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婚姻大事關乎一生,我不……

沈慕儀本只是迷迷糊糊地入睡, 聽見動靜自然醒了。她的頭還疼,卻也知道不能總拉着師柏辛,便等他走了才現身, 乖乖喝了藥,沒讓翠濃通知師柏辛,她其實一整日都頭疼得厲害。

次日去清泉宮時, 先前劇烈明顯的刺痛只剩下一陣陣隐約頭脹感,不說攪得沈慕儀無法集中精力做事, 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師柏辛和文定安已到了一些時候, 孫祥早早出來等候沈慕儀, 也是給她提個醒。

沈慕儀忍着腦子裏發脹的不适去見人, 第一眼便遭了沈望頗為不滿的一瞥, 她神色一黯,暫不表露。

文定安已過古稀之年卻精神矍铄, 從來莊重,頗有威儀, 便是沈望在她面前都得禮敬三分,更別提沈慕儀這樣的後輩, 自然更為尊重。

沈望因此認為沈慕儀晚來不敬, 難免沒有好臉色,道:“既知今日來件文公, 陛下合該早些動身。”

“陛下勤勉,想來是有公務耽擱。況且昨日聽說陛下抱恙, 今日可好了?”文定安問道,不冷不熱。

“文公有心,朕好多了。”

沈慕儀方才坐下,聽張娴問道:“陛下病了?傳太醫看過了嗎?”

張娴聽來确有幾分真情, 沈慕儀便也殷切幾分,道:“回母後,已傳太醫看過,無大礙。”

沈慕儀刻意隐去頭疼舊疾一事,是不想讓沈望因此聯想起沈慕安,免得大家都不好過。

之後幾人閑談一陣,文定安說起昨日去白雲觀見了文定昕一敘姐妹之情,說到動情處,免不了眼眶濕潤。

張娴看氣氛已至,給沈望使了個眼色,沈望才道:“文公離開上京時,這幾個還都是半大的孩子,如今業已長大成人,各有建樹。”

文定安拭幹淚,轉頭看着師柏辛,不知喜憂地嘆了一聲,道:“我這孫兒忝居丞相之位數年,仍是平平無奇,有負太上皇當年垂青。”

“文公未免過于苛責,行洲還年輕,已能坐穩當下,今年水患一事處理得宜,怎能說無功平平?”沈望給與師柏辛肯定的同時瞥了沈慕儀一眼,見她心不在焉,便為她的無禮而惱,沉聲道,“陛下可有要補充的?”

原本沈慕儀頭疼得不算厲害,可不知是沈望帶來的壓迫感太過強烈以至于她一直過于緊張,還是有其他原因,她只覺得那股剛才還只是星星點點的痛已連成了一片,在腦海中不斷膨脹擴大,實在難受得很。

此刻乍聽沈望叫自己,沈慕儀如夢初醒,下意識去看師柏辛,一時無措。

看出沈慕儀的異樣,師柏辛出面道:“臣所為皆陛下之意,臣做得好,皆是陛下處事、用人有方。”

“行洲哥哥過謙,聽說此次南方大修水利,還是行洲哥哥說動那一帶最大的商會會長,為朝廷募集了大量的款項,否則事情也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沈慕婉道。

“你倒是知道得仔細。”沈望笑道。

沈慕儀此時卻嬌羞起來,道:“行洲哥哥的事,所有人都看着呢,何止是我。”

素來趾高氣昂的寧王忽然一改往日做派,在場都是見多了人情世故的,自然明白其中用意。

張娴佯斥道:“小時候的稱呼還改不了,如今還行洲哥哥地叫,要讓文公笑話了。”

“我與行洲哥哥也算是一塊長大的,如今他做了丞相,我叫一聲師相多生分。文公才不跟我計較呢,是不是,文公?”沈慕婉嬌笑道。

文定安眼看着她們一唱一和,自是一目了然,對張娴想要結親的想法并不十分排斥,畢竟師家世襲侯爵,又出了兩朝丞相,與皇室中人成婚算得上門當戶對,只是嫁娶之間還需周旋——她可不願自己辛苦栽培出來的大胤最年輕的丞相就這樣斷送了前程,做個有名無實的王夫。

因此面對沈慕婉的示好,文定安只敷衍了事,轉而去看身邊的師柏辛,問道:“怎麽了?”

