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牡丹客(十七)
離開天牢,陸小鳳回到客棧,對着花滿軒搜集到的消息,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直至深夜,才将手中的東西盡數燒毀,吹了蠟燭,和衣躺在床上。在見過花滿樓後,陸小鳳将剛才要去見皇上的念頭打消。皇上,恐怕是早已經有防備,如今送上門不如等着對方找上門。
而銀五寒顯然不知道再多關于這件事的內情,不能指望,而花滿軒那邊能得到的消息也都在手裏。
到底,那個關鍵是什麽,必須要知道那樣東西,腦子裏的一切才能全部歸位,找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陸小鳳犯了一個身,閃過千萬種理由,唯一能夠讓人覺得可信的,只有一種,那就是與皇室聲譽有關。這件事情,如果不是事關皇室聲譽,絕不會如此勞師動衆。那麽,上官家與皇室到底有什麽淵源,而且,為什麽皇上會到現在才下手,原因呢?當初花滿樓答應上官雲調查此事,而他因為花滿樓的緣故也卷入其中,還有當時在洛陽客棧內的那些流言,關于牡丹客的傳說,那麽牡丹客……
究竟代表了什麽,裏面到底有什麽秘密。
皇室聲譽,能夠讓皇上下手,一定是醜事。陸小鳳并非是朝廷官員,家世也并非權貴,對于皇室的秘密,絕非是他能夠調查出來的。‘月王爺是如今唯一能夠救上官性命的人’,陸小鳳腦中閃過花滿樓的話,如果月王府,如果月王爺是唯一能夠救上官雲性命的人,那麽肯定知道牡丹客的來歷,說不定還能把花滿樓從天牢裏救出來。
上官家的事情陸小鳳若非是已經身在其中,斷然不會多管閑事,但如今既然已經管了閑事,就要管到底,就算是得罪了皇上,也只能認栽。
陸小鳳想,以後自己絕對不要多管閑事了。
第二日一早,陸小鳳剛起床,正要前往月王府,客棧的夥計敲響了房門。
“陸大俠,有人找您。”夥計在門外說。
“這就來。”陸小鳳披上衣服,整理了一下,腰帶拴上,出了門,見夥計還在門口,看了他一眼,夥計使了一個眼色,陸小鳳立刻明白。
花家的夥計都是能幹人,而且在京中做生意,那可需要點眼色,能夠辨人識貨,才能夠誰都不得罪。夥計的眼神是在告訴陸小鳳,來找他的人,身份來歷不低,絕非是一般人,需要小心對待。陸小鳳點點頭,往樓下走,見門口站着的人,一瞧,陸小鳳就知道對方是何來歷。
能夠勞駕錦衣衛來找自己,還真是面上有光。
“閣下是——?”陸小鳳站在來人身後,也不做什麽,直接開口說話,讓對方覺得頗有意思,微微勾起嘴角,對着陸小鳳拱手。
“在下靳七,我家主子有請陸大俠一聚。”對方盡管穿了百姓衣服,手中的佩劍上的圖紋也能瞧出一二,而且腰間的那塊玉佩,可是身份的象征。
“靳七?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靳七大人。”陸小鳳回了禮,擡腳向外走,一邊走一邊道:“你家主人真是好耳力,陸小鳳不過昨日剛到,今日就已經找上門敘舊,想來,這一次肯定有好酒喝了。”
“的确是有好酒,上等女兒紅已經備好,主人深知陸大俠不愛家中釀造的酒,偏愛這江湖味道,特意讓屬下買回家中。”靳七自然是武功上乘的好手,陸小鳳和對方過招,雖然必勝,卻也讨不了好。
一路陸小鳳說一句,靳七回一句,陸小鳳也不覺得枯燥。陸小鳳愛說,自然喜歡有一個人聽自己說,就如同花滿樓那樣,不時插一句,斷不會嫌你聒噪。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來到宮門前,靳七出示腰牌,侍衛放行,陸小鳳大搖大擺,如同逛鬧市一般走進皇宮,嘴角上揚,眼神防備。
再傻的人也知道,陸小鳳此次進京是為了什麽,決不會是因為想和皇上敘舊進京。早在皇上把花滿樓帶走時,就料定了陸小鳳會來京城,時刻注意着陸小鳳的動靜,怕是連客棧和昨晚夜探天牢之事,也已經被皇上知曉,才會有了剛才這一出。這是敘舊是假,探虛實才是真。
還好自己留了一手。
“陸大俠,皇上在裏面等你。”
“多謝靳七大人帶路。”陸小鳳望了一眼緊密的房門,想了一下,還是一掀衣擺,擡腳往裏走。
推開門,一身明黃的高大背影出現在視線裏,陸小鳳彎腰道:“草民見到皇上。”要想陸小鳳跪下,那是萬萬不可能,陸小鳳這人,就是這樣不守規矩。
當今皇上轉過身,見到陸小鳳,道:“陸小鳳你來了?”
