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康雍時代】
沈惜發覺自己的上司最近很不對勁。
一個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常常在他忙得快要擡不起頭的時候,把沈惜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進行“單獨談話”。
“最近工作還适應嗎?”
“挺好的。”
“哦,那你接着忙吧。”
完了,沈惜又懵懵懂懂地出了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辦公室裏的同事也習慣了,這種情況頭兩次見到,大家還覺得挺稀奇的,自從知道沈惜是boss的直系師弟後就想開了:照顧一下小學弟嘛。boss照顧的只要不是小學妹,那就随意了嘛!
裴臻的确是沈惜的師兄沒錯,但是兩個人差了10歲——也就是說,裴臻大學畢業的時候,沈惜才小學畢業,還是個連青春期發育都沒有開始的小屁孩一個。他不像裴臻,大學就幾個同學合夥創業,再加上家世本來就好,自然是沒有什麽太大的阻力的。
沈惜就是那種小時候皮得很,但是還是乖乖聽父母的話的小孩兒。從小到大成績沒讓老師和家長擔心過,但是就是沒有太大的上進心。按理來說,這就是典型的平庸。但是父母給的好相貌讓沈惜有了不小的優勢——讨女孩子喜歡,也不至于太讓男同胞嫉妒的那種舒服的長相。
下班後,沈惜決定今天回家一趟——他自從工作後就是一個人住,吃喝方面多多少少就敷衍一些了,沈媽媽打電話說,已經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等着他。
“上車。”
正準備過馬路往地鐵口走的大男孩兒吓了一跳,眼前的車窗降下來,正是裴臻的那張臉。
“……”
老老實實坐在副駕上,眼珠子筆直地看着馬路前面。
車子平穩地行駛,裴臻甚至還打開了音樂,從二環到四環,平常是用不了多久的。但是在下班的高峰期,能在天黑前到家就很不錯了。
沈惜自從上了車之後就開始眼皮直跳,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感覺。但是當前面一輛車剛剛踩着綠燈的尾巴過了馬路之後,右手邊的馬路上一輛貨車直挺挺的朝着眼前撞過來。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動作來,腦子裏最後想的是這輩子他就這麽過完了,18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娘娘,四阿哥出了阿哥所,就去了慈寧宮。”佟佳氏的大宮女碧寧奉上剛剛熬好的藥汁,身後的小宮女手裏的端盤裏有一小碟子的蜜餞。
佟佳氏嘆了口氣,還是端過那一碗藥一飲而盡,也不去看那碟子蜜餞,只是用錦帕沾了沾唇角。
現在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已經躺在慈寧宮奄奄一息,皇帝甚至都要罷朝全心全意侍奉他的祖母了,何況是皇帝的兒子。
“娘娘,眼下您自己的身體也要緊啊!”碧寧把她肩上的氈子往上拉了一點,看着佟佳氏有些慘白的臉色,沒有再多說。
現在太醫院的人手都不夠用了,大部分的太醫都跟着左右院判撥往太皇太後的慈寧宮。她這病起初是由太醫院右院判親自調理,自從太皇太後不好之後,就換成了張太醫主責。嚴冬裏,老人小孩都容易生病,現在宮裏小阿哥又不止一個兩個。她這裏自然是有些顧不上了,畢竟後宮女人比起皇嗣,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光是小阿哥,翊坤宮就有兩個,雖然有個的确是病歪歪的。養在蘇麻喇姑身邊的定嫔之子胤祹倒是一路平平安安的沒出大事兒。溫僖貴妃也是滿族貴女出生,卻能哄得康熙許她生下一子一女,雖然女兒沒有保住。佟佳氏想到自己的小女兒,心裏又是一陣絞痛。
不管別的女人生了什麽,生了多少。但是永和宮的那位,二子三女肚子裏還揣着一個的福氣,卻是讓佟佳氏連氣兒都順不下去,
趁着太皇太後病着,帶着肚子裏的孩子不動聲色的在她老人家面前露臉。病歪歪的老太後雖然說是不要讓她随意走動,怕凍着肚子裏的孩子,卻硬是把帶了幾十年的紫檀串珠給了德妃烏雅氏,說是給她肚子裏的小阿哥留的。康熙也不管這個沒出生的孩子鎮不鎮得住老人家賜的福,只要太皇太後開心,什麽都行。
康熙都不說什麽了,佟佳氏要是再表現點什麽,那就是她不識大體了。
“四弟這是上哪兒去?給佟佳貴妃請安?”
胤禛停下腳步,向太子行了禮,才擡頭回答:“正是。”
太子因着宮裏太皇太後生病的緣故,冬日裏都是穿着深色素式花樣的袍子,背後光澤鮮亮的貂絨氈子襯得十幾歲的少年更加的豐神俊朗。
“那孤便不留你說話了,去吧。”
說着,太子先帶着人先走一步。
“方才四阿哥是從慈寧宮出來?”
