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謝謝你能懂我

仙帝盯着燈架上那顆璀璨的夜明珠發呆,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放他和修的過去。老仙帝就他和修兩個孩子,兄弟兩兄友弟恭形影不離,無話不說,手足情深,一直都是這樣的。直到有一天,修突然興奮的告訴他,他能進入幻境了,幻境裏面有一棵齊天高的大樹,樹上挂滿了亮晶晶的果子,五顏六色的閃閃發光,漂亮極了。那一刻,看着修因為興奮而閃亮的臉頰,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怨恨的念頭,他意識到他在嫉妒,他一點也不高興。可是他虛僞的掩飾了,也跟着笑起來,就像發自內心一樣。沒人知道,這顆嫉妒的火苗隐藏在心底,時而升騰,時而被他壓制。與魔王交戰時,修一直在護着他,不讓他涉險,可是在修重傷的時候,是他給了修致命的一擊。修的身體化作了鎮妖塔,元神灰飛煙滅,他是親眼看見的,突然就空落落,淚流滿面。

仙帝站起來,突然天旋地轉,他扶住桌子,抹了一把臉,深呼吸讓自己平靜,招來心腹傳旨下去,沒他的命令,一幹人等不可輕舉妄動。

大皇子樑摩拳擦掌,召集手下門将,正準備布置一下追殺的計劃。天界地理全貌的圖紙都還沒有展開,仙帝随身侍從就帶着谕旨求見,樑趕忙讓人迎了進來。侍者跪在地上将仙帝口谕一字不落的複述一遍,也不客套,起身行禮走了。

待宮門關上,樑突然收住笑容,雙眉緊皺,心中升騰一股怒氣。他緩緩合上地圖,摒退衆人,只留下心腹門将黑瞳,叮囑道:“流雲非殺不可,明白怎麽做麽?”黑瞳點了點頭,閃身不見了。

傳旨人又去了二皇子的宮殿,二皇子岚正抱着一個仙娥滾床單,隔着簾子聽了禀報,坐起身披上衣服,笑道:“什麽?不抓了?好好,我明白了。”等傳旨人離開,他才笑道:“關我屁事……”想了想,喊進來一個人,是個獨臂的紅衣男子,長相陰柔邪魅,眉心透着一股子狠勁。

“怎麽回事?之前一個個心急火燎,恨不得立馬将流雲碎屍萬段一般,現在怎麽又不當回了。”他撫摸仙娥白皙的後背,剛才還在嬉笑的仙娥這會已經沉沉入眠,對于二皇子的撫摸毫無反應。“大皇子那邊什麽反應?”岚低頭玩弄着仙娥的頭發,漫不經心的問。

紅衣人禀報:“黑瞳帶着一些人手秘密出宮了。”

岚點頭道:“也是,我都好奇了,大哥還不急死了,呵呵,那風柳将軍也帶點人去湊湊熱鬧,可好?”

跪在地上的那人,也就是二皇子岚的門将風柳,面不改色也不行禮,直接轉身走了,毫不講理數,看着就是個傲慢的人。

岚也不生氣,沖着那人背影喊了一句:“風柳将軍小心些,你那小體格,本宮擔心得很。”看着那豔紅背影意料之中的僵硬了一下,岚樂的‘哈哈’笑,剛笑兩聲,笑聲嘎然而止,只聽空氣中夾帶着輕微嘯叫,看不清實物,等回過神來,一只小巧的短刀已經插在二皇子的發髻上。

岚用手取下短刀,被削落的黑發絲絲飄散,他看着那刀笑了笑,舉目時已看不見紅色身影。

輕輕點了點仙娥後背,原本熟睡的仙娥突然醒來,根本沒發現自己熟睡一般,背上受了癢,咯咯的笑了起來。聽着銀鈴般的笑聲,岚也勾起嘴角,心裏琢磨:為什麽呢?這段佩容如此輕巧的穿梭在父皇的結界中,這麽危險的人物,卻放任不管,必定有緣由。他笑了笑,流雲那事還沒有解決,這會兒又來一個段佩容,還讓不讓他好生玩耍了。

流雲四仰八叉的睡飽了一覺,揉着眼睛起身時,洞外已經豔陽高照,瘴氣稀薄很多。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洞外,又看看自己一身破爛的裝束,光着的兩只腳髒兮兮的。他回頭,對視上段佩容明眸的雙眼,喃喃道:“對了,我已經出來了。”突然想起昨晚的惡戰,一拍大腿跳了起來,蹭到段佩容身旁蹲下,道:“那只騷狐貍呢?”

