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報應之迅猛
“真是個忠仆啊。”
淮啓由衷感慨,他擡手讓門口的兩個侍衛進來,“把這人埋了吧,看在明後的面子上,可以厚葬。”
侍衛過去搶奪天青的屍體,明飛卿抱着天青的上半身不肯松手,可他的力氣哪能比得過蠻夷這群過分壯碩之人。
天青被搶走,明飛卿追上去,被淮啓攔腰攔住:“明飛卿,聽話點,別忘了你還有父母和妹妹。”
明飛卿目眦盡裂,淮啓摟住他的身子:“人只要有了軟肋,就不可能不受威脅,你把玉玺交出來,否則彎刀就會架到你娘親脖子上。”
他曲起食指,揩着明飛卿布滿淚痕的臉頰,笑得陰森惡寒:“你在意的這些人都很愛你,刀架在你娘脖子上,她大概率也會選擇自盡來成全你的大義,明飛卿,他們是為你而死,是你殺了你最在意的這些人。”
明飛卿面如寒霜,周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喉嚨口,眼前忽然昏暗下去。
淮啓親眼瞧見他如死去的草木一樣枯敗下去,心中一慌,手從背後扣住了明飛卿脫力的身體,明飛卿昏沉間掙紮着要推開他,無濟于事,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往後墜去。
淮啓慌亂地抱起他,沖殿外喊:“太醫!去請太醫!!”
殿外的侍衛立刻跑去太醫院。
淮啓把明飛卿抱到床上,看着他灰敗的面容心驚不已,他揩去明飛卿嘴角的血跡,呢喃道:“紫微星,你可別死了。”
有侍衛突然沖進來急聲禀道:“王爺不好了!皇城四周有大規模行軍!!”
“什麽?!”淮啓猛然從床沿起身——這不可能!西溱各城的軍隊絕不可能在沒有統一調令的情況下一同圍攻皇城!
又有侍衛沖進來,一臉天塌地陷,顫聲道:“南國打過來了!南邊邊境全面潰敗失守!主帥宋百帶着二十萬軍隊投敵!”
淮啓:“!!!”
他怔忡片刻,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明飛卿,手心冒出冷汗——他不過是害死了明飛卿身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奴仆,報應竟來得如此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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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高懸,更深露重。
明飛卿虛弱地撐開眼皮,眼前模糊,耳邊聽到一道喜極而泣的聲音:“殿下醒了!”
視野漸漸清晰,明飛卿看見細春和秦冉,昏倒前的記憶湧入,他聲音沙啞微弱,問:
“...現在什麽時辰?”
秦冉摸着他的脈搏,回答說:“現在是寅時,君後,您昏睡了六個時辰。”
“吓死奴婢了...”細春掩面痛哭起來,她從景華宮回來,才知道天青沒了,明飛卿暈厥未醒,又聽說南國攻來,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明飛卿阖上眼眸,眼角滑下淚珠:“天青呢?”
細春哭得無法言語,秦冉嘆息一聲,說:“淮啓命人厚葬了他。”
明飛卿睜開眼睛,茫然地問:“如果你早點來,他會不會有救?”
秦冉垂下頭:“脖頸上的傷太深,都見骨了,就算我在,也只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明飛卿的淚越發洶湧,“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就能活。”
他在天青彌留之際給了他最重的祝福,然而沒有秦冉,這一線生機也成了虛妄。
倘若秦冉就在身邊,有紫微星庇護的天青就不會死。
明飛卿不是神,他沒法一句話定人的生死,終究要依托人力施為。
秦冉來得太晚了,太晚了。
“君後,人死不能複生,您千萬不要因此自苦。”秦冉不知內情,只憂慮道,“南國突然朝邊境發難,宋元帥投敵,竟帶着南國的兵馬攻入西溱腹地,眼下皇城危急!”
明飛卿的眼淚猛地止住,他支起上半身問:“你說什麽?南國打來了?”
秦冉:“是啊!都快打到皇城來了!你說這宋元帥,長得濃眉大眼的,怎麽會做出跟淮啓一樣的混賬事啊?一個兩個的都把敵軍往國都引,這不是亂了套嗎?!”
明飛卿擦幹了眼淚,不顧阻攔下了床,腳步虛浮地走出新梧宮外。
只見外頭的蠻夷護衛撤去了一半,淩晨的宮道上隐隐約約有行軍的動靜。
倘若淮瑾和宋百順利會師,那麽宋百将會引領除皇城以外整個西溱的軍隊攻向皇城。
算上南國二十萬,至少有八十萬兵馬将攻進皇城!
手上只有區區十萬軍隊的淮啓想必已經陣腳大亂,連宮裏守衛的這波士兵都調去守城了。
明飛卿既喜悅又擔憂,喜的是西溱危機立刻能解,憂的是淮啓必做困獸之鬥。
他陷在皇宮裏,難免受其挾持。
他才這樣想,宮門口就進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早晨惹事的嬷嬷。
“聖上有旨,今夜就要大婚!”
“聖上?”明飛卿譏諷道,“他還未登基,如何敢稱聖上!”
嬷嬷怒斥:“方才已經連夜行過登基大禮!王爺如今就是西溱的國君!你最好識趣!進去換上婚服!”
淮啓想必是真走上絕路了。
南國攻城,他怕到手的皇位不保,于是連夜登基,又寄望大婚後靠紫微星翻身。
明飛卿對他的心思了然于胸。
靠紫微星翻身?
從宮變以來,明飛卿日日夜夜都在盼着淮啓死無葬身之地!
他從未如此狠毒地詛咒過一個人,但從天青死去的那一刻起,明飛卿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不幸都加諸到淮啓身上!
他擡頭望天,殘月旁邊懸着幾顆星星,烏雲朦胧。
嬷嬷在催他:“你快點!磨蹭什麽?!”
明飛卿扯出一抹笑,在如霜的月光下顯得妖冶詭谲。
他要顧及活着的這些人,所以順從地換上了婚服,戴上成婚用的頭飾。
鏡子前這張臉,憔悴不掩出塵絕色。
半個時辰後,一身龍袍的淮啓踏進了正殿,見明飛卿換上了大婚的禮服,大為高興。
他走過去,執起明飛卿的手,似是怕了紫微星的玄妙,垂眸道:“朕錯了,朕絕不會再傷害你的身邊人。”
明飛卿定定地看着他,毫不接話。
淮啓卑微道:“南國攻城,倘若再不把北境的軍隊調回來馳援,西溱就要滅國了。你為淮瑾守了西溱三年,你憐憫北六城,也該憐憫國都的百姓。飛卿,把玉玺交出來吧,朕以後決不虧待你。”
明飛卿眼中含着悲涼譏諷的笑意,他淡聲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只怕你沒命等來援軍了。”
淮啓:“.......”
宮外轟鳴聲炸響,一個負傷的士兵跌跌撞撞沖進來:
“陛下!!耶律狗賊殺來了!西溱要滅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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