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進宮

由于前夜的過度放縱,直接導致了沈凝煙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她摸了摸空落落的床榻,心頭不由生出一絲悵然。

慢慢地支起酸痛的身子,沈凝煙扶着床沿坐了起來。腳才剛落地,葉昔遲便從外面走了進來,“醒了?”

沈凝煙點點頭,撲鼻的香氣将她沉睡的味蕾喚醒。她半支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葉昔遲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麽?”好香啊。

葉昔遲輕笑着将東西放下,見她赤足踩在地上,眉心一皺,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上床裹在懷裏,略帶生氣道:“天氣那麽涼,怎麽不多穿點?”

沈凝煙委屈地嘟了嘟嘴,抱怨道:“人家渾身都痛,哪有力氣穿衣服呀。”

葉昔遲被她的話一噎,頓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瞧這丫頭的摸樣,一定是對昨晚的事耿耿于懷,還嫉恨着他呢。

為了以後的幸福,葉昔遲毫不猶豫地擠出一個笑臉,像在哄一個孩子一樣抱着她輕搖了幾下,柔聲道:“好了,煙兒乖,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周全,以後我一定等你醒了,替你穿好衣服再出去。”

“誰要你給我穿衣服!”沈凝煙紅着臉推開他。

葉昔遲又把她拉了回來,将已經半涼的清粥喂到她嘴邊,“餓了吧?我親手煮的,你嘗嘗。”

“你煮的?”沈凝煙驚訝地回頭,在她的印象裏,葉昔遲從來都沒有下過廚,更別說特地給誰煮東西吃了。

葉昔遲尴尬地笑了笑,“我想你醒來之後一定會餓,想去廚房找些吃的的,可今天也不知怎麽回事,廚房一個人也沒有。所以沒辦法咯,我只能親自下廚。雖然這是我第一次煮東西被別人吃,不過你放心,我嘗過了,味道還不錯。”

沈凝煙看着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麽了?”葉昔遲見她神色有異,低頭問道。

沈凝煙搖頭,腦袋靠在他的頸間蹭了蹭,輕聲道:“公子,你喂我吧。”

葉昔遲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又不乖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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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該叫我什麽了?”葉昔遲無奈,前幾天聽她叫公子沒覺得什麽,可經過了昨晚,這個稱呼怎麽聽怎麽別扭。

看樣子,他有必要費點心思好好糾正一下她的稱呼了。

“相、相公……”沈凝煙被逼無奈,小聲開口,腦袋一點點往被子裏縮,就差沒埋到被子裏去。

***

吃飽喝足的兩人又親密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敲門,葉昔遲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沈凝煙。

打開門,就見香芸站在外面使勁地朝裏屋張望。葉昔遲不着痕跡地擋住了她的視線,單手撐着門框,似笑非笑,“有什麽事嗎?”

“姑、姑爺……”香芸每次見到他這麽看着自己,心裏總是沒緣由地發毛,前些日子扮作小姐的摸樣騙他,雖說不是她的主意,但終歸也是有責任的。

“姑爺,府外有個自稱是靈犀閣的人要見你和小姐,不知您見是不見?”

葉昔遲道:“先帶他去前廳吧,我和煙兒等會兒就過去。”

香芸點頭稱是,剛想退下,卻被葉昔遲叫住。

葉昔遲抱臂望着她,笑道:“我聽說你跟在煙兒身邊十年了?”

香芸疑惑,猶豫着點頭。

“怪不得。”葉昔遲揮了揮手,轉身欲進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對了,一定要好好招待那位客人。”

就這樣?香芸松了一口氣,逃也似地離開了。

前來沈府的人正是葉昔遲和沈凝煙昨日在靈犀閣外見到的那人,他将一封密封書信交給葉昔遲,“我們閣主讓我帶話給葉公子,他的條件都寫在這封書信裏,若葉公子願意答應他的要求,那麽閣主也願意做個順水人情,将葉公子所需的東西交給到你手裏。”

葉昔遲點了點頭,展開書信,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道:“勞煩這位大哥回去告訴你們閣主,他的條件在下并沒有異議。”

“那好,我就先告辭了。”

等那人離開之後,沈凝煙好奇地湊到信前,“這上面都說了什麽?老頭有什麽條件,你怎麽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葉昔遲把信遞給她,“剛才來送信的人就是靈犀閣主的長子,但由于并不是靈犀閣中的幾位姨太太所出,故老閣主一直以師父的名義将他收養在身邊,經過二十多年的悉心栽培,他已可以獨當一面。所以老閣主希望,将來等他百年之時,能把靈犀閣交給他打理,也算是了了他的一番心願。”

“哦。”沈凝煙恍然大悟,“難怪他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知道些什麽?”葉昔遲轉身。

