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孤雁淚（十三）

深夜，蕭家院子裏，一抹黑影掠過，很快消失。

蕭景姝房中的燈一直亮着，映出一道纖細的身影。蕭景姝站在書桌前，盯着眼前的密函，只覺得心中一緊，恨不得将這封信的主人碎屍萬段。竟然敢動無辜的人，還有——蕭景裕，她絕不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他。

走到書櫃旁，挪動一旁的花瓶，一道暗門打開，蕭景姝彎腰走進去。暗道漸漸變得寬闊，蕭景姝手裏拿着燭臺，往深處走去，走到底，将四周角落裏的蠟燭點亮，蕭景姝把手裏的燭臺放在一旁，走到放置着一個盒子的石臺前。

雕紋質樸，上面的文字不像漢字，更像是一種圖紋。蕭景姝盯着盒子，打開後，裏面的東西讓蕭景姝搖頭嘆氣。

若非這樣東西，蕭家也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确定東西還在，蕭景姝按照原路返回，滅了燈，剛出暗門，反身正要把燭臺放下，一把匕首橫在咽喉處，蕭景姝一驚，很快收起臉上的驚訝，勾起嘴角，挑眉道：“閣下不知是何意。”

“東西。”

“什麽東西？你深夜私闖姑娘家的閨房，要找東西？難不成是武林正道還沒捉到的采花賊？”蕭景姝手裏的燭臺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蒙面人擰着蕭景姝的脖子，狠道：“蕭景姝，你別不知好歹，快告訴我，東西在哪？”

“東西？好啊，我告訴你——不識擡舉的東西！”蕭景姝擡腿踢中對方的膝蓋，抽出腰間的軟劍，見對方一臉驚訝，妩媚一笑，朱唇輕啓道：“難道你認為，我會讓你活着走出這裏？”

她可不只會長鞭而已。

蒙面人知道自己已經失去機會，反身要逃，蕭景姝豈會放走對方，足尖一點，追上前，猛地一刺，刺中對方的上臂，随後再借力往前，劍身和對方的劍碰在一起，蕭景姝擰眉，趁對方要破窗而出時，手裏的劍徑直刺向心髒。

想要逃走，不可能。

蒙面人死前，瞪大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胸前的黑色漸漸被血浸濕，顏色越發深。蕭景姝收回劍，随手取了一塊布，将劍身擦拭幹淨，不屑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出來吧。”

“不愧是雲州第一個高手，以及第一美人。”男人的聲音好似上好的玉器相碰的聲音，緩緩從暗處走出，一身黑色的衣服襯得臉色透着病态的白，雙目狹長，薄唇高鼻，瞳孔竟然是藍色。

蕭景姝冷哼一聲，似乎對于男人的出現并不意外，道：“把屍體處理掉，我不想再看到，惡心。”

“你府內的三個人，可不好對付。”男人走到蕭景姝身後，語氣輕佻的說着，在蕭景姝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蕭景姝秀眉輕蹙，轉身盯着男人道：“你想做什麽？”

“不想做什麽，只是提醒你，別忘記，你是誰，你的身份和你的責任。”男人瞥了一眼蕭景姝，上前，一把摟住蕭景姝的腰，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快速離開，無視掉蕭景姝惱怒的神情，“記住，下次可就沒那麽幸運。”

“滾！”抿着唇，控制着自己的怒氣，蕭景姝冷冷出聲。

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彎腰拎着屍體，消失在黑暗中。站在原地的蕭景姝想到剛才的事，把手中的布扔在地上，胸口快速起伏，過了片刻才平複胸中怒火，彈指滅了燈，躺到床上。

蕭景裕，拼了命我也會護住你。

第二日，大雪依舊，蕭景姝裹着披風從院子裏出來，走動間，能看到別在腰間的長鞭。陸小鳳和花滿樓見蕭景姝這幅打扮，自是知道她準備去赴約，救回蕭景裕。

但——

“你們兩個大男人還不如我爽快，景裕不會功夫，落到對方手裏，肯定吃苦頭，我去，或許還能脫身。”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謙虛。”

“這些東西拿來做什麽？好了，陸小鳳你還是管好自己，我走了。”蕭景姝走到門口，家丁已經牽了馬候着，見蕭景姝出現，走上前，把缰繩遞給蕭景姝。

蕭景姝看了一眼跟出來的兩人，自然是發現了少了李尋歡，也不問，拍了拍馬脖子，翻身利落上馬，道：“……陸小鳳，後會有期。”

