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還願
這座寺廟依然香火旺盛,人聲鼎沸,遠遠望去,到處都是稚嫩的學生和他們的家長。
喬北心感慨道:“都說這裏是求學業最靈驗的地方。”
程望點點頭:“是啊,當年我和大哥來的時候人也這麽多。”
當初程望買荷包的那個店面還在,只是裝修了一番,看上去比以前精致多了。
喬北心非要進去看。
經過多年的改良,荷包的樣式也翻新了不少,他來回看了好幾圈,沒找到當初程望買的那款。
老板見他一直在選樣式,過來詢問道:“想買什麽樣的呢?求姻緣、事業還是親情呢?”
喬北心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他的手指輕輕敲着透明的玻璃面,發出篤篤的聲響。
程望這次沒想買什麽東西,站在店門口百無聊賴地發着呆。
喬北心餘光瞥過去,看着程望無憂無慮的模樣,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對老板說:“家庭方面的有嗎?求家庭幸福的那種。”
“有有有。”老板應着,彎腰從下面櫃子裏取出幾個。
幾分鐘後,喬北心把兩個荷包揣進口袋裏,招呼程望離開了。
這麽多年過去,老板的手藝和審美并沒有太大變化,兩個荷包大小基本一致,外面的花紋也很類似。
唯一的區別在于,其中一個由于保管了多年,有些褪色了。
還願只需要花費半天時間,喬北心提前做好了攻略,發現這裏有許多商業古鎮可以參觀。
反正回去也是閑着,在哪兒休息都是一樣的,于是他們決定,幹脆在這裏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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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定的是雙床的标間。喬北心就算再着急,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亂動心思。
中午他們在房間短短休息了一個小時,下午又出去逛了。
“這兒天氣真好,不冷也不熱。”喬北心說。
“是啊,”程望同意,“現在這個時候也不冷,不像家裏,風吹得我頭疼。”
喬北心猶豫片刻,問道:“廂市……冬天是不是也很冷?”
先前兩次去程望學校的經歷都不太美好,那個地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喬北心最害怕聽到的詞語。
從喬北心嘴中說出這個地名,顯然也讓程望有些惆悵。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說:“嗯,是很冷,和家裏不一樣的冷。那邊沒有暖氣,但天氣潮濕,室內比室外更冷。晚上在寝室時,是最冷的時候。”
他擡頭看看天空,陷入了學生時期的回憶中,“南方普遍用電熱毯,還有小太陽、烤火器這類的東西取暖。但是寝室嘛,供不起這種瓦數的電器,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靠發抖取暖。”
喬北心沒聽清:“發什麽?”
抖了個包袱卻沒得到預期的效果,程望尴尬極了,小聲說:“喬北心,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煩人。”
這裏溫度适宜,沒有風,也沒有那麽潮,兩人穿着羊毛大衣,走了一會兒都有點出汗了。
這些商業古鎮,看多了其實都差不多,無非就是吃吃喝喝,再賣些當地的特産。
這個地方盛産酒,遠遠望過去,這條街幾乎全是酒鋪。酒鋪裏酒的種類很多,樣子也很好看,粉粉紅紅的看着就很美味。
只是這兩個人都苦于應酬,看到酒就難受,誰也沒心情品嘗一下。
最後只在一個老板的極力推薦下,一人端了一小杯櫻桃酒嘗嘗味道。
是真的很好喝,酸酸甜甜,看着也好看。他們索性在酒鋪裏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大約是假期的關系,古鎮上以家庭為單位的游客非常多,放眼望去,基本都是情侶組合或帶小孩的家庭。
小孩子叽叽喳喳,愛跑愛跳;情侶們則手挽着手,甜甜蜜蜜。
甚至還有人在拍婚紗照。
拍婚紗照是件辛苦的事情。新娘子穿着抹胸的婚紗,赤。裸的手臂和肩膀暴露在寒風中。雖說這裏溫度沒那麽低,但也絕對不是穿着婚紗照也不覺得冷的程度。
程望看着衣着清涼的新娘,打了個哆嗦。
辛苦的不只是新娘子。攝影師和燈光師擺弄着道具,幫助不太會拍照的新人凹動作、做表情。
程望沒拍過這種藝術照——一個大男人,拍過才奇怪吧——他對這種沒接觸過的領域一向充滿好奇,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這個婚紗照工作室大概就在附近,沒過幾分鐘,化妝師小姐姐也趕過來了。
她拎着一個皮質的化妝箱,手腳利落地幫新娘子補妝。
程望托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
化妝師從箱子裏掏出一卷白色的頭紗,招呼燈光師過來幫忙。
頭紗很長。新娘子已經很高了,穿上高跟鞋後,頭紗還是會拖地,搭配着抹胸婚紗大大的下擺,又仙又美。
攝影師和燈光師應該是搭檔許久了,他們默契十足,一個眼神遞過去,燈光師立刻會意地跑到新娘身後,雙手高高舉起頭紗。随着攝影師“三二一”的口令,頭紗緩緩落下——
程望瞪大了眼睛。
白色布料柔軟又蓬松,落地的速度很慢,像加了慢速的特效一般,一幀一幀落在程望眼中。
但這個效果并沒有讓攝影師太滿意,他皺着眉看向相機,又對一衆人說:“再來一次。”
于是,同樣的動作又重複一遍。
綿軟的頭紗被舉起、抛下、落地。
程望的視線挪到新娘臉上,她正看向鏡頭,露出幸福的微笑,而她的丈夫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專注地看着她。
化妝師不僅帶來了化妝工具,還帶來了電腦。這一組拍攝結束後,攝影師把單反連上電腦,照片一一導進去,一張一張翻給這對新人看。
他們很滿意,兩人偶爾接耳說着悄悄話,眼中只看得到對方。
幾分鐘後,這組拍攝結束了,新郎走在後面,費力幫助妻子提起裙擺。
他們一行人走出很遠後,程望還在呆呆望着他們。
他這副專注的模樣早就落進喬北心眼中。
“看什麽呢?”