沈凝煙道:“我以前聽爹說,靈犀閣主雖然有幾房姨太,可卻從未立過任何一人做他正式的夫人。他膝下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但都不怎麽得寵,很多事情他寧願告訴他的徒弟,讓他的徒弟一手操辦,也不願意向自己的兒女洩露一星半點。幾個姨太太為此抱怨過無數次,讓他盡早從他的三個兒子裏選出繼承靈犀閣的人,可他卻充耳未聞。”頓了頓,又道,“以前我就覺得奇怪,他幹嘛不疼自己的兒子卻輕信一個外人,原來那個所謂的徒弟,才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吧。”

“說得在理。”葉昔遲點頭,“或許他對這個兒子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無法将他的身世告訴他,正好我們想接手靈犀閣,于是他就順水推舟,把靈犀閣交給我們,那麽下一任閣主是誰,就要看我們的意思了。我們與他非親非故,自然不會因為那三個人是他的兒子就把閣主之位給其中的任何一人,這樣他的徒弟便有了公平競争的機會,也不會落下幾房姨太的口舌。”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他的姨太太們真的會願意把靈犀閣交給一個外人打理嗎?”

葉昔遲指了指書信,“你看最後一句話,老閣主給我們送這封書信的意思就是告訴我們,靈犀閣的所有事情,都由閣主說了算,只要我們助他的徒弟當上了閣主,那麽他那幾個兒子女兒再反對,木已成舟,也無計可施了。”

沈凝煙把信甩在一邊,抱着葉昔遲的手臂,不樂意道:“公子,他這是在利用我們!”

葉昔遲不置可否,含笑道:“做生意就是這樣,不可能有哪一方永遠都占盡優勢,有利自然會有弊,這也算得上是公平交易了。”

“真複雜。”沈凝煙吐吐舌頭。

葉昔遲摸摸她的腦袋,眸色溫潤如月,“是啊,很複雜,所以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她要學?沈凝煙不解地望着他。

葉昔遲輕笑道:“要做我葉昔遲的妻子,紫影山莊未來的莊主夫人,一點生意經都不懂怎麽行?”

沈凝煙已經習慣了他動不動就調侃自己幾句,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話,嘟着嘴和他談起了條件,“生意經這三個字一聽就是很麻煩的事,我才不想學呢。你看我既會武功,又會易容。雖然功夫可能沒你好,易容也不是時常能用到,不過也不算一無是處。我已經幫着你拿下了六本賬本,所以生意上的事,我還是不參與了,好不好?”

這麽快就學會邀功了?葉昔遲想了想,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稍稍松口,“也好,但這些得等我們拿到第七本賬本,回紫影山莊以後再說。”

第七本賬本……

沈凝煙眼睛一轉,笑得賊眉鼠眼的,“這有什麽難的,第七本賬本,我早就想好去哪裏拿了!”

葉昔遲挑眉。

***

數日後,一輛馬車從滄州駛出,直奔京城的方向。

“煙兒,你說的這第七本賬本,究竟要怎麽得到?”葉昔遲無奈地坐在車廂裏,這已經是他這幾日第不知道多少次問她這個問題了,可無論他怎麽威逼利誘,沈凝煙都把嘴巴咬得死死的,不肯透露只言片語,只是看着他不停地笑,讓他等着就行。

葉昔遲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麽鬼主意,但從她近幾日竊喜的神色上看,一定不會有好事。

算了算日子,從他在葉昔早手裏拿過代莊主的玉佩起,已經過了将近十個月了。只剩兩個月一年之期将滿,若是在此之前無法将七本賬本帶回去,那麽他們這一年所做的努力便白費了。

他一直都沒有告訴沈凝煙的是,莊主的考驗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若是通不過,那麽一輩子都與莊主之位無緣。而且最後驗證究竟是否通過考驗的也不止他一個人,更有紫影山莊的八大長老參與。九人之中只要有兩人反對,那他便也無法通過考驗。

他之前怕她擔心,心裏有壓力,所以一直都沒有告訴她。可如今期限将至,自己卻隐隐有些擔憂起來。他目前手上所有的六本賬本,除去靈犀閣、憶仙坊和他後來誤打誤撞收下的一個镖局以外,其他三間也只是普通的鋪子,并不足以讓他有完全的把握能通過考驗。所以接下來最後的那本賬本,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若是夠獨特,夠意想不到,相信他就能無後顧之憂,所以他才想要知道沈凝煙心裏究竟打的是什麽鬼主意,只是……

葉昔遲搖了搖頭,算了,雖然莊主之位對他來說很重要,可若是能讓她開心,哪怕是丢了這個莊主,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反正日子還早,她既然想玩,他就再陪她玩一陣子就好了。

沈凝煙自然是不知道葉昔遲心裏繞的這些彎子,此刻她正舒服地躺在馬車裏的軟榻上,頭枕着他的膝蓋,手裏拿着葉昔早給她的令牌翻來覆去地玩着。

一邊玩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葉昔遲的問題,“你先不要問那麽多嘛,等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我保證,到時候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準保你笑得幾天幾夜都合不攏嘴,嘿嘿!”

