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半個小時後。
醫院。
阿爾三人排排站在病房外面,夜蛾正道從走廊盡頭走出來,把手裏的一疊資料卷成筒狀,毫不客氣地給他們三個一人來了一下。
啪!啪!啪!
五條悟捂着腦袋叫冤,“幹嘛啊夜蛾!”
啪!
“還給我大呼小叫!”
這裏是彌漫着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腦袋負傷的輔助監督正在裏面接受家入硝子的治療,他們拎着輔助監督和四個學生從病房窗戶翻進來時,天知道夜蛾正道是什麽心情,反正自從當了這一屆一年級的班主任,夜蛾正道的血壓就沒降下來過。
他以為上個學期的五條悟就夠煩人了,這個學期好不容易做個人,結果又來一個更熊的。
“又不是老子打的!”
“是共犯就要一起挨打!”
“……”
阿爾垂下頭:“對不起,Master們,扣我零食吧。”
五條悟憤憤地用胳膊卡住阿爾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強人鎖喉。
夏油傑連忙轉移話題道:“老師,那四個學生呢?”
“安置在那邊的房間了,已經聯系了相關人員,他們會跟她們的學校以及家裏人溝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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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夜蛾正道眉頭皺起,“那四個孩子是不是看見你的咒靈了?”
夏油傑眼神躲閃,“啊,這個,我們總不能拎着壞掉的汽車飛回來吧……”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五條悟就果斷先聲奪人道:“怎麽回事啊夜蛾,‘窗’是怎麽辦事的?居然會把四個學生放進任務地點,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
阿爾連忙點頭附和:“嗯嗯嗯!”
正要訓人的夜蛾正道:“……”
他沒好氣道:“聽好了,那幾個學生要暫時住在醫院,直到徹底解決掉詛咒的問題為止。所以你們今晚要全部留在醫院守人!至于‘窗’那邊的疏忽,我們已經溝通過了,是和警方那邊交接時出了一點狀況,導致住宅無人看守,這才讓她們溜了進去。作為補償,你們這次的酬勞會比原定的要高。”
哦,居然還有補償啊。
五條悟擡了擡下巴,擠眉弄眼道:“你們說呢,傑?阿爾?”
阿爾嘟囔道:“我又不領工資……”
夏油傑問:“高多少?”
“三成。”
三成啊……
夏油傑眯了眯眼睛:“但是老師,他們的疏忽可不止這一點,你看。”
他将阿爾找到的日記交給了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接過日記本,翻了兩頁後眉頭就不由自主的皺起。
“這是——”
夏油傑回答:“是伽椰子的日記。”
伽椰子的日記上記錄着她的生平,包括原生家庭的不幸以及對大學學長的偏執愛戀,反正他們看了伽椰子的日記後就理解了很多事。
就比如,伽椰子是怎麽在死後變成強大的咒怨的?
那是因為伽椰子的母親原本是個僻壤鄉下的巫女,在伽椰子很小的時候,母親會“治療”村子裏的“病人”,并把“病人”身上揪出來的咒靈喂食給伽椰子。
伽椰子不同于夏油傑的咒靈操術師體質,只是個單純的咒靈容器,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她痛不欲生,只能把一切怨恨發洩在日記本上。
長大後,她嫁給佐伯俊剛雄,成功遠離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可惜的是,她最後還是死了。
因此高中生們猜測,伽椰子其實是有術式天賦的咒術師,死後會變成強大的咒靈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發展。
五條悟道:“警察調查的時候居然能把這麽重要的日記本落在案發現場,夜蛾,他們是怎麽做事的?”
“不,不是這樣。”
夜蛾正道神情嚴肅,“警察确實找到了佐伯伽椰子的日記,就在五年前。但是沒過多久,那本日記就莫名丢失了,參與案件的人員也在不久後先後死亡,那件事就沒了下文。這個——你們居然是在案發現場找到了這個?”
“……”
阿爾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這本日記,會在被人取走後自己回到房子裏,顯然是個非常關鍵的道具!
夏油傑聳了聳肩。
“好吧,三成就三成,我們接受。仁科理佳呢?我們要當面跟她确定一些情況。”
家入硝子猛地打開病房的門,跟輔助監督一起走了出來。
她沒好氣地瞪了三個少年一眼。
阿爾看向輔助監督,夏油傑連忙問:“大田先生——”
“沒事沒事,小傷而已。”輔助監督揉揉腦袋,笑容無害:“家入小姐已經替我治好了。沒關系,畢竟是輔助監督嘛,咒術師跟咒靈戰鬥的時候會波及到輔助監督是很正常的事。”
阿爾:“……”
更愧疚了!!!
夏油傑按着他的腦袋,一起給輔助監督鞠了一躬,輔助監督連忙擺手說不用,之後,家入硝子帶着自己的三個同伴去見仁科理佳。
——先前唯一一個從伽椰子手裏活下來的幸存者。
仁科理佳是個留着短發的女大學生,去常青町的工作原本不是他的,但因為幾個前輩們互相推卸着不肯到常青町工作,她才不得不一個人去了那棟“兇宅”。
“我到那裏去的時候,家裏只有老婆婆一個人。老婆婆患有老年癡呆症,問什麽都沒有反應,家裏也亂糟糟的,像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了,我沒法放着不管,于是決定幫忙打掃屋子……”
仁科理佳低着頭,艱難地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我在打掃二樓的時候,發現家裏其實還有一個小男孩,悄悄躲在了壁櫥裏,我以為他是那家的孩子,想叫他出來,結果……”
說到這裏,她已經有點說不下去了。
短發女生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起來。
夏油傑體貼地接話道:“結果就發現了壁櫥裏的通道和屍體,是嗎?”
