“三日後，你們就不準用府裏的水井，全都去中正巷給我挑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倪佚這句話一出，就連倪成泛也捂着腦袋心如死灰地大聲哀嚎。

來安江縣才兩個月沒到，他已經體會到了二弟性情大變的原因。

恢複正常的二叔比祖父還要恐怖百倍！

“好了，快梳洗下去用飯。”

沒給他們繼續頹喪的時間，倪佚宣布完任務就站起身接過帕子擦了擦手。

自從倪府裏的仆人被遣散了大半，現在除了幾個安排府裏日常生活的，家裏其他事務都要由孩子們自己來完成。

所以用完飯後，幾人還要打掃院子，等全部做完才能繼續學習。

看幾人傻站着不動，倪佚故意擡頭看了看天色：“再不動，你們去學堂可就要遲到了。”

“啊！”

幾道響亮的慘叫聲越來越遠，倪佚失笑，看幾人如同猴子般竄遠。

其實他也理解幾個半大孩子膩煩了讀書想出去走走的想法，特別是陳楊每日裏關昏暗的屋子裏看書，是他也受不了。

所以倪佚決定讓幾人都去城裏學堂入學，周圍有同齡人的話想必能好些。

讀書重要，身心健康更重要。

“下午孩子們回來，你跟他們說明日學堂修沐，我帶他們去城外跑馬。”

把擦手的帕子交還管家，他又笑着補充。

管家樂呵呵地忙應是。

初冬的天氣已有些寒氣。

倪佚哈了口氣不懷好意地搓了搓手，不知東城外的風大不大。

反正跑馬一定很快樂！

“父親！”

脆嫩如黃鹂鳥的童聲拉回倪佚思緒，已裹成一個球的倪成雲搖搖晃晃地從院門小腿高的門框上跨過來，見到他還在，興奮地就想加快步伐跑過來。

倪佚忙上前一步抱住要跌倒的人，溫聲囑咐：“吃飽了別疾走，小心摔着。”

“知道了父親！”

小小的人兒揚起個笑容，兩邊淺淺的酒窩配上星星眼，看得倪佚整顆心都軟得一塌糊塗。

餘毒已清，倪成雲臉上有了幾分血色，瘦得皮包骨的臉也有了點肉，就是要跟正常孩子一樣跑跳還需要段時間的調理。

不過眼下看着，終于像是個健康的孩子了。

“吃完就去門口等你的幾個哥哥，他們吃好你們一起去學堂。”

又輕輕幫着整理了下倪成雲棉衣的領口，倪佚緊了緊他的圍巾，只露出一雙咕嚕嚕轉着的大眼。

“那我能不能同父親一起出門？”

“可以！”倪佚點頭。

後院的嚎叫聲由遠至近，倪成傑如一道風般拿着個包子跑近，跑得太快，只嗖一下就從他們身邊跑過。

然後又是一聲怪叫，人影又跑了回來，把包子往嘴裏一塞就蹲下：“快點上來，二哥背你！”

“我來我來！”

倪成雲還在猶豫，倪成泛也同樣跑近，不同的是他脖頸上挂着個布包，裏面裝着滿滿一兜子包子。

一看就知道是周氏偷偷給裝着讓幾人去學堂裏吃的。

“也行！大哥比我跑得快。”倪成傑很快接受，接過布包挎在自己脖子上，一把提起倪成雲丢到倪成泛背上就對着後院催促：“陳楊師兄，你快點！”

“來了來了……”

因為三丫的關系，陳楊跟倪成傑的關系一直有些別扭，倪佚也知這點需要兩人長久的相處下慢慢化解。

這會兒一聽倪成傑喊人，不由得就翹起唇角無聲笑了笑。

三人很快跑遠，倪佚也準備提步跟上出門，只聽到周氏氣喘籲籲地從後面跑出。

看到倪佚都沒來得及行禮，邊喊着：“少爺！書箱，書箱！”

周氏提着的赫然是倪佚讓周氏給幾人做的書包用以替代笨重書箱。

倪佚：“……”

***

日複一日的泥路走着走着好似已經習慣，倪佚攏着袖口，徑直進了縣衙的大門。

“倪知縣早。”

“大人早！”

衙役們問好的聲音也同樣聽習慣了，倪佚回頭示意着點點頭，如往常一樣先去了後堂。

問好的兩人膽戰心驚地對視一眼，還是不自覺想起三個月前這位知縣說過的那句話。

他們忐忑無比，忙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禀告了張主簿。

張主簿讓他們繼續觀察倪佚的态度，看看有什麽後手。

可等了三個月，倪佚好似已經忘記了曾經的話，見他們時仍然面無表情，多一句話都沒有。

“你說倪知縣到底是作何想法？”其中有一人問。

另一人搖頭表示不知，已走遠的倪佚微微挑眉，忽地回頭看了過來。

怎麽想？很快就知道了！

走進後堂，徐縣丞果然已經在位置上處理公務，倪佚掃了眼旁邊仍然空着的主簿位置。

笑着擺手讓他坐下，而後随意問道：“今日張主簿又病了？”

“是……是家裏的第三房小妾生孩子，張主簿……”

說到這裏，徐縣丞也說不下去了，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從何說起。

而倪佚本來也沒真打算聽原因，揚了揚手已轉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