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解圍

“如何?”見沈凝煙不答話,葉昔遲又笑問了一遍,眉眼微眯,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

沈凝煙嘟了嘟嘴,但雙眸中的喜悅卻如流光般四溢,璀璨奪目。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公子說是就是了。”

“那好。”葉昔遲一臉得意,又挑了一只珠釵在她的發間比了比,正在沈凝煙期待之時,他忽然轉向老板,道:“你這怎麽賣?”

那鋪子老板爽快地答道:“十五文。”

“十五文?”葉昔遲驚訝地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道,“這麽便宜?”

這珠釵只是用普通的玉石做的,在諸多的簪子中,十五文并不算便宜了。但老板聽葉昔遲這麽說,不由眼睛一轉,恍然道:“啊,公子提醒我了,這枚珠釵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怎麽說也得五十文。嘿嘿,你瞧我,人老了,這記性也不怎麽好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葉昔遲早看出了他動的那點心思,也不戳破,放下珠釵,笑眯眯地敲打着桌子,道:“我何時說過要買這枚珠釵了?”

老板眉眼一挑,不解道:“那公子是要買……”

“你這間鋪子。”葉昔遲微微揚聲,在老板的驚訝下面不改色。

“公子,你……”那老板聞言吓了一跳,他要買他這間鋪子,十五文?這可虧大了啊。

沈凝煙也不明白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幹嘛突然把整個鋪子給買下來?就算銀子多,也不是這樣花的呀。

“公子,我喜歡這枚珠釵,就買下它好了,這間鋪子……”

葉昔遲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阿花,等我買下這間鋪子,你喜歡什麽盡管挑,公子我一文錢都不收你。可若是不買下它,你這些東西還要花錢,多不劃算呀。”

“……”原來他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她還以為他是特地買給她的呢!

沈凝煙氣呼呼地瞪了葉昔遲一眼,就知道不能對他抱太大的期望!簪子不要了,珠釵也不要了,散着頭發就跑了出去。

葉昔遲瞧着她賭氣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她并不會走遠,索性安下心來和老板談價,最終以一千兩銀子将整間鋪子給買了下來,掌櫃的仍是那個老板,只不過幕後的大老板換了個人而已。那老板見鋪子還是自己的,又白白掙了一千兩銀子,樂呵呵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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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葉昔遲拿着房契出來,就看到沈凝煙撐着下巴坐在外面的臺階上。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房契,他不由地笑了笑。與老李酒樓和憶仙坊相比,這間鋪子他可真是一點念頭也沒有動,若不是瞧着沈凝煙戴着翡翠簪子和珠釵着實好看,他也不至于會産生将整間鋪子買下來以後任她挑選的想法。

“阿花。”葉昔遲撩起衣擺,似模似樣地坐到她身旁。

沈凝煙聽到聲音頭也不擡地側過身去,背對着他。

葉昔遲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黑發纏繞,珠釵入鬓,三兩下一個漂亮的發髻就出來了。

葉昔遲扶着沈凝煙的肩将她的身子轉過來,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稱贊道:“我家阿花真好看。”

沈凝煙臉色微紅,不知所措地偏過頭,忽然就不敢看他。

正在這時,一雙礙眼的靴子映入眼簾。沈凝煙擡頭,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半哈着腰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二人看着。

沈凝煙吓了一跳,連忙推開葉昔遲站了起來,臉色比剛才更加紅了幾分。

葉昔遲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也跟着站了起來。

那男子嘿嘿一笑,臉上分明帶着幾許八卦之色,“我是否打擾了兩位的好事?”

他這話一出口,沈凝煙的臉色明顯已經不能用紅來形容了,瞪了葉昔遲一眼,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他了。

葉昔遲頭一次見到沈凝煙害羞的模樣,不由心情大好,一邊想着以後要多試幾次,一邊正色道:“請問你找我們有何事?”

“沒事,沒事。”男子笑得那叫一個開懷,“我與我家公子正巧路過此地,想問問兩位,知不知道往荊州怎麽走?”