師柏辛不做聲,看着對面幾乎面無血色的沈慕儀,豁然站起去她身邊問道:“陛下?”

沈慕儀頭疼得眼前開始發黑,忽然一個模糊的影子閃過,她聽得是師柏辛的聲音,下意識伸手去抓,恰是被一只手拖住,掌心貼來的溫度讓她頃刻間安了心,喃喃道:“難受。”

師柏辛命人立即宣太醫,再扶起沈慕儀道:“陛下頭疼症加重,臣随去照顧,請太上皇、太後見諒。”

這本該是宮女內侍做的事,師柏辛卻搶先下手,在文定安看來有失身份也不合規矩,只是念在還有旁人在場,她未曾發作,臉色已然難看。

師柏辛在得到沈望應允後馬上帶沈慕儀去偏殿,一路上都讓她靠着自己,心中焦急卻不敢走得太快,不住安慰道:“阿瑾再忍一忍,太醫來了就好。”

沈慕儀整個人被護在師柏辛懷裏,又頭疼得腦子快炸開似的,只在路上已開始低聲抽泣,只是一行人動靜大,才沒讓其他人聽見。

待到了偏殿,師柏辛屏退所有人,抱着沈慕儀坐在床邊,道:“阿瑾,我們到了。”

沈慕儀這會兒難受得沒什麽力氣,其實聽不太清師柏辛的話,只覺得周圍安靜了,也不用再一直動了,便一直往師柏辛懷裏鑽,好似只有這樣才能緩解那股強烈的難受感。

她的哭聲大了一些,傳入師柏辛耳中,聽得他心疼,只将她抱得更緊一些,憐愛道:“阿瑾不哭,表哥就在你身邊,等會兒看了太醫,吃了藥,就好。”

沈慕儀只管在師柏辛胸口蹭,将發間的一根簪子蹭落,掉在師柏辛腿上,又落去地上。

他一手攬着沈慕儀的肩,俯身去撿腳邊的簪子,樣式很普通,可那墜子熟悉得很,是當初他送她的旋機鎖挂墜。

她費盡心思給這小玩意兒尋的安身之處,便是她這一國之尊身上最高的地方。

手中算着簪子,耳中聽着沈慕儀咿咿呀呀的含糊發音,師柏辛又心疼又欣慰,低頭去看已将整張臉埋在自己胸口的沈慕儀,他不禁感慨道:“你只在不清醒的時候才這般‘勇敢’。”

兩人獨處了沒一會兒,翠濃在外頭道:“師相,太醫到了。”

師柏辛這才讓沈慕儀躺去床上,請太醫進來診治。

太醫看過後要為沈慕儀施針,此時孫祥到來,說是沈望有請。

師柏辛委實放心不下沈慕儀,推辭道:“陛下情況還未緩和,本相分身乏術,勞煩孫公公代為轉告太上皇。”

“奴婢本不該多嘴,但若非太後與太上皇未能說動太皇太後,這才請了文公……”孫祥吞吞吐吐道,“師相保重。”

孫祥一語道出了文定安來上京背後的另一層曲折,自然也将沈望力圖促成這樁婚事的決心在師柏辛面前擺了個清楚明白。

師柏辛感謝孫祥提點,也對沈望的偏心頗是不恥,鄭重道:“多謝孫公公,本相有數,等陛下情況穩定後,必前去請罪。”

師柏辛說的雖是這件事,但孫祥從他的眉眼裏感受到了另一股不可撼動的堅定,前路看來坎坷,但他這旁觀之人卻因此多了幾分信心,點頭道:“奴婢這就回去複命。”

師柏辛送走孫祥,等太醫施完針才進去看沈慕儀。

沈慕儀這會兒已清醒許多,只是腦袋上幾處穴位還紮着銀針,她不敢大動,只好躺着跟師柏辛說話。

“我這會兒的樣子一定很好笑。”沈慕儀擡眼,恰好能瞧見紮在眉心處拿一根銀針的尾巴。

師柏辛看她精神恢複了不少,神情跟着輕松起來,道:“還難受的話,閉眼歇會兒,我在這兒守着。”

“頭是還疼,但閉上眼睛頭更疼。”

“這是為何?”