聞言，花滿樓一怔，陸小鳳抿唇不語。

那夜，站在屋檐上，一身紅衣似火，身後長發飛舞的蕭景裕刻在了記憶裏。不服輸的眼神，倒還真是像這個人的個性。

深深的看了一眼陸小鳳，蕭景姝一拉缰繩，策馬離開。

“想什麽？”

“想陸小鳳真是走到哪，都能讓人心甘情願的喜歡上。”花滿樓帶着揶揄的話讓陸小鳳忽然一笑，擡腳往裏走。

“可惜，百花争豔也不如江南的花。”

“你倒水自大，一點也不謙虛。”

下午，蕭景裕迎着風雪出現在蕭家門口，讓蕭家家丁們紛紛迎上去，生怕蕭景裕會倒下。臉色慘白，身上還帶着血跡的蕭景裕被帶到前廳，聞聲而來的陸小鳳和花滿樓，聞到空氣裏的血腥味，皺起眉頭。

蕭景裕臉上的神情讓人心疼，乍一見到花滿樓，眼神一動，撲進花滿樓的懷裏。

花滿樓聞到刺鼻的味道，有些不适的皺眉，卻因為蕭景裕小聲的啜泣一怔，兩手不知該放在何處。

“那些人、那些人——”

“李叔，勞煩你讓人準備些熱水，景裕想要好好清洗一下。”花滿樓開口道：“你見到蕭姑娘了嗎？”

蕭景裕擡起頭，雙目通紅，搖頭道：“沒有，我被關在一件黑屋子裏，他們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帶人到屋子裏殺掉，地上，都是血……”

恐怖的記憶讓蕭景裕控制不住的顫抖，花滿樓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道：“好好休息，已經回來，就沒事了。”

“花大哥，剛才你說，姐姐，姐姐怎麽了？”

“臭小子，你姐當然是去處理生意，難不成和你一樣玩失蹤？快去洗洗，你身上髒死了。”陸小鳳适時的插話，一旁的家丁們紛紛理解，繼續手中的事情。

蕭景姝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蕭景裕。

李叔帶着似信非信的蕭景裕去沐浴更衣，花滿樓則是皺着眉，和陸小鳳并肩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他剛剛，似乎聞到了什麽味道，而且，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擔心那個小子？”

“陸小鳳。”花滿樓無奈。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兩撇胡子，盡管看不到，但憑着感覺，跟着花滿樓走絕對錯不了，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蕭景裕那個小子竟然這麽明目張膽的抱花滿樓，真是——不能饒恕。

“你也沒讓我這樣抱你。”

“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陸小鳳也會這麽計較，真拿他沒辦法。

“恩，只是孩子。”

隐隐的醋味讓花滿樓不由彎起唇角。陸小鳳不言語，也能感受到花滿樓心情的變化。或許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其餘的感官全部變得格外的靈敏。

兩人回到院子內，同時想到，今早離開的李尋歡。

李尋歡不離身的酒壺灌滿了上等女兒紅，一身白色披風的人，正在雲州外十裏的茶棚裏坐着，面前是一碗熱滾的茶水，旁邊還坐着兩個拎着包袱的行人。

冬日的夜晚來得格外的早，茶棚收攤，李尋歡牽着馬往外走，目光如水一般平靜，如同一般路人走在被白雪覆蓋的小徑上，漸漸，只能看到一片白雪。李尋歡翻身上馬，繼續往前走，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遠遠地，一支車隊從遠至近，為首的那人看到李尋歡，皺眉道：“前面的公子，能否讓各路，我們忙着給人送貨。”

李尋歡騎着馬回頭，停下口中哼着的小調，點頭，往旁邊走。

“多謝這位公子，不知你這大晚上的要去哪？我們是東家發令，不得不把貨物送出去，你怎麽也晚上趕路。”大漢也看不清李尋歡的模樣，只瞧見一雙異常明亮的雙眼。

“比較清靜。”

“公子真是怪人，先走一步。”那大漢抱拳向李尋歡示意後道：“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快點，天亮之前要把貨物送到！”

李尋歡目送着車隊離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前面能夠在天亮前趕到的，如果沒有算錯，應該是雙河鎮。

蕭家在雙河鎮上，有生意往來的人？

想到此處，拉近缰繩，在車隊消失在視線中後，李尋歡調轉馬頭，抄小路往雙河鎮上趕。如果他們三人沒有料錯的話，殺害蕭遠山的兇手還有獨孤一笑之事，所有的源頭都在雙河鎮。

天邊漸漸露出一絲光亮，李尋歡站在雙河鎮外的路上，瞥見一塊石碑，上前，扔下一樣東西，擡腳往裏走。

身上的行頭可不方便行動，得換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