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吃醋

不一會兒,李夫人已經端着菜從廚房走了出來,一邊将盤子放在桌上,一邊笑道:“葉公子,快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好。”葉昔遲微微颔首,起身欲往桌邊走去,卻見對面的床榻空着,奇怪道,“李姑娘呢?”

李夫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尴尬地望了李老板一眼,道:“不瞞公子,其實小女并沒有患什麽瘋癫之症。我們這麽做,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小女白白受了那麽大的傷害,他們卻還要将一些莫須有的謠言加在小女的身上,所以……”

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李夫人仍是不忍抽泣。

沈凝煙連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安慰道:“夫人放心,此事已經過去,往後李姑娘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姑娘,你是個好孩子,以後選夫君的時候可看着點,千萬不要像我女兒一樣,被壞人給騙了!”

聞言沈凝煙臉色一紅,趕緊低下頭,又用餘光瞥了葉昔遲一眼,小聲道:“夫人多慮了,我……我不會的。”

李夫人握住她的手,女兒家的心思她一眼便能看出,她瞧了瞧葉昔遲,笑道:“這可難說。不過啊,我看葉公子就不錯,不僅外表出衆,又是一個正人君子,倒是值得托付終身。”

“李夫人,你瞎說什麽呢!”沈凝煙急了,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被葉昔遲聽到。現在的她可沒有小時候膽子那麽大,別說當着他的面了,就算背地裏讨論,她也會羞窘的。

好在葉昔遲并未在意,他現在一門心思放在李夫人做的飯菜上,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夾了一塊肉丢進嘴裏,邊吃邊道:“果然名不虛傳,真的很好吃啊。阿花,你也快來嘗嘗。”

“……哦。”沈凝煙接過他遞來的筷子,一個勁地扒着碗裏的白米飯。

“阿花,你怎麽只吃飯不吃菜呢?李夫人做了那麽多菜,不吃完多浪費。來,嘗嘗這個醋溜魚片,在家裏可是吃不到這個的。”說着,葉昔遲夾了一大塊魚肉到了沈凝煙的碗裏。

李夫人看着兩人親密到已成自然的舉動,會心一笑。看樣子她的确是多慮了。

忽然門外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夫人迎出去,果見李意柔興高采烈地回來了,身後跟着同樣喜笑顏開的秦三。

“娘。”李意柔一見她便撲到了她的懷裏,親昵地蹭了蹭。

李夫人見女兒終于恢複了笑容,心裏也暖暖地樂開了花。她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發絲,道:“趕快過來,葉公子正在我們家,你啊,要好好謝謝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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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柔乖巧地應聲,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欠了欠身道:“多謝葉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不勝感激。”

葉昔遲微笑道:“舉手之勞罷了,李姑娘無須道謝。”見她額頭上仍舊貼着白色的紗布,不由關心道,“李姑娘的傷可還疼嗎?”

李意柔伸手碰了碰紗布,搖頭,輕聲道:“不疼了。這是前些日子意柔不小心摔傷的,不礙事的。”

“那便好。”葉昔遲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瞧見沈凝煙嘟着嘴,不停地戳着筷子,仿佛飯菜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詫異道,“阿花,你這是做什麽?”

“沒什麽。”沈凝煙沒好氣地回道。

李意柔猶豫着在葉昔遲的身邊坐下,腰肢纖細,不可一握,“聽聞公子初來揚州,有沒有什麽地方想去的呢?”

葉昔遲望想她。

李意柔連忙改口,小聲道:“不不不,意柔的意思是,葉公子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于情于理意柔也該謝謝公子。意柔雖然來揚州的時日不長,可若是公子不嫌棄,意柔亦可以為公子帶路,領略揚州的美景。”

沈凝煙不悅地輕哼,“李姑娘的病倒是好得挺快。”昨日過來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不過才一日的功夫,她居然就能滿城亂跑了!如此“柔弱”的女子,可真是少見啊,她沈凝煙都自嘆不如!

“我……”李意柔委屈,眼眶已然泛紅。

葉昔遲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哭了,可他又不知道阿花為何突然用這種口氣同李意柔說話,只得輕聲解釋道:“阿花,李姑娘也是一片好心。”

說完他轉身拍了拍李意柔的肩,“對不起李姑娘,阿花她不是故意的,你……”

話沒說完,只見沈凝煙“砰”地一聲摔掉了筷子,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怒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葉昔遲遲疑了一瞬,連忙起身告辭。可沈凝煙輕功了得,等到葉昔遲想要尋她,哪裏還找得到她的影子呢?

***

沈凝煙離開李家之後,又不知道哪裏可去,于是便胡亂地在揚州城裏的瞎轉。身邊只要經過一個長得稍微好看點的年輕男子,她都會惡狠狠地送上一個白眼,随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弄得人家白白嗆了一鼻子灰不說,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誤會了人家姑娘家,只能自認倒黴。

沈凝煙一路走,一路罵,半條街下來,心裏已經把葉昔遲從頭到尾罵了個底朝天。

想她沈凝煙,堂堂易容世家傳人沈淩雲之女,為了他葉昔遲,這麽多年來苦學易容之術,從一個貪玩的孩子變作如今在沈府除了爹爹之外再找不出第二個對手的易容高手,她花了多少苦心,費了多少精力,還不是為了能夠配得上他!可是他呢?忘了她也就算了,剛才居然對一個才見面的女子溫柔備至,關懷有加!這樣細心的舉動,她都不曾享受過,那個叫李意柔的憑什麽享受?!

