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這場宮宴沒有讓所有人盡興,倪府一行人到成了當夜的焦點。

倪佚在安江縣的所作所為被太子當朝點出表揚,甚至在宮宴上當衆賞賜了他數不清的金銀珠寶。

這算是倪佚在這場宮宴上最開心的事。

好實惠的賞賜,空空如也的芥子袋終于能填充點東西進去。

想着想着,倪佚在回去的馬車上還專門抓了兩個金元寶在手上把玩,那笑嘻嘻的樣看得倪震若有所思。

剛回了侯府,趁夜就派人給倪佚送了一大疊銀票。

老爺子以為二房日子難過,就連倪佚也開始關心起財物之事。

年前發了大筆橫財的倪佚倒是過了個好年。

年後孩子們陸續回到了書院,而倪佚也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書院消息。

萱長公主果然沒打算讓此事善了,剛過完年就找上了書院的麻煩。

***

書院不懼怕何皇親國戚來找麻煩,卻很無奈于長公主的胡攪蠻纏。

這位仗着皇帝長姐身份的公主驕橫無禮,竟提出要倪震親自去書院賠禮。

在她看來,威遠侯府只有倪震才有說話的分量,至于其他人……就只是其他人而已。

而之所以是倪佚收到信,皆是因為老爺子反手就将信送到了他院子裏。

得到消息,倪佚也只得告假小半日去了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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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爺就是沒錯,你個瘦猴能怎麽着?”

人還未走到山長書房,倪成傑倔強地聲音就透過木門傳進了院子裏。

緊接着就是另一方叫嚣的聲音,就在宋義的怒喝中倪佚敲響了書房門。

叩叩叩--

“你們當這是哪?再動手就全都給我滾下山去!”

敲門聲果然被宋義的罵聲掩蓋,倪佚又加重了力道再敲了幾下。

“請進!”

宋義猶還帶着怒氣回答,倪佚推開門走了進去, 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間對峙着的兩撥人。

而書案後的宋義看到來人,微有些意外。

“原來是倪侍郎親自前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太子跟前紅人倪佚的大名早傳遍了雲西國大街小巷,宋義覺着也要給其幾分面子,象征性地站起來拱了拱手。

“家父有事纏身,只得由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來走這一躺了。”倪佚笑笑,意有所指地掃過屋子那群面生的書生。

其中三人宮宴上有點點印象,站在最後的寶藍色袍子少年倪佚沒什麽印象,想必就是這件事的主角:齊孟!

“侍郎言重了!”宋義從書案後走出,将倪佚迎到了一旁圈椅方向。

倪佚的到來無疑給了倪成傑幾人莫大膽量,他一移動孩子們就跟着移動,很快就在身後站成了小排。

這樣一來,屋子立時形成了鮮明的兩派。

人一坐下,就有書童送上熱茶,倪佚不語,只掀開茶蓋輕輕吹着。

“還不快去請長公主前來。”

看倪佚今日來勢不善,宋義也不欲啰嗦,兩方人都不是善茬,他一個無品無級的山長夾在中間只會更加難處理。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自己較量,書院站中立即可。

“……”

書童這一去就沒了消息,茶盞裏的茶水都涼透了再換上,屋外都還沒個動靜。

看來這位長公主是打算先來個下馬威好彰顯下自己的身份尊貴,一時半會是不會來了。

放下茶盞,倪佚無奈地看了眼宋義:“山長您看……”

“長公主身體不适,在廂房中歇息,想必是……”

解釋聽上去有些幹巴巴的,宋義自己也知倪佚不會相信,說着說着就沒了下文。

“那在下想問問,孩子們的那點事為何非要讓我們大人親自來一趟?”

“這……”宋義語塞。

除夕那日倪佚就知曉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起因來自書院食苑的大水缸。

倪家幾兄弟下學後去吃午飯的途中正好看到後廚裏一對年邁老夫妻在挑水。

兩人擔着水桶顫顫巍巍的艱難移動,陳楊想起陳老頭,忙上前問了問是什麽事。

一問才得知,老頭子因為前些天閃了腰,幹起活來就磨蹭了許多。

幾人想着擔水可是他們最拿手的事,幹脆接過桶幫着老夫妻将幾個水缸都填滿了。

途中難免會有水灑出來弄濕了衣裳。

幾人無所謂,來吃飯的幾個學子卻拿着這點嘲他們尿了褲子。

其中嘲笑得最厲害的就是萱齊孟,這家夥嘲笑陳楊是個泥腿子,別以為穿着綢衣就是少爺。

他早看到幾人擔水的事,此時也順道拿出來嘲笑了翻威遠侯府竟然連仆人都請不起。

結果就是他被倪家幾兄弟扒了褲子,其他人也被逼着認了錯!

本來齊孟方就是自找的,打了也就打了,倪佚不認為他這個做家長的需要罰幾個孩子。

不僅沒罰,還給了幾人獎勵。

所以今日看到是倪佚到來,孩子們瞬間腰也挺直了,此時站在他身後的幾人也跟着叫屈。

“山長,我們何錯之有?”倪成傑問。

“齊孟侮辱我威遠侯府,我這個世子難道要坐視不理?“倪成泛反問。

“書院乃是讀書育人之地,難道這裏也要分個三教九流?”陳楊更是将問題往上拔高。

陳楊的問題很犀利,這也是白豫書院眼下面臨的很大問題。

書院勳貴子弟占了小半,另一大半其實都是平民出生的孩子。

兩派人間積怨早深,那日在食苑裏齊孟一行人先行挑釁的言論被後來發生的掉褲子之事掩蓋了過去。

若是被普通學子們聽到齊孟言論,想必又有一場更嚴重的聲讨。

孩子們一連三個問題問得宋義啞口無言,他當然能判斷是非曲直。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誰對誰錯,而是要怎麽送走宣長公主此人。