段佩容師徒三人正在喜悅中,都不太搭理他。

段佩容一覺醒來,竟然沒有往日的僵硬疼痛,除了一個姿勢睡太久腰有些酸痛除外。赤虎幫他按摩右腿,活動腳踝,按往常一樣擡着他的小腿幫他輕輕彎曲,舒展。

琉璃在段佩容身後扶着他,緊張的問:“師父,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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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佩容微笑着搖頭,赤虎加大了伸展的弧度,段佩容覺得後腰針刺一般,微微蹙起眉頭。琉璃緊張的盯着他的面容,見他蹙眉,立刻拉開嗓門吼道:“輕點,不會呀。”赤虎就不敢再動了。

段佩容笑着安慰他倆,道:“我這腿本來就是廢的,即便毒解了,也不可能能跑能跳,你們別太失望了,恢複成這樣,我很滿足。”

琉璃一個眼刀子瞪着一旁的流雲,咬牙道:“都是怪你。”

流雲心懷愧疚,也不好意思反駁,腦袋往後,躲過噴過來的唾沫星子,道:“我又怎麽了。”

段佩容右腿偏細,褲腿就顯得肥大,被琉璃一卷就掀到了膝蓋,露出四道長長的疤痕,從膝蓋蔓延到腳踝,蒼白的皮膚上凸起刺眼的紅痕。

流雲盯着那些傷痕,默不作聲。

段佩容一把将褲腿拉了下來,抿着嘴不說話,眉頭已經皺了起來,臉上帶着一層薄怒。他不願意讓自己的殘缺暴露在外人面前,他讨厭那種同情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夠強,不需要憐憫。那時他躺在床上,要不是實在無法動彈,他內心是不願意讓赤虎和琉璃看見他的殘腿。太吓人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直視。後來習慣了赤虎和琉璃的照顧,赤虎給他洗澡的時候,他時常都是閉上眼睛的。

他在自卑?不不,他不承認,他為什麽要自卑。

赤虎瞪了琉璃一眼,他從未對他兇過,這一瞪,琉璃有些害怕。赤虎将段佩容的褲腿紮進襪子裏,放下衣擺遮住了左腿的殘缺和右腿的細瘦。起身,拉起發呆的琉璃,對段佩容道:“洞外瘴氣已經散去,我和琉璃去找些食物回來。”

段佩容點了點頭。赤虎拉着琉璃走出洞外。

琉璃喃喃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惹師父生氣了嗎?”

赤虎像個稱職的兄長,攬着他的肩膀,将他摟在懷裏,輕輕拍打他的背,安慰道:“師父總是表現的無所謂,那是怕我們擔心。你想師父多麽厲害,手握雙刀,足下輕點都能躍上樹梢。可如今,缺了一腿,別說站起來,連坐着都是困難的,你想他能不難受麽?就連十一師叔一直想看看師父的傷勢都被拒絕,你就這樣讓師父最在意的痛暴露在外人面前,他能不生氣麽。”

琉璃抖了抖嘴唇,落下淚:“我平日随意慣了,我錯了。”平日裏,只有他們師徒三人,他也常這樣掀開師父的褲腿,舔舔那吓人的疤痕。師父總是揉着他的軟發笑他,他以為師父是不介意的。他錯了,大錯特錯。

赤虎安慰道:“沒事的,師父疼你的很,這會肯定都消氣了,記住別有下次就好,知道了麽?”

琉璃點了點頭,任由赤虎牽着往林子裏走,邊走邊掉淚。

赤虎見他不停哭,心裏難受,勸慰他:“別哭了,師父不會怪你的。”

琉璃吸鼻子,悶聲悶氣道:“你剛才瞪我,你從沒有瞪過我。”

赤虎嘆了一口氣,将他重新摟在懷裏道:“我錯了,我也不會這樣了,好嗎?”琉璃這才點了點頭,止住了哭。

此刻的洞內,氣氛尴尬。半響,段佩容道:“那年,我奉命前來捉拿你,仙界下旨就地正法,每招都是殺招,你稍微弱了一些,今個兒已經化為白骨。”

流雲茫然的點頭:“十三星陣确實厲害,我那時已經招架不住,本想着自毀元神同歸于盡,你那時突然靠近,我吓了一跳,本能就咬了過去,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你定魂針刺中元神,我無法引爆元神,滿心焦慮,一揮手……沒想到傷你如此……”

段佩容見流雲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上,滿臉愧色。他笑道:“反向思維,若你是我,我是你,我蒙受冤屈,有人要殺我,難不成我還乖乖等着,也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流雲擡眼看他,神情複雜。

段佩容揚起嘴角,笑容溫暖,拍着流雲肩膀道:“我并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可好。”

流雲目光閃動,點了點頭,也笑了起來,道:“對,以後我們還要結伴往下走呢,所以說患難兄弟,由此才見真情。”他一巴掌拍過去,道:“從今以後,你我就是兄弟了。”

他這一拍,害的段佩容失去重心,撞在石壁上,引發了胸口的內傷,捂着胸口咳了半天,邊咳邊笑:“好的。”

流雲将他扶好,問道:“怎麽了?傷的重不。”

段佩容笑道:“還不怪你,說暈就暈,害得我撞在山壁上,差點沒散架。”

流雲突然轉身,對着段佩容道:“幫我看看,我是不是也受了重傷,後背總是火辣辣的。”

段佩容看見流雲後背一個很深的牙印,咧了咧嘴,那是他咬的,情急之下為了喚醒流雲,用足了勁。他敷衍笑道:“沒事小傷。”

流雲摸着後背,冷聲道:“肯定是那個冰渣臉幹的。”他突然想起什麽,右手握拳砸在左掌上,道:“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麽了,那個騷狐貍我認識。”

段佩容望向他,看他正經道:“那騷狐貍長我三百歲,他即位那會我還小,我娘帶我去參加過他的即位儀式,我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只通體雪白的九尾狐。後來長大了,我聽族裏長老們聊起過他,你可知他為什麽會被趕出狐族?”