“傻丫頭。”葉昔遲失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

“小姐,你渴不渴?嘗嘗這個,今年的新茶,前些日子有人送給老爺和夫人的,夫人知道你愛喝,所以特地讓我帶了一點來。”香芸将泡好的茶遞給沈凝煙。

沈凝煙本沒有想過要帶着她,但是沈夫人不願意,非要讓香芸跟着。從前她隐姓埋名去紫影山莊倒沒什麽,如今已經成了葉昔遲的夫人,怎麽說也得帶個信得過的丫頭一塊兒去,否則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

其實前兩年在紫影山莊沈凝煙有葉昔早護着,本來就沒有因為外人而受到太多異樣的眼光,現如今又有葉昔遲撐腰,誰敢欺負到她一個未來的莊主夫人身上去?她娘果然是多慮了。但為了不讓娘擔心,沈凝煙還是把香芸帶上了一起。

沈凝煙接過茶,沒有馬上喝,而是一臉謅媚地給了葉昔遲,“我爹最愛喝的碧螺春,你嘗嘗。”

葉昔遲接過,“多謝娘子。”換來的是沈凝煙的一個白眼。

***

進京之後,馬車沒有片刻的停留,直奔城裏那方城牆最高的地方。

“籲--”

司琴剛跳下馬車,就湧上了十幾個官兵,将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皇城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擅自闖入,你們幾個,還不快速速離開!”

皇宮?下了馬車之後的葉昔遲詫異地看着眼前幾十丈高的城牆,不由蹙眉。他們來這裏幹什麽?

“煙兒?”葉昔遲下意識地望向沈凝煙,他可不認為這是司琴的主意。

沈凝煙朝他抿唇一笑,放開了他的手,下了馬車,朝着那些官兵道:“我有事要見你們的皇上。”

領頭的官兵舉起刀,厲聲道:“混帳!皇上豈是爾等刁民說見就見的!若是不想死,就趕快離開!否則,休怪我手下的刀不客氣!”

等他說完,沈凝煙面上全無畏懼之色,微微笑道:“這位大哥,你先別那麽激動。我問你,當今聖上身邊的親信太監可是叫小八?”

那人眸色一凜,“你怎麽知道?”她要是說別的太監的名字說不定他們還不知道,但是皇上身邊的那一個,皇宮裏幾乎人人都耳熟能詳。

沈凝煙攤手,“我要是不認識你們皇上,怎麽可能這麽貿貿然地來找他?”

那人想了想,片刻後道:“不行,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刺客,沒有皇上的傳召,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入宮!”

沈凝煙撫額,雖然早有被趕走的準備,可被他一口一個刁民和閑雜人等,心裏也不禁有些不舒服。該死的孟庭柯,看我以後怎麽找你算賬!

“煙兒,你究竟有什麽大事,非要進宮不可?”葉昔遲拉了拉她,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麽了。這皇宮是她說進去就能進去的嗎?

沈凝煙回頭道:“這件事,非進宮不可。”

說完,她眨了眨眼睛,思慮片刻,把頭上的一枚簪子取了下來,交給方才說話的官兵。

“麻煩你将這枚簪子帶給小八,就說沈凝煙有事求見皇上,他看到了,自會來見我的。”

那官兵冷哼一聲,甩掉,“對不住了這位姑娘,別說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就算今日你帶着皇上的信物過來,沒有皇上的聖旨,也不得随意進宮!”

“你……”沈凝煙氣急。這個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

就在二人僵持之際,一輛馬車緩緩從城門內駛出。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女子從車窗探出頭來。

“弟弟?煙兒?”

沈凝煙和葉昔遲聞聲望去,就看到滿臉吃驚的葉昔早驚愕地看着他們。

“姐?你怎麽會在這裏?”葉昔遲上前一步,她不是回紫影山莊了嗎,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從皇宮裏出來的?

“葉姑娘。”那些官兵見葉昔早下車,恭敬地喚道,與剛才的态度大相徑庭。

“你們怎麽來了?”葉昔早也是大為驚訝,想不到才分別半個多月,竟然會在這裏見到他們。

葉昔遲看了看沈凝煙,如實道:“煙兒有事要見皇上。”

葉昔早側目,見沈凝煙點頭,她很快就明白了。原來阿花早就知道孟庭柯的身份了。

葉昔遲答完,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遍,“姐,你呢?怎麽會在這裏?”今日發生的事情着實讓他十分奇怪。

葉昔早抿唇,環顧了四周,知道這并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朝身後跟着的宮女說了幾句,然後對葉昔遲道:“此事說來話長。煙兒若是想見皇上,就跟我進去吧,這些事,我回頭再跟你們細說。”

“葉姑娘?!”官兵震驚,此刻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她是皇上親自帶進宮的,并且吩咐了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且任何行動都不得阻攔。

葉昔早溫婉一笑,挽着葉昔遲的手臂道:“他是我弟弟。”

此話一出,團團圍着他們的官兵立刻散了去。

跟着葉昔早一起出來的宮女駕着馬車離開了皇宮,而葉昔早則是坐上了葉昔遲等人的馬車,将他們一起帶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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