仁科理佳點了點頭。
“我被吓到了,只來得及給前輩打了一個電話。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前輩已經幫我叫來了警察和醫生,老婆婆卻……去世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但是前輩偷偷告訴我,婆婆死去時的表情非常痛苦。”
阿爾默默拉開凳子坐了下來,本着不能在外人面前開口的原則,他努力充當一個無口少年,但他剛剛坐下,家入硝子就遞給他半顆削好的蘋果。
少年頓了頓,看向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淡定地支着腦袋,勾起嘴角沖他笑了一下,「被夜蛾罵了?」
少女笑容慵懶,點綴在眼角的淚痣似乎在閃閃發光。
「……是我的錯。」
「噗,你知道就好。以後少給大田先生惹麻煩,他就原諒你了。」
阿爾接過蘋果,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說來也怪,這三個平均年齡不到十六歲的高中生小鬼逐漸開始把他當兒子養,果然還是[謎之女主角X.Altet]的馬甲長相太過幼齒的緣故吧?
下次他得換一個成熟男人的馬甲——Berserker職介的「蘭斯洛特」就很好!
投喂成功,家入硝子滿意地收回了手。
養英靈,可比養咒靈上瘾多了。
起碼英靈長得好看!
五條悟好奇道:“你去拜訪那戶人家前應該看過他們的資料吧?他們家可沒有養小孩,你憑什麽認為你見到的孩子就是他家的?”
仁科理佳一愣,“因為……因為我在一樓的茶幾上看到過他的照片。”
“照片?”
“對,是一家三口的照片。我很确定我見到的孩子就是照片裏的孩子,所以……”
夏油傑沉默一會兒,沉聲道:“據我所知,那戶人家是沒有孩子的,你見到的那個小男孩其實并不存在,那張照片也非常可疑……這一點,你也有所察覺吧?”
“……”
仁科理佳抓緊了自己的衣擺。
夏油傑溫聲安慰道:“別怕,你不會出事的。不過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都要生活在這間病房裏才行。”
“……為什麽?”
被問到的男高中生有點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真相,一旁的五條悟出聲道:“直說吧,傑。”
“悟?”
“你什麽時候才能改改你愛替別人操心的毛病?她是成年人了,不會連這點事情都承受不了。”
“……”夏油傑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仁科小姐,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所有進入過那棟房子的人——包括你的前輩、當時在場的警察、醫護人員,以及進行報道的記者,全部都已經死了,就在這幾天裏。他們要麽死狀凄慘,要麽直接失蹤,你是那天進入住宅的所有人裏唯一的幸存者。”
仁科理佳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良久——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我會盡力配合的。對了,我……那張一家三口的照片還在我家裏,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麽被我帶回去的,回過神時它就從我的口袋裏掉出來了,如果你們需要的話……”
夏油傑溫聲道謝:“謝謝,我們非常需要。”
十分鐘後,夏油傑和輔助監督大田先生一起去仁科理佳家裏拿照片,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留下來照看仁科理佳,而阿爾則被派到隔壁的病房,跟暫時代替夏油傑的夜蛾正道一起“照顧”四個學生。
“我都說了我不要呆在這裏!把電話還給我!我要給我爸爸打電話!”
這個熟悉的大吼大叫聲……
阿爾淡定地推開病房門,剛剛還氣焰嚣張的不良少女立刻噤了聲。
正在頭疼的夜蛾正道:“……”
他看了看阿爾,又看了看莫名老實下來的幾個不良少女,詫異道:“她們怎麽這麽怕你?”
阿爾拿出手機,低頭打出一串文字:我比較兇。
夜蛾正道:“……”
他看着阿爾那張細皮嫩肉的臉,再想想自己經常被當作極道老大的臉,只覺得槽多無口。
不過算了,安靜下來了就好,他被她們吵得頭都要大了。
長相兇惡的老班主任坐在椅子上,低頭織起了可愛的毛絨玩偶,他手法娴熟的編出一只玩偶熊,遞給不良少女。
“拿好了,關鍵時刻能救你的命。”
不良少女看了一眼配色感人的玩偶熊,嫌棄道:“什麽東西啊,醜死了……”
阿爾站在夜蛾正道身後,面無表情地擡起手,無聲地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少女:“……”
這是威脅嗎?這是威脅吧!
她只能咬牙切齒的抱緊了懷裏的小熊玩偶。
“嗯。”夜蛾正道滿意地點點頭,誇獎她:“很好。”
不良少女:“……”
大概是因為當了好幾年老師的緣故,夜蛾正道對各種問題兒童适應良好,并沒有因為小孩子的出言不遜而感到被冒犯,而是低頭織起了新的玩偶熊。
阿爾左看右看,見其他幾個女生都各自低着頭,于是乖巧地挨着夜蛾正道坐了下來。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你很閑?”
阿爾點了點頭。
“那就去給我拿杯咖啡。這層樓是咒術師專用的地方,你可以随便走動,但別在其他咒術師面前……”
他輕咳一聲,低聲說:“開口。”
阿爾乖乖點了點頭,打開門前往茶水間,茶水間裏沒有其他人,阿爾給自己和夜蛾正道接了兩杯咖啡,想了想,又給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各接了一杯,再想一想,又給四個倒黴學生和仁科理佳各接了一份。
“……”
阿爾猛然回過頭。
一個全身慘白,雙眼空洞的瘦小男孩正蹲在茶水間的角落,直勾勾地望着阿爾,他的懷裏抱着只同樣瘦小的黑貓,貓瘦骨嶙峋,看着像是電影裏腐爛了一半的喪屍貓,怪瘆人的。
金發碧眼的少年和黑發黑眸的男孩對視了許久,男孩張開口,露出黑洞洞的嘴,他用口型無聲地傳遞了一句話:
快——跑——
她——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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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