想到這,宋義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管齊孟等人還在書房裏,張嘴吶吶地念出個名字:“萱長公主她……”

“除夕夜的宮宴,本官好像沒看到萱長公主的身影……”倪佚看向宋義。

齊孟之所以沒出現是因為整個長公主府都沒被邀請,這場宮宴和啓帝沒出現,萱長公主就完全被人遺忘了。

倪佚離開東宮前,文鳴炎很清楚告訴過他。

和啓帝性子軟綿,念在親情面份上做下過不少錯事,其中縱容萱長公主就屬其中一件。

但也由其心軟,才讓倪成泛活了下來。

皇室中人,将親情淩駕于律法上本就是大錯,何況這錯誤還鬧得人盡皆知。

滿朝文武對萱長公主的驕橫不滿也不是一兩天了,而文鳴炎之所以遲遲未對她動手,還是因為和啓帝。

當今聖上深知自己活不了多少年,只求文鳴炎在他駕崩前不要對其動手。

太子答應了……

但這個承諾都在萱長公主對倪成泛下手後跟着煙消雲散。

“公主府她住不了多久了……”

這是倪佚臨退出偏殿時文鳴炎最後呢喃的話。

毒殺三任驸馬用的都是一種手法,随意杖斃府中下人,甚至還替兒子強搶良家女子。

每一件暴行都做得明目張膽,出了事就求到皇宮去由和啓帝善後。

有時候倪佚也會很感嘆。

難怪這個狠毒女人會與吳氏相識,兩人蠢毒而不自知,簡直就是一丘之貉!

“長公主未去?”

這個消息無疑是個很明顯的提示,就連齊孟聽到時也是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更是讓宋義心下明确了幾分。

“……”

點到為止的提點倪佚說完就不再開口。

終于!

敞開的門口看到一個婦人被攙扶着緩緩而來。

“本宮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麽大竟欺辱到我外孫頭上?”

明知故問的說完後,烏泱泱一堆人湧進了門檻,本就不大的書房瞬間被擠得密不透風。

萱長公主被包圍在最中間,高擡的眼鄙夷掃視着屋內之人。

慢吞吞站起來的倪佚正拱手行禮:“微臣倪佚參加萱長公主殿下。”

只是誰也沒料到的情況就在此刻發生,倪佚行完禮後等着萱長公主示意。

結果等來了一句:“你擡起頭給本宮瞧瞧!”

倪佚:“……”

剛一擡起視線,立時被萱長公主赤裸裸的打量視線惡心得差點沒翻個白眼。

身穿白色寬袍的倪佚長身玉立,劍眉下的桃花眼微微翹着,由于常年練劍的緣故,渾身上下都有股凜冽之氣。

他全然沒有其他男子到了中年後的迅速衰老,瞧着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

“原來是倪侍郎。”萱長公主笑了起來忽地語出驚人:“侍郎長得好生俊俏!”

這下子,不僅是倪佚,整個書房裏的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面前這位風韻猶存的萱長公主是……是當衆調戲朝廷命官?

倪佚再次狠狠無語,他決定收回方才對宣長公主蠢毒的判斷。

她是……腦子有問題!

“家父由于有要事在身,就由臣來處理孩子們之事。”倪佚不得不出言提醒她。

“說起這事啊……”目光又在倪佚臉上轉了圈後萱長公主才又指指左邊的椅子:“坐下慢慢說吧!”

宋義:“……”

萱長公主指的位置,赫然是倪佚所站的位置。

等丫鬟們攙扶着她走過去坐下後,倪佚幹脆走到對面坐下而後直接開口:“不知今日長公主把微臣叫到書院來所謂何事?”

或許是終于想到自己來的目的,萱長公主朝倪佚看去:“今日之事只要貴府幾個小子向我外孫賠禮道歉,本宮就将此事揭過便可!”

殷紅的指甲翹起,指了指倪成傑幾人。

“無錯為何要賠禮?”倪佚笑。

“大膽!”萱長公主柳眉一橫,怒氣沖沖地猛拍椅子扶手,見倪佚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噌一聲站起:“等本宮告到皇弟那去……”

若和啓帝還管事,倪佚會顧忌幾分,眼下此女連靠山病了都不知曉,他又何須再虛以為蛇。

萱長公主站起,倪佚也拂袖站起絲毫不見退讓:“長公主大可進宮告狀,我威遠侯府靜候大駕!“

說完,沉聲往前邁了一步:“三年前我母親與幼子中毒之事,我也打算好好算算!”

“你大膽!”萱長公主還是那句,神情裏分明有絲詫異。

“微臣還有公務在身,那就先行告退了!”

這個彎腰的動作倪佚做得尤其恭敬,雙手高高劃過,彎腰拱手後倒退着出了書房。

跟随萱長公主來的都是些女眷,看到倪佚掉頭就走竟沒人敢上前阻攔。

“咳咳……你……咳咳……”

屋內傳來劇烈的咳嗽聲,萱長公主仿佛嗆到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倪佚一行人都走出了院子,她才終于得以喘勻了氣。

倪佚這一舉動好似激怒了萱長公主,下了書院後連公主府都未踏足就直接進了宮。

路中大吵大鬧,不顧內侍們勸阻,徑直闖入了禦書房。

而禦書房內,太子正與大臣們商議要事,全朝的二品以上大員都親眼目睹了萱長公主的歇斯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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