“這不是皇上讓我來的嗎?哎呀,靳七大人說皇上備了好酒,陸小鳳貪杯,忍不住就來了,皇上你這酒……放在哪?我都聞到酒香了。”陸小鳳左顧而言他,臉上慣有的笑容,酒窩看上去,讨人喜歡,難怪女人緣那麽好,紅顏知己遍布天下,可惜誰也留不住陸小鳳。
皇上朗聲大笑,擡手讓陸小鳳坐下,“陸小鳳,天底下像你這樣貪杯卻又千杯不醉之人,少有。”
“多謝皇上誇獎,陸小鳳當之無愧。”陸小鳳也不介意,盡數收下誇贊,在皇上對面坐下,桌上只有一壺酒,還有一個豬頭。陸小鳳掃了一眼豬頭,當下生疑,面上不動聲色。
豬頭與牛頭之物一般都是家中拿來當做祭祀之物,怎麽會出現在桌上,更別說出現在天下眼前,當做下酒菜,這不是犯了大忌嗎?底下人不會這麽做,所以,這東西當然不是擺給皇上看得,而是給他陸小鳳看的。
“果然是好酒。”
“陸小鳳,有些事,不該插手的時候就應該及時放手,朕不想失去一個朋友,因為身為天子,能夠有朋友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陸小鳳也不想失去一個朋友,陸小鳳愛命,但更重要的事,喜歡和朋友在一起。”陸小鳳喝下酒,也不擔心酒中有毒。若是皇上想殺他,有千萬種辦法,偏偏不會是下毒這種。
兩人的眼神對上,一步也不肯退讓。
靳七在外等候,過了一個時辰,陸小鳳從裏面出來,與進去的時候一模一樣,靳七莫名的松了一口氣,上前道:“陸大俠,我送你出宮。”
“那就有勞。”陸小鳳點頭。
剛才在書房中,陸小鳳知道自己差一點就丢了性命,能夠活着走出來,是不是應該感謝前些年種下的因,如今才能夠在得罪了皇上的情況下全身而退。一路往宮門口走,陸小鳳忽然想起,上次來京城是結識的那個李探花,多了一句嘴問道:“朝中的李探花如今還在翰林院做侍讀?”
“過完中元節,已經辭官回鄉。”靳七想起當初狀元游街,榜眼與探花也一同游街的場景,京城中不知道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兒對着小李探花發怔,暗許芳心,卻也無疾而終。風流倜傥,貌比潘安卻又英俊儒雅,一派風流之姿,朝中無人可比,卻也注定了,不适合朝廷,“陸大俠和李大人有交情?”
“說不上,只是有過幾面之緣。”陸小鳳說完,眼前就是宮門,便道:“陸小鳳告辭,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離開皇宮,陸小鳳并未回客棧,而是徑直去了月王府。
如果真如花滿樓所言,月王爺能夠救上官雲,那一切事情在月王爺那裏都能得到答案,但是——皇上知道他來了京城,命人監視他,一定知道他昨夜見過花滿樓,那月王爺是不是……一想到月王爺可能也遭到軟禁,陸小鳳立刻加快腳步,最後走到一條巷子裏,躍上屋頂,穿過一排排房屋,直接用輕功來到月王府內,省去了通報一事。
果真,月王府裏早已經是重兵包圍。
下人肯定不敢說,只能憑借着對王府布局的分析,陸小鳳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試探,終于找到月王爺的寝室,掀開瓦片跳進屋內,月王爺被軟禁在內。
“你是——?!”
“上官雲,月王爺可知道什麽?”陸小鳳捂住對方的嘴,張口就問道:“月王爺,我是陸小鳳,你不想見到上官一家連唯一的血脈都慘遭毒手,如果你還有良知,就不要叫出聲。”
月王爺點點頭,陸小鳳松開手,盯着對方,一旦有不對勁,立刻打暈對方脫身。
月王爺重重嘆了一口氣,在桌邊坐下,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那樣選擇,都是冤孽啊,冤孽!”陸小鳳一聽,知道有戲,這老頭子肯定知道些什麽,而且是他想要的東西。
“洛陽牡丹最風流,傾國姿色名天下,都是上一輩造下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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