“我一閉眼,眼前都是方才父皇、母後和文公說話的樣子,我這是頭疼得太厲害了才沒能繼續聽下去,否則……”

“他們即便說完了,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什麽意思?”

師柏辛不做答,拿出那支旋機鎖墜子的發簪,問道:“你能喜歡這小東西,我很高興。”

沈慕儀喜歡這個墜子,也想讓旁人看見,所以才打造了這支簪子,想着以後日日都戴它:“好看嗎?”

師柏辛将簪子放平,由那小巧的墜子懸在空中,輕輕晃動,仿佛有魔力一般,漸漸搖散了心頭的陰雲,心情随之開朗了一些。

她将簪子放在沈慕儀枕邊,道:“你與它相得益彰。”

“那也是你曉得什麽東西襯我。”沈慕儀看着師柏辛道,“你不去聽聽他們究竟怎麽說?”

“方才孫公公來過,想必已經在談,我此時去不去不會妨礙他們談論的結果。”他目光平靜地看着臉上沒什麽血色的沈慕儀,仿佛在說的事與他無關一般。

他這突然要置身事外的态度跟先前的“自有分寸”實在轉變得太大,沈慕儀只以為他做好了妥協的準備,焦急着從床上坐起身,道:“不行,哪怕父皇母後生氣,我也要去阻止他們,我不能看着你和寧王成親。”

“是我不能和寧王成親,還是不能……”他的手輕輕抵在沈慕儀肩頭,已經足夠阻止她下床。

師柏辛的後半句戛然而止,聽得沈慕儀一頭霧水,不解地看着他問道:“不能什麽?”

她眼中的疑惑那樣純粹,讓師柏辛覺得自己這一刻沖動的提問是對她的逼迫,是在讓她為難。

他動作輕容地将沈慕儀重新按回床上,慢條斯理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婚姻大事關乎一生,我知道輕重,不會任人擺布。”

“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支持。就算父皇母後因此怪我,但凡你點頭,我就給你賜婚。我的表哥,當有他喜歡的人才能與之攜手一生。”沈慕儀信誓旦旦道。

師柏辛本想去揉沈慕儀的腦袋,可見她穴位上那些銀針,他失笑,道:“我陪你待一會兒再去見太上皇。”

“我跟你一起去。你自己說的,需我與你一起給你加些底氣。”

師柏辛看着枕邊那支簪子,眼底漫開笑意,道:“我的底氣已經足夠了。”

沈慕儀受師柏辛庇護多年,她自然想要回報他對自己的關愛,可師柏辛堅持要他留在偏殿休息,她素來聽他的話,便沒跟去見沈望和文定安,卻讓翠濃悄悄跟着盯緊情況。

預期中的風雨未至,甚至之後的一切平靜得超乎沈慕儀的想象。

翠濃沒進內殿,自然沒聽見師柏辛是如何應付沈望他們的“三堂會審”的,只是在之後聽到了一些風聲——師柏辛拒絕了沈望的再三示好,回絕和沈慕婉的親事。

沈慕儀聽翠濃這樣禀告時驚喜自然是有的,可轉念間又有些難言的失落,靠在軟枕上不知不覺地出了神。

翠濃又道:“師相這會兒已經跟文公回去了。”

沈慕儀恍然問道:“回去了?”

翠濃點頭道:“奴婢沒瞧見,只聽說走的時候文公和師相的臉色都不好,說是從來沒見過師相那般為難的樣子。”

話到此處,沈慕儀拿起枕邊的簪子,掀開毯子要下床,道:“起駕,去相府。”

翠濃扶她道:“陛下還頭疼着,還是再歇……”

“朕是為師相來的,他既走了,朕留着作甚?”沈慕儀道。

雖然擔心師柏辛,沈慕儀離開前還是先去向沈望禀告,不出意外,見她的只有孫祥,而她不用問,也知道沈望和張娴正在安慰沈慕婉。

沈慕儀顧不上虛禮,坐着馬車直奔相府,卻在清泉宮外就見到了岳明,顯然是有意在等她。

馬車停下,沈慕儀才挑開車簾,岳明便上前道:“相爺交代,陛下龍體抱恙,還是回宮修養的好。”

“師相沒有其他交代的了?”