人人都說李意柔柔弱,說她不愛與人親近,可沈凝煙卻覺得恰恰相反。哪有一個姑娘家一見人家面就主動貼上去的?矜持懂麽?端莊懂麽?不懂矜持,不懂端莊的那不是女人,是野人!!!【親媽:_閨女,你淡定點,別抽自己耳光啊喂!

沈凝煙越想越氣,越想越暴躁,一時沒忍住,用力地往旁邊踹了一腳,這一下,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哎喲,我的土豆!”一聲慘叫。

被打斷思緒的沈凝煙回過神來,郁悶地看着自己腳邊的土豆正不亦樂乎地滿地打滾,剛想謾罵是哪個不長眼的把這麽多土豆随便丢在路中間,就見身旁的人都對着她指指點點。

沈凝煙莫名地低頭,只見一個四五十歲摸樣的大媽跪在路邊上,兩只手裏都拿着一個土豆,對着她道:“姑娘啊,我說你不買也就算了,你怎麽能砸了我的攤子呢!這些土豆可是我和我男人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成果啊,我們接下來都要靠它吃飯呢,你怎麽能說踢就踢呢!你,你賠我的土豆!”

就這麽幾十個至多不會超多一百個的土豆竟然是他們種了一年的成果?

沈凝煙嘴角微抽,心想自己是遇上騙子了。若是在以前,興許自己心情好賠了也就賠了,反正沈家不缺錢,權當是拿去施舍給窮人做好事了。可今時今日,沈凝煙只是呆滞了一瞬,便立刻施展輕功,眨眼間,人已消失無蹤。

她今日出門沒帶錢,要怎麽賠?-_-#

回到客棧已近戌時,沈凝煙在外逛了一圈,早已累得腰酸腿軟,本來回房倒頭就睡的,卻沒想到一推開房門,葉昔遲正拿了本書,坐在她的床頭。

“你怎麽在我房裏?”沈凝煙氣呼呼地瞪他,她的氣還沒消呢!

葉昔遲放下書,無視了她的問題,不緊不慢道:“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淡然自若,差點讓沈凝煙産生了錯覺,好像他對她說這句話,再為正常不過。

沈凝煙一時底氣不足,斷斷續續地問:“你……你在等我?”

葉昔遲的聲音聽不出起伏,“是啊,方才你一個人跑了出去,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你,便先回來了。”

“你……一直都在等我?”

葉昔遲輕輕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沈凝煙呼吸一滞。

他說,他在等她,他一直都在等她。

不知怎的,心裏忽然生出了幾分類似于感動的情緒。一時間,憋了一個下午的怒氣瞬間消散,她咬了咬唇,只是尚未等她說話,葉昔遲便轉身欲走。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他頓了頓步子,“出門在外不比家裏,若是你出了什麽事,我回去也不好向姐姐交代,以後不可如此任性。”

只是為了……小姐?

剛剛才燃起的希望頃刻間落空,上天好似與她開了一個偌大的玩笑。沈凝煙背靠着冰冷的牆面,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悲。

半個時辰之後,門外似乎傳來交談聲。

沈凝煙翻身從榻上跳了起來,側身站在床邊,那一男一女兩個聲音耳熟的很。

“這位小哥,葉公子今日中午說想吃我做的菜,于是我便做了些送來,能不能勞煩你讓我進去呢?”

“不好意思啊李姑娘,我們公子已經歇下了,你這些……”

李姑娘?那個李意柔?都這麽晚了,她居然還敢找來他們下榻的客棧?

沈凝煙瞪大眼睛,耳朵緊貼着窗戶。

忽聽“吱呀”一聲響,似乎是開門的聲音,緊接着,葉昔遲的聲音便透過窗戶傳到耳中,“原來是李姑娘,夜裏風涼,有什麽事進屋來說吧。”

好一個夜裏風涼!好一個進屋來說!他居然讓一個陌生女子進他的房間?!!

沈凝煙頓時坐不住了,急地滿屋子亂轉,腦子裏思來想去都只有幾句話:他們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有美酒佳肴,真可謂是良辰美景。美酒在手,美人在旁,指不定接下去還會做出什麽有傷大雅的事呢!

葉昔遲你這個大混球!沈凝煙一聲怒吼,連幾步路都懶得走,直接破窗而出,吓得司琴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

沈凝煙一把推開眼前這個礙事的家夥,又一腳踹開門,不顧屋內二人的驚訝,搶過葉昔遲手裏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葉昔遲隔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對她的吃相實在是無語,不禁莞爾,想問她怎麽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阿花,慢點吃”。

縱使脾氣再好,李意柔也見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東西被人這麽糟蹋,原本就無血色的臉色更顯蒼白。

沈凝煙不管不顧地低頭猛吃。哼,我讓你做給他吃!讓你做!讓你做!等我把這些菜全都吃完了!看他還怎麽吃!!哼哼!!

葉昔遲無奈地搖了搖頭,旁若無人地替沈凝煙将就快散落到盤子裏的發絲撥到耳後,随後才稍帶歉意地對李意柔道:“讓李姑娘見怪了,阿花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葉昔遲自己也覺得尴尬,不知該怎麽解釋她今天的反常。

李意柔咬了咬唇,她本是聽秦三說了許多葉昔遲的好,未見面心裏對他已傾慕幾分。後來一見,見他果然氣質非凡,溫文爾雅,實乃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龍,芳心暗許,便想趁此機會多多接近他,了解他。孰料兩次主動都被他身旁的這個女子打斷,這個叫阿花的女子,應該對他很重要吧……

李意柔勉力笑道:“不礙事的,公子既然有事,那意柔就先回去了。”

葉昔遲點了點頭,雖是在于她說話,可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過沈凝煙,“好,讓司琴送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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