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按劇本
蘇瑤修行到金丹期後,就沒怎麽吃東西了。
長京城裏有特供修士的酒樓,但價格昂貴,味道卻很一般,側重點都在補充靈氣,還不如他自城裏那些蠶好吃。
但這所有的刻板印象,在這位陳兄端來的一盤魚脍中化為烏有,這種直達靈魂的觸動、這種回味無窮的口感、這種宛如飛升的意境……天啊,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啊!
“你、你不吃嗎?”回過神來,蘇瑤發現自己已經吃了三分之一,而對方卻是最初吃了一片,一時有些尴尬。
“這靈鳟與我的修行法門有些沖突,不宜多吃。”陳孜撐着頭,見阿瑤眼裏發光,心中充滿了滿足感,“你快吃吧,這東西,靈氣散了,便不好吃了。”
回頭要多去母上的廚房看看,反正這些東西她早就膩了,不如給阿瑤補補。
……
兩天時間,轉眼便過,他們将要被發配出去,而蘇瑤和大師們讨論的逃亡法器,也基本定型,他們接受了蘇瑤雙核想法,并且在“縮地成寸”和“咫尺天涯”這兩處符文陣法裏進行了大讨論。
蘇瑤在他們的意見的建議中,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這種與空間的有關的符文和陣法,會遇到BUG,當然,他們稱之為“歸淵”,簡單的說,在跨越空間,以術法将其收縮,而加快速度時,有可能會莫名遇到一些空洞,這些空洞通向一個恐怖空虛的界域裏,一但掉落進去,就再也不會有消息。
所以,在制作這方面的飛行法器或者使用法術時,煉器師們會做一些預防,探測這些空洞的位置,讓操縱者及時避開。
簡單的說,如今的空間就像一條布滿了無數大坑的道路,通過時必須小心地避開這些大坑,這樣一來,速度必然就不能太快,畢竟有人才有速度,一但人沒了,也就不需要速度了。
蘇瑤以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知道這一點後,很是好奇,還專門學習了這兩種法訣——以這種術法,可以讓身體介于有無之間,處于另外一個維度。
用修士們的說法,就是在人界與幽冥的縫隙之間穿行,蘇瑤還專門問了陳孜,說是不是真的有幽冥地府,他們歸中央王朝管麽?
陳孜思考了一下,拿出一張面具:“你戴上這個,看看。”
那面具輕薄如蟬翼,像是用一整張黃金打出來的,但滲人的是,那眼眶部位竟是兩顆還在轉動的眼珠,布滿血絲,宛如活物,看得蘇瑤忍不住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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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它不敢動你。”陳孜說着,順便輕瞥了一眼面具。
面具僵住,瞳孔放大,不再轉動。
蘇瑤這才有些遲疑地拿起那張面具,戴在臉上。
然後便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周圍的空間裏,有不少裂隙,大的有數厘米寬,小的有如發絲,正向外滲着灰氣。
蘇瑤一時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摸向一個只有幾厘米寬裂隙,兩邊,有細小的絲線正在生長漂浮,偶爾勾到一起,就像蛛網一樣拉成一根線,但沒一會,又崩斷。
蘇瑤摸着裂隙邊緣,沒有什麽感覺,便扯着一邊,拉了拉。
像是拉動了一張紙,裂隙合口,但裂隙兩邊的絲線,卻猛然間黏合在一起,當蘇瑤松手時,那裂隙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他奇怪了,把看到的向陳孜描述了一遍。
“不應該啊。”陳孜也困惑了,“你應該看到的是無數絲線,它們會拉着靈魂去另外一個世界,哪裏來的裂隙?”
他拿下蘇瑤臉上的面具,戴上自己臉上,确定自己沒有看到裂隙,便取下,對那面具:“真是不老實。”
面具接連露出驚恐、委屈、可憐、無助、求饒的表情,那傳神程度,絕不比聊天群裏的表情包弱上半分。
蘇瑤便求情道:“罷了,反正只是小事。”
他揉了揉眼睛,剛剛戴了面具後,他感覺像戴了一個度數過高的眼鏡,眼睛有些酸澀,頭腦有些發脹。
陳孜一想,阿瑤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便不再計較,于是便又轉移話題,和蘇瑤聊起了家常。
兩人的共同話題基本上都聚集在“陳姑娘姬沉夜”身上。
陳孜一點沒有欺騙別人的覺悟,在他看來,姬沉夜是他從前的名字,後來送父親回到陳國,改名易姓了而已。
至于“姬沉夜”姑娘的事,也沒什麽不可以講的。
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渣女卻喜歡标榜真愛,在外出任務時遇到一朵野花,騙了野花的心,野花當時被愛情蒙了眼,以為自己會有什麽不同,然後撞的頭破血流的故事。
當然,他順便把小時候受到的欺負包裝了一下,展現出一個姑娘小時凄慘,聽得蘇瑤心都揪起來了:“母親這樣對她,她小時候,該是多麽地難過啊,難怪後來阿夜,會那麽小心眼有仇必報,都是童年的創傷啊。”
陳孜面不改色地道:“就是如此。”
說了一會,蘇瑤又去和大師們讨論出逃計劃,只是他本能地,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
取下了面具,可是他好像,還是能看到周圍的裂隙。
這可如何是好?