葉昔遲先前沒注意,現在聽他這麽一說,果然見他身後不遠處還站着一位華衣男子,長身玉立,氣宇軒昂,站在人群之中,分外惹人注目。他正朝他們這個方向看着,對上葉昔遲的目光,微一颔首,氣質儀表皆屬上乘。

葉昔遲挑了挑眉,這個人雖然有禮,但卻給人一種極難親近的感覺,仿佛天生就含着一種貴氣,哪怕他極力隐藏,卻仍難以掩飾。

這個人不簡單,葉昔遲當下就下了斷論。

他指了指旁邊的一條路,道:“出了這個鎮子一直往前走,沿着官道走便是通往荊州的方向。”

“多謝公子提點。”那人連連道謝,小跑着回去複命,又牽過綁在一旁的兩匹白馬,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葉昔遲的視線之中。

葉昔遲收回目光,見沈凝煙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心裏又是一陣好笑,将剛從鋪子裏拿出來的包袱扔到了她手裏,笑道:“回去換上衣服,我們也該上路了。”

***

雇了輛馬車,比前幾日要快上許多。

葉昔遲坐在車廂裏,拿着一塊成色較深的玉佩翻來覆去地把玩着,“真想不到那老家夥還有這麽好的東西,看來這間鋪子我果然沒有買錯。”

買下那間珠寶行的時候他是連裏面的東西一起買下的,所以離開前為沈凝煙挑了幾件衣服的同時,也順手拿了一塊看得順眼的玉佩玩。由于是拿他自己的東西,鋪子老板自然也沒計較。

葉昔遲本以為只是一塊普通的玉佩,可這兩日打量下來,方知這可并沒有賣的那麽便宜。光看這色澤,也是有好些年頭的。看樣子那老板不識貨,而他卻恰恰撿了個大便宜。

等了半天都沒聽到沈凝煙說話,葉昔遲擡頭,見她正凝神看着窗外,不禁問道:“阿花,你在看什麽?”

沈凝煙指着山下的一條小道,急道:“公子你看。”

葉昔遲湊過去,他們正處于半山腰,所以對下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只見小道上刀光劍影,五六個黑衣人正圍着一個華衣男子攻擊,劍劍兇狠,刀刀斃命,下手毫不客氣。

華衣男子的身形飛快地移動,可縱使身手再好,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對對手還是一群高手,應付地十分吃力。一不留神,右臂被刀口劃破,獻血順着刀身四濺。

“停車!”葉昔遲一聲大吼,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葉昔遲蹙眉,定睛一看,果見這個被圍攻的男子便是前些日子見到的那個人。他身旁那個随從模樣打扮的人,正顫顫巍巍地躲在馬匹後面,臉上滿是焦急。

而那幾個黑衣人卻放任他不管,招招對準了華衣男子。

“唰”地一下,華衣男子的左臂也多了一條血口。

“公子!”那個随從見自己的主子手上,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從旁邊撿了一塊大石頭就朝人群砸去。

“啪”地一下,還沒近他們的身,其中一個黑衣人一揮手,對面一鼓更強勁的力襲來,石頭就直直地朝他胸口砸去!

随從被擊得瞬間飛出了老遠,一口鮮血還來不及吐出來,便暈了過去。

葉昔遲見狀轉頭對沈凝煙使了一個眼色,沈凝煙早有此意,見他同意,從馬車上抽出了一柄長劍,縱身便沿着山崖翻了下去。崖壁不高,也不過十多米的高度,沈凝煙輕盈地仿佛一只飛燕,穩穩地落地,瞬間纏入了争鬥之中。

那些黑衣人本來就對着華衣男子動手的,見他忽然冒出來一個幫手,被打得措手不及,有兩個由于背對着沈凝煙,壓根沒想到身後會突然多出人來,毫無防備之下直接被打得飛了出去。

解決了兩個,六個人只剩四個,沈凝煙功夫不弱,劍法又快,華衣男子雖然受了傷,可面上卻看不出半點軟弱,氣勢依舊磅礴,幾招之後,形式瞬間鬥轉。

又有一個被打飛出去,餘下的三個黑衣人見情況不對,對視幾眼之後,達成一致,飛快地閃身避過沈凝煙和華衣男子送來的劍招,攙着負傷的同伴閃人。

沈凝煙很久都沒有活動筋骨了,本來這身武藝是為了出門兩年行走江湖的時候方便而學的,可跟在葉昔遲身邊,平日幾乎都不出紫影山莊,哪裏還用得到。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機會,她自然不願輕易放棄。當下唇角微揚,傾身向前追去。

“回來,不要追了!”