賈應選點頭:“正是。”四阿哥身上那股檀香夾着藥味兒,一聞就知道剛才幹什麽去了。
“正是要去看看太皇太後呢。”
康熙二十七年,除了剛剛降生的皇十四子讓沉浸在祖母逝世悲傷裏的皇帝開心一點之外,自己的皇貴妃也是燈枯油盡了。
胤禛身上帶着太皇太後的重孝,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養母,眼底一片陰郁。
重活一世,他還是無能為力。
康熙二十九年新年過後,宮裏的氣氛才好一點。這兩年因着重孝在身,宮裏沒有新出生的小阿哥,最小的就是永和宮阿哥胤禵。
滿了兩歲虛歲三歲的十四阿哥一雙眼睛不像烏雅氏稍微翹的嬌媚,也和愛新覺羅家男人傳統的狹長鳳眼有所區別——只要沒有睡覺,睜着水潤的眼睛到處看東西的樣子讓德妃抱着兒子,手都不想放下來。
康熙也時常來逗逗小兒子,小家夥現在說話還不是很溜。烏雅氏平時叫他說滿語,他來的時候,偶爾教教胤禵說漢語,弄得十四阿哥現在說話有些滿漢夾雜,樂得康熙都有點笑話他的意思了。
作為康熙還算寵愛的小兒子,平日裏,也常常有兄長們來看他。來的多的是十三阿哥胤祥,每每來永和宮,都是跟着四阿哥胤禛一起來的。
烏雅氏怎麽說是胤禛的親娘,哪怕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當了十多年皇帝的親兒子。
胤禛看着才五歲的胤祥,又看了一眼走路剛剛利索講話還不及上一世流利的親弟弟胤禵。兩個人都在暖炕上,宮女在炕邊上守着,烏雅氏坐在一旁笑着看兩個阿哥玩鬧。好一會兒,才把視線投給了自己的大兒子。
“胤禛近來可好?”
“兒子一切都好。”
“那額娘就放心了。”
和上一世何其相似。
沈惜盯着傳說中的未來的雍正一頓猛瞧,事實上,每次他的“嫡親哥哥”來看他,他都是這樣盯着人家看的。
起初變成嬰兒,已經讓沈惜很掉下限了——憋着不尿尿什麽的都是小事。後來知道常常來看自己的人,有皇帝,有差點當上皇帝的,有未來當上皇帝的,有皇帝的一把手的……就慢慢淡定了。
作為皇帝的兒子的沈惜,的确不要為自己的将來擔憂——手裏拽着後宮實權的額娘,和将來将封建統治發揮到極致的親哥哥。
将來取一個門當戶對的嫡妻,生幾個孩子,這一輩子簡直是用來享受的!
胤禛看着另一道視線的盡頭,正是他的十四弟,将來文武雙全俊朗潇灑的大将軍王現在卻是個滿話漢話都講不清的小娃娃。
小孩兒脖子上戴着的,正是二十六年太皇太後賜給德妃的那串紫檀串珠。
再看一眼胤祥,章佳氏雖然只是個庶妃,卻享得妃級的份例。再加上有皇帝太子各宮的禮物抑或賞賜,從頭到腳,胤祥穿的戴的每一樣都不是差的。
反觀胤禵,上一世德妃極其寵愛的小兒子,如今卻只素戴一串檀木珠子。
胤禛心裏隐隐有些期待——他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一份心情。
康熙二十九年,噶爾丹進犯,當朝天子禦駕親征,軍中士氣高至頂峰。胤禛雖然不能随駕,但是他的确找到了必須要做的事情。
內大臣,襲一等公佟國綱陣亡。佟國綱是康熙的舅舅,孝康章皇後的親弟弟,就這麽死在戰場上。他是個好的,但是他的兒子隆科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拎不清。那個時候的佟佳氏,父子反目,兄弟失和,嫡庶倒戈,整個佟佳氏處在風雨飄搖之中。而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拜一個女人所賜——李四兒。
隆科多管不了李四兒,他的嫡妻柔弱得被李四兒壓得頭都擡不起來,嫡子岳興阿被庶母庶弟踩到泥土裏。慘逆至此,隆科多的母親第二年飲恨而死,岳父兼舅舅更是無從管教——誰讓佟國綱死得早?
噶爾丹一戰之後,康熙開始審視自己養了十多年的太子,兼一杆兒的小兒子們。內務府的漏洞讓他開始懷疑,當初讓太子奶父淩普掌理內務府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佟國綱的家裏的事經一些“欲掩不掩”的透露,他手下的人也都查清楚。舅舅的家事,那是舅舅的家事不是皇家的家事,他只要隆科多不失大體。那位不僅顧不上自己,連兒子都保護不了的嫡妻,更加不是皇帝該管的事情。
在孝懿仁皇後佟佳氏去世之後,她的妹妹,小佟佳氏成為了承乾宮的主人。雖然未經冊封,卻享着貴妃的例,還和四妃一同囊理宮務。
小佟佳氏雖然着急,卻也只能招了家裏的老太太,并那個前一陣子還病得爬不起床的隆科多的嫡妻進宮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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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