……
出發的時辰很快就到了,衆人商議決定在路上逃亡,因為路上的守備是最弱的,如果逃不掉,再考慮去礦場進行那件法器的煉制,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元神被污染,那留下的後遺症太大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暢了,幾乎可以說是順利的出乎意料。
陳孜去一人拖住了守備,各家四散逃去,蘇瑤選中一個方向離開,并且在幾個時辰後,前者找到了後者。
看起來,這次出逃似乎成功了。
可沒有多久,蘇瑤與陳孜兩人便遇到了一名穿着與守備同款的銀甲士卒,他平靜地坐在山頭,仿佛在正在等着他們的到來。
就算他沒有任何動作,那如山如海的氣勢,就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兩人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對面敵人擡起銀槍,緩緩起身,而幾乎同時,陳孜身上的氣勢也不斷加強,仿佛山岳,這種恐怖的對峙中,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滞起來。
陳孜扣住腰間長劍,那裏,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彙集了天地間的靈機流轉,在他身後,有一輪明月緩緩而升,皎潔、孤傲、照耀世間。
随即,一劍而出。
那是遠自九天銀河傾洩而出,是天地初分的陰陽乍破,生死之間分明的界限,是我命由我,不由青天。
蘇瑤不懂劍,卻能看懂這一劍的驚豔。
那超脫了境,達到了道。
然而,對面的敵人卻是不動如山,他身後沒有什麽天地意像,只是平平奇,擡起了槍。
劍槍相擊的瞬,蘇瑤脖頸上青鱗片驟然光芒大作,擋下了那恐怖的餘波。
那銀槍淡然地撕碎了那長劍附加的所有意境。
沒有什麽花哨,也沒有什麽感悟。
就像是普通的一杆槍,穿過畫着美好圖案的紙頁,你縱有千般法,萬般道,我自一力破之。
交擊之後,陳孜抽身急退:“快走。”
蘇瑤當然不拖後腿,立刻抽身而逃。
但一秒,撞到一面空氣牆,那慣性太強,幾乎把鼻子都撞成平面,險些痛出眼淚。
陳孜瞬間就怒了,冷喝道:“有種沖我來,欺負弱小,算什麽本事。”
對面的敵人翻了個看不見白眼,蠢貨!
要是本人看不到你挨打,你不就挨了麽?
陳孜毫無遲疑,上前就是一套劍法,卻又被一槍直接砸下,嘔出一口鮮血。
對方正要再上前,把對方打得凄慘而富有美感時,便聽蘇瑤道:“前輩且慢,我朋友并非有意冒犯,還請寬恕一二。”
敵人當成沒有聽到,他步伐緩慢,一步步靠近正勉強起身的陳孜,緩緩舉起了槍。
時間長,動作慢,還很有氣氛。
可是,直到他的槍快要紮進陳孜胸口,蘇瑤都沒有再開口,更沒有擋上來。
這套路有點不對啊,敵人略微有點下不來臺,但也只是平靜地以槍挑起陳孜的下巴:“你放掉一營俘虜,可知代價。”
蘇瑤看着周圍,發現自己旁邊不遠,有一道一丈長寬的裂隙,他捏住一邊,緩緩向那敵人靠近。
而這時,對面敵人和陳孜已經交流到了一個新的哲學問題。
“做為懲罰,你殺那邊的少年,我便饒你一命。”敵人用很淡然的口吻,指了指蘇瑤。
陳孜啐了一聲,傲然道:“要殺就殺,何必廢話?”
“無規矩不成方圓,你做錯了事情,當罰,去吧,活着,你才能實現你的人生,”對方平靜道,“這并不難。”
陳孜正要上演一出“我拖住他,你快走的狗血大戲時”,突然發現,阿瑤走過來的步伐,似乎有些吃力。
“你對他做了什麽?”他捏住槍尖,甩到一邊,怒道。
對方心中疑惑,卻反而笑道:“我做了什麽,你看不出來?”
陳孜心中一怒,暗罵果然不靠譜,還得我自己來,便焦急道:“阿瑤是無辜凡人,仙凡有別,你何必牽連無辜。”
“喲,你還挺緊張,他是你什麽啊?”
“與你無關!”
……
而這時,蘇瑤已經走到了敵人面前,他步伐有些虛浮,神色有些疲憊,右手握拳極緊,幾乎崩出青筋。
他成功地擋在了陳孜面前:“這位前輩,您真的不能網開一面嗎?”
對面人淡淡道:“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能,您會長生不朽。”
“我本就長生不朽。”
“不能,今日,便會是你的忌日。”蘇瑤凝視着他,認真道。
“好大的口氣。”姬烏茶輕笑一聲,她有些好奇,上前一步,伸手擡他的下颚……
一聲輕嘶。
仿佛被虛空割裂,她的數根手指,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收回手,幾根手指重新長出,她有些驚訝地看着蘇瑤:“這倒是,有兩下子。”
蘇瑤微微放心,在他的視角裏,扯大的那片裂隙,擋在了他和敵人之間,但對方并不能看到,現在就看自己如何利用這個機會了。
姬烏茶又有些好奇地伸出槍尖,和先前一樣,蘇瑤面前,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能吞噬一切靠近他的東西。
“太有趣了。”姬烏茶拿出一個小瓶,打開瓶蓋,“任務取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能力。”
說完,她對着瓶子,輕輕一吹。
無數星光湧出,化為一個巨大牢籠,漸漸凝實,甚至将地底也框住。
陳孜神色一變,姬烏茶是想毀約,她想對阿瑤做什麽?
這都是什麽演員!
陳孜心中憤憤,但他只能引動身上的龍珠靈器。
幾乎同時,一道白光重現,絞破雲層,直沖天際。
算了,先結束這次登仙臺,再回去阿瑤面前裝可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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