段佩容道:“不是他的弟弟害他麽?”

流雲道:“他就那麽一個弟弟,為什麽害他,你知道麽?”

段佩容搖搖頭,看着他。

流雲道:“他看上了他紅毛的弟弟,他把他弟弟白焱搞了。”段佩容一臉茫然,沒反應過來什麽搞了,搞什麽了。流雲露骨道:“就是把他弟弟給睡了,而且還不知道欺壓了多久。他弟弟害怕他的威脅,一直不敢反抗,後來一次他又玩弄他弟弟,被老狐王撞個正着,這才引發了禍端,将他廢掉,立他弟弟為王。那騷狐貍一怒之下,竟然拔了他弟弟尾巴。你可知九尾狐的尾巴就像他們的命一樣重要,那可憐的沒尾巴的弟弟當了王沒幾年,老狐王就死了,結果老狐王的侄子就反了,當了新王。”

段佩容問到:“那白焱如何了?”

流雲道:“鬼知道呢?沒了消息。這畢竟是外族的內事,我們也不好多問的。”

段佩容皺眉道:“流雲兄到底想說什麽?”

流雲道:“我是想說那白月并不是看着的那般不染塵世,他心狠手辣,居心叵測,他跟着我們必是有陰謀。”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語:“他是只騷狐貍,不會是看上誰了吧。”他慘叫:“千萬別是我。”立即否定:“這不可能。”赤虎五大三粗,也不可能。琉璃嬌小玲珑,有可能。段佩容眉眼清雅,斯文俊秀,也很有可能。他很仗義的拍胸脯:“你放心,他要是敢對你不敬,我饒不了他。我昨天之所以會輸,是我還沒養好元氣,過幾個月,等我恢複,哼哼,還能怕他。”

流雲特仗義的說着,段佩容突然打斷他,擰着眉毛盯着他,那眼中有些怒氣,語氣不悅道:“流雲兄莫要再說,白月不是那種人。”

流雲碰了一鼻子灰,喃喃道:“我說的是真的。”

段佩容斬釘截鐵打斷,道:“這話到此為止,以後都不要再提。即便你說的是真的,我相信白月定有苦衷。”他看着流雲道:“世人都道你是殺人惡魔,你自己背負了這樣的冤名,卻不能去理解他人,你這三十年沒白關。”

流雲挨了說,沒趣的摸了摸鼻子,心想這小道士看着眉清目秀好人相,沒想到還挺兇……不過我喜歡……然後,流雲開始傻笑。

段佩容皺着眉頭,他捂住心口,裏面莫名的疼痛還未消散,他這是怎麽了,怎麽聽不得別人說白月的壞話呢?他吐了一口氣,默念,我是清修之人……屁呀……我是要入紅塵的人了。他在內心糾結,從未嘗過禁果的純情小道士,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為情所困。當然,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情窦初開。

可是……這個時候,白月卻是清清楚楚感覺的自己心跳加快,血液在肢體流走,他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再一次體會到心跳和喜悅。段佩容說:“我相信他……他定是有苦衷的……”他突然感覺,天下人都誤會他,只要世上有一個人懂他,足以。當這個人是段佩容的時候,他感到了喜悅。他也終于想明白,為什麽會在乎那個傻子的生死,因為不想他死,想他活着,想讓他陪着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被這個笑起來暖暖的,眉眼如星,有着可愛笑渦的人吸引了。

彌補上一段戀情帶來的傷害,最好的法子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愛慕。白月突然發現,當聽到流雲說他的過去時,他已經沒有那麽痛苦和憤怒了。他只是擔心,怕段佩容會一樣的鄙夷他。

還好,萬幸。于是白月的冰霜臉,難得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是的,白月都聽見了。他早上趕到了最近的鎮子打探了一下消息,回來的時候,離洞口一裏多外剛好聽見流雲那些話。他是狐貍,千年的狐貍,他的聽力遠遠勝于其他的妖獸。他停止前行,靜靜的站着,面無表情。他知道,若是剛才段佩容附和一句話,哪怕只是違心的說給流雲聽的,只要他說一句難聽的話,他一定會轉身就走,再也不會回來,從今之後和這幫人形同陌路。

可是,那人說他有是苦衷的……白月覺得欣慰,因為那人懂他。

他揚起臉,和煦的陽光,郁郁蔥蔥的密林,一切入眼的都那麽賞心悅目,讓他心情大好。他一個響指,腳下祥雲啓動,加快速動往山洞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前面有三章在網審= =擦汗,我覺得寫得非常正經呀,照這樣發展,随着劇情發展,兩個人感情升溫,待有肉之時,這裏就沒法更了呀,我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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