程望吓一跳:“啊!幹什麽!”
“看他們拍照嗎?”喬北心順着程望的視線看過去,“看你發呆好半天了。”
程望揉揉臉,推了他一把,“你又開始煩人了小喬!”
喬北心莫名其妙又被罵了一句,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程望拉着往外面走。
離開時他又扭頭,看到程望剛剛一直看着的那對新人坐進了車裏離開。
他轉過頭看着程望。不知道程望剛剛到底在看什麽,現在耳根又紅了。
之後的行程中,程望像靈魂出竅了一樣,一直心不在焉。
喬北心拽拽他的袖子,問:“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今天就回去了?明天還要趕飛機,今天也确實應該早點回去休息。”
這個春節假期的行程可不止這一處,他們明天上午搭飛機去另一個地方玩。喬北心的計劃安排了五天,留下最後兩天給程望收心。
“好吧,那就先回去吧。”這個地方對程望的吸引力也确實沒那麽大,“我們晚上在哪兒吃……”
程望話沒說完,停住了。
喬北心走出幾步後,發現身旁的人沒了,回頭一看,程望又站在原地發呆。
他心下奇怪,叫了程望兩聲又都沒得到回應,無奈只能折回去拉他。
走近了仔細看才發現,程望的神色相當不對勁,他的眼神中裝着震驚、悲涼,還有一大股濃得駭人的憂愁。
“怎麽了,小望?”喬北心顧不得這是在外邊,兩手握住程望的手臂,擔憂地問。
程望沒有回答——不僅沒回答,連看都沒看他一下,眼睛卻紅了。
他只愣愣地望着遠處,不知在看什麽。
喬北心用左手緊緊攬住他,自己則扭過去看——
他不再需要詢問,立刻就知道程望在看什麽了。
視線的盡頭是一位中年女性,或者說,在那片區域裏,除了那位女性之外,再也沒有人能看到其他任何人、任何東西。
因為她太耀眼了。
女人身穿一件極為合身的橘紅色旗袍,為了禦寒,在肩膀上加了一件毛質鬥篷,罩住了裸露在外的手臂。
旗袍的扣子一直扣到頂,勾勒出纖長的脖頸。走線十分整齊,在肋下陡然收緊,襯托出那把盈盈一握的窄腰。
開叉則十分保守,只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腳踝。
她保養得很好,手指像小蔥一樣修長,明明已經有了一定年紀,皮膚卻依然細膩。
當然,這樣出色的身段必然要搭配一張傾城的臉。
喬北心從未對哪個女人多留意過一眼,但他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位女性大概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了。
女人有雙明亮的杏眼,像含了一汪水,看誰都是含情脈脈的。眼角有些淺淺的細紋,卻并不顯老氣,反而為她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風情。
她眉骨長得很好,又有高挺的鼻子銜接上,側臉的骨相優越,就算是和最紅的明星同框,恐怕也不遑多讓。
最絕的是她微微翹起的嘴唇,她明明沒在笑,卻能讓人感受到勾人的笑意。
但最讓喬北心在意的,并非女人的美貌,而是這個人實在太過眼熟。
職業習慣讓喬北心立刻開始回想近期的通緝犯名單,但顯而易見,女人不會是名單上的一員。
……女人容貌這樣出衆,見過一面就絕對不會忘記了。
可喬北心分明又确定,自己絕對沒見過這樣一個人。
他愣在原地,思考了近一分鐘也沒能理清頭緒,索性暫時抛下這些,先和程望回去。
再回過頭抓緊程望時,他的目光掃過了那人的臉。
頃刻之間,喬北心什麽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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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這是這篇最後一個刀,再沒有了(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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