葉昔遲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們身後,見沈凝煙要追上去,他連忙喝住了她。

沈凝煙聞聲只得收起長劍,施展輕功,幾步便已到了葉昔遲身邊,“公子為什麽不讓我追?”

“喪家之犬,難免不會做出什麽激進的事情,還是小心為上。”

聽出他話裏的關心,沈凝煙揚起臉沖他一笑,“好。”

華衣男子收起劍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謝二位相助,救命之恩,他日必當結草銜環相報。”

“咦,怎麽是你?”沈凝煙剛才只顧着打架,這才發現竟然是前兩日來找他們問路的人。

華衣男子點頭,“想不到姑娘與公子竟與我們同路。”

聽他這麽說,沈凝煙記起來了,上次問路的時候他們似乎也要去荊州,怪不得會碰上了。就是沒想到這麽巧,居然碰到他被人追殺。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有沒有傷着?啊!你的手流血了,這裏四處荒無人煙的,這該怎麽辦才好啊!”方才被打暈的随從醒過來就撲倒了華衣公子的身邊,面色慘白,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傷的。

“無妨。”華衣男子擡了擡手,可立刻眉心一攏,想是牽動了傷口。

葉昔遲知他不是壞人,見此上前一步道:“我們的馬車就在上面,公子既然與我們順路,若是不嫌棄,就随我們一同去吧。車上有藥,阿花會醫術,也好替公子處理一下傷口。”

沈凝煙對醫術雖然不怎麽精通,可處理簡單的刀傷劍傷還是不成問題的。

華衣公子往四周掃了幾眼,自己的馬早已在混亂中不知所蹤,當下便也不拒絕葉昔遲的好意,随着他們一同上車。

上了馬車,撕開了他的衣服,大片的血跡暴露在眼前,沈凝煙立刻閉上眼側頭。

葉昔遲拍了拍她的肩,讓她坐到一邊,柔聲道:“我先替他把血跡擦幹,待會兒你再處理傷口吧。”

沈凝煙點頭。

華衣男子想不到沈凝煙的武功那麽好,竟然會害怕幾滴血,不由會心一笑,道:“在下孟庭柯,今日幸得二位相救,若是将來用得上我的地方,二位盡管開口,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葉昔遲看也不看他,淡聲道:“這話你已經說了第二遍了,不過我們沒什麽仇人,不會像你這麽被人圍殺,所以報恩什麽的就不必了。你要是真心想要報答,就告訴我們那些人的來歷,我再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繼續帶着你們走,不然萬一惹上了大麻煩,我可沒那麽大的命給你牽連。”

葉昔遲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直接,簡而言之就是要是因為救了你被人追殺,他現在立馬就會把他們丢下,他可不想惹禍上身。

那随從聽了頓時就瞪大眼睛,氣呼呼地瞪着他,大聲道:“你說什麽?我們家公子才不是什麽大麻煩呢!我告訴你,你要是膽敢對我們家公子有半點不敬,小心我讓人……”

“小八,住嘴。”他的話沒說完,便被孟庭柯打斷。

孟庭柯低聲道:“二位救了我,我不想欺瞞二位,但此事事關重大,恕我無法告知。公子與姑娘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放我們下車,在下可以保證,此事絕對不會牽連到二位身上。”

其實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碰巧撞見,他完全可以随便編一個理由搪塞他們,可他卻沒有。葉昔遲很欣賞他的直爽,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回答得幹淨利落,哪怕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讓他甚為滿意。當下笑道:“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既然救了你們,又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正好我和阿花也要去荊州,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不知孟公子意下如何?”

孟庭柯難得一笑,道:“那當然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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