“相爺說,他自有……”

“去相府。”沈慕儀打斷,對岳明道,“你是跟朕回去,還是一個人回去?”

岳明很清楚師柏辛留下他的目的,自然放心不下,果斷跳上沈慕儀的馬車。

馬車一路直奔相府,岳明給沈慕儀引路開道,府中無人敢攔,直至文定安出現,沈慕儀才收住腳步。

沈慕儀小時長在白雲觀,記憶中只有文定安去看望文定昕的幾次會見過面,但她都不多留,再加上那會兒年紀小,對這位在朝中頗有沈望的前丞相并沒有太多的印象,真要有那就是師柏辛口中提過幾回,但也諱莫如深。

之前在清泉宮,沈慕儀不是主角,而此時此刻在相府的這條同往師柏辛住處的□□上,才算是她與文定安的正式見面。

“文公。”沈慕儀秉持着後輩該有的禮數道。

文定安虛虛行禮,道:“行洲此時不便相見,請陛下恕罪。”

“表……師相……”沈慕儀斟酌再三,面對文定安的鎮定自若,那源于多年沉浮宦海而養出來的一身氣派,多少還是讓她有些顧忌的,“朕等得。”

“陛下抱恙,還是回宮去吧,行洲今日都不會見客。”文定安絲毫不懼沈慕儀一國之君的身份,畢竟在她看來,眼前的女帝遠不及當初的沈慕安适合坐這個位置。

一想到師柏辛這些年都在輔佐這樣的君主,文定安不免心中有怨,尤其在清泉宮時的一切歷歷在目,她對沈慕儀的态度更差了幾分。

“朕定要見到師相。”沈慕儀堅持,簡單的幾個字說得不大聲,卻不容置否。

文定安從來只認為沈慕儀性格平庸,人善可欺,可此時這句話驀地讓她生出一股陌生的震驚之感。

她重新打量起面前嬌小的身影,越看越覺得前一刻的感受不過是一時的錯覺,這年輕的女帝身上哪來的帝王威儀。

沈慕儀被文定安這樣觀察着并不自在,卻又顧念她的身份不便發作,只得放軟了語氣道:“朕有事要見師相,文公可能放行?”

文定安再要阻止沈慕儀便是犯上,她只好讓路。

提步前,沈慕儀向文定安賠罪道:“方才冒犯文公,還請文公見諒。”

文定安冷冷道:“陛下言重,老身不敢。”

如此算是全了禮數,沈慕儀即刻去見師柏辛。

岳明本要跟沈慕儀前往,卻在文定安身邊停下,道:“陛下與相爺君臣情誼深長,早有默契,此時是擔心相爺,文公勿怪。”

文定安睨着岳明質問道:“當真只是如此?”

岳明垂首,許久後才道:“是。”

文定安冷哼一聲,就此離去。

沈慕儀趕至師柏辛房外,本要直接推門進去又覺得不妥,這才先叩門道:“表哥。”

房中師柏辛聞聲即刻抓了外衫披上,匆忙穿戴,道:“稍等。”

沈慕儀知道有事又不能硬闖,只在門外等着,待師柏辛開門,她即刻拉着他進屋,将她送頭到腳,從前到後反複看了三圈,問道:“你真的沒事?”

師柏辛微微擡起雙臂,作勢讓沈慕儀再看仔細一些,道:“你再看看?”

沈慕儀只覺奇怪,便又繞着他看了一圈兒,依舊沒發現端倪。

倒是師柏辛見她将發簪插在發間,那旋機鎖墜子随着她的動作晃動,格外吸引他的注意,他嘆道:“阿瑾這樣真好看。”

沈慕儀起初沒明白他的意思,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發間才明白過來,笑道:“也不看是誰送的。”不放心地再問一遍:“當真沒事?”

師柏辛頓了頓,調整過呼吸後道:“沒事。你呢?我不是讓岳明告訴你先回宮,頭疼不是小事。”

“我不放心。”沈慕儀解釋道,“原本聽說你當面拒絕了和寧王的婚事,我還挺高興的。可翠濃說你走的時候臉色不好,你還讓岳明在清泉宮等我,我要還看不出來會出事,可就枉費這些年與你的相處了。确實沒事?”

第三遍再問,依舊滿是對他的放心。

師柏辛站得筆挺,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唯恐牽動背上才受的傷,道:“你親眼所見,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放別人身上,看一眼就是看一眼,可到你,看見的才不定是不是真的呢。”沈慕儀揉了揉太陽穴,“還有點疼。”

“我送你回去。”

“我還有事沒問清楚呢。”沈慕儀硬是坐下,雙手托腮看着師柏辛道,“給我講講你是怎麽跟父皇說的,連文公都拿你沒辦法。”

師柏辛眉眼間本就淺淡的笑意随之消失,他斂容看着滿面好奇的沈慕儀,正色道:“我說我已有心儀之人,無意與寧王成親。”

沈慕儀驚道:“就這樣?”

“還需要拐彎抹角?”

“我以為總得委婉一些。”

“确實過于直接,所以祖母頗為氣憤,認定我無禮犯上。”

“難怪我看文公方才的樣子仿佛要吃人,原是這樣。”沈慕儀怏怏道,“她定以為你這些年跟在我身邊,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近墨者黑。”

“祖母有這個意思,但我不同意她的看法。與你相處這些年,我确有改變,變得都是好處。”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師柏辛看沈慕儀笑了,兩人交彙的視線中溫情已濃。

“對了,你那樣說,難道他們沒有追問你意屬何人?我都好奇呢,你總不肯說,都到這份上了,還要護着她?”沈慕儀問道。

“我不想說的事,沒人能逼我。”

“是,師相從來自有主張,別人休想插手你的任何事。”沈慕儀此時才發覺師柏辛一直站着,道,“一塊兒坐會兒,我有些日子沒喝你這兒的茶了。”

“我讓岳明……”

沈慕儀起身拉師柏辛坐下,道:“你先坐下……”

聽見師柏辛一聲不受控的低吟,沈慕儀這才發現他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疼得眉頭擰到了一處,額角還有沁着汗。

“你怎麽了?”沈慕儀緊張起來,沖外頭喊道,“岳明,岳明!”

岳明一掌推開房門,不由分說地從扶起師柏辛,匆忙對沈慕儀道:“請陛下給相爺和屬下一些時間,在此稍等。”

師柏辛忍痛斥道:“不可無禮。”

沈慕儀此時滿腹疑惑,可岳明的言辭又證明着事情緊急,她唯恐自己誤事,道:“我就在這兒等着。”

岳明帶師柏辛去了裏間,沈慕儀在外間等着,一直都沒徹底消失的頭疼因她這會二人的擔心和焦急又明顯了起來。

她扶額,用力揉着太陽穴卻一點兒用都沒有,反而越來越煩躁,不安地往裏間探看。

忽然裏頭傳來什麽東西被碰倒的聲音,沈慕儀驚座而起,問道:“怎麽了?”

“沒事。”是師柏辛的聲音,試圖安慰她,但在如今卻适得其反。

沈慕儀快步到屏風後頭,氣惱道:“你再說沒事兒,就治你欺君之罪!”

沈慕儀聽見師柏辛一聲輕笑隔着屏風傳來,旋即又是一聲隐忍的悶哼,聽得她心頭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下意識繞過了屏風想去一看究竟。

不等她看清眼前的狀況,沈慕儀便被迎面拂來的一陣風驚得後退了一步,待她定睛去看,岳明高大的身影已擋在眼前,顯然是不讓她知道師柏辛的真實情況。

“讓開。”沈慕儀命令道。

岳明巍然不動,只從他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師柏辛正在更衣。

沈慕儀這才意識到自己沖動,臉上一陣發燙,立即背過身去。

岳明身後,還在穿衣的師柏辛看着沈慕儀露出的那一片衣角,即便背後的傷再疼竟還能笑得出來。

他一面系衣帶,一面對岳明道:“湄潭翠芽。”

岳明側過頭,餘光中見師柏辛差不多穿戴完畢,這才給沈慕儀讓路,回道:“是。”

見岳明走了,沈慕儀快步去床邊,按住師柏辛的肩膀讓他坐着,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她問得認真,帶着七分惱意,過去截然不同——

他忽然意識到,她居然是在同他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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