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帝心狡詐(1)
淑妃回到鳳藻宮就一病不起。
原來,帝王并非天/性/冷淡,也并非對每個人皆是拒人以千裏之外。
淑妃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帝王的寵愛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只不過,這份寵愛不屬于她。
接下來幾天,楚湛的傷口開始結痂。
溫舒瑤度日如年,整日面對衣裳不整的美男子,還不能肆意妄為,在帝王面前喬模喬樣了幾日後,她實在太懷念千蘭苑無拘無束的日子。
這一日,楚湛下朝後,就帶着溫舒瑤在亭臺下看書。
溫舒瑤看着手裏的《女戒》,仿佛根本不認識上面的字。
【蒼天在上,信女願下半輩子不碰男/色/,還請上蒼讓皇上放了我回去吧。】
楚湛劍眉微不可見的挑了挑。
他這輩子都不會讓溫舒瑤如願。
這時,楚湛把幾本奏折遞到了溫舒瑤面前,道:“這些人豈有此理,竟屢次彈劾你父親。”
溫舒瑤一怔。
又硬生生掐斷了要和楚湛一刀兩斷的決心。
【蒼天在上,信女收回剛才所說的話,信女可能需要争寵,以便護着家族。】
楚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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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瑤露出為難之色,她仿佛黯然神傷,但又不直接替爹爹說項,雙眼霧蒙蒙的看着帝王,像是有苦說不出。這比直接解釋更有說服力。
楚湛看穿了她的心思。
眼下,兩人都在互相算計,裝模作樣,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楚湛溫柔一笑,深邃的眸,看着人時,誠懇又專注,“瑤兒,你父親與朕也不是外人,朕信他,也定會護着他,不然如何對得起百萬将士。”
“朕與旁人不同,不會讓忠臣含冤,只要朕在一日,你父親就能安安穩穩。那些彈劾之人,朕明日早朝就敲擊他們。”
溫舒瑤:“……”她竟莫名受寵若驚。
美人/含/情/脈/脈,楚湛眸光暗了暗,喉嚨發幹。
但他什麽都沒做。
要想魚兒心甘情願上鈎,必須得釣上一陣子。
到了晚上,溫舒瑤打算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楚湛的傷口恢複的很快,他又是不着上衣,就那麽大剌剌的躺在溫舒瑤身側,讓溫舒瑤心思萌動。
夜深人靜,內殿燭火明滅。
溫舒瑤遲遲睡不着,她懷疑是楚湛傍晚十分,讓她飲過茶的緣故,她甚至懷疑楚湛是故意為之,但依舊沒有任何證據。
【睡不着呀睡不着。】
【小湛子如今都不好/色/了麽?】
【他傷口結痂了,理應可以做那事了吧?】
【蒼天在上,信女徹夜難眠,這可如何是好?】
【算了,還是不要打擾皇上睡覺。】
溫舒瑤獨自默默無聲的懊惱許久,又默默轉過身去,背對着楚湛,她抱緊了一只軟枕,按着師父以前教她的法子,在內心默數:【一位美男、兩位美男、三位美男、四位美男……】
楚湛:“……”這是什麽勞什子催眠術?!
不消片刻,楚湛再也聽不見身側美人的任何心聲了。
他這才悠悠睜開眼來,不知為何,他覺得溫舒瑤夜間會夢見令他氣憤的夢境……
*依依向物華定定住天涯
翌日,溫舒瑤醒來時,可謂是容光煥發,一夜好覺。
楚湛已穿戴整齊,在內殿看書,見她醒來,溫柔笑道:“瑤兒醒了?朕今日帶你出宮一趟,帶你去見見國師夫人。”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溫舒瑤的确想長姐了。
她裝作含羞一笑,羞羞答答:“皇上對嫔妾真好。”
【事出有因,必有妖!】
【我定要謹慎!】
【不要以為一點點好處,就能拿下我。】
楚湛:“……”呵呵,她倒是意志力堅定!那就繼續走着瞧吧。
兩人各懷心思,用過早膳之後,就出了宮。
這次是喬裝出行,楚湛只帶了十幾名禁軍侍衛,馬車從東華門出去,路經朱雀大街,直奔國師府。
楚淩風也是一大早才得知了消息,似是不情不願的接駕,他順道給溫家兄弟送了口信,将溫玉與溫浪也叫了過來。
這是溫舒瑤近四個月以來第一次出宮。
她對京城大街小巷自然已是十分熟悉,但依舊覺得新鮮,一路上一直探頭往外看。
楚湛擰眉,心頭略過不悅。
這些市井塵世,難道比皇宮還要吸引她?
察覺到自己給予溫舒瑤的東西,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楚湛意識到一種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不明顯,但似有若無,揮之不去。
就仿佛,哪怕自己奉上萬裏繁華,對方也不屑一顧。
顯得他自己卑微又多餘。
到了國師府,溫舒瑤徑直往馬車下沖,被楚湛拉住了手腕。
溫舒瑤茫然回頭:“皇上。”
楚湛薄唇微抿,幽眸凝視了她稍許:“慢些。”
溫舒瑤差點忘了裝淑女,她是能騎馬打仗的女子,馬車對她而言,如若平地。
她糯糯應下:“皇上對嫔妾真好,嫔妾急着見長姐,差點失儀了。”
楚湛:“……”見溫舒瑤如此佯乖巧,他心頭莫名氣憤,以及失落。
還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楚湛先下馬車,再伸手攙溫舒瑤下來。
他可能需要她的攀附,但對方卻并不需要。
一個想給予,一個不想要。
楚淩風站在府門口,一頭絲滑白發十分惹眼,尤其是他這張出塵脫俗的臉,白袍加身,宛若谪仙臨世,饒是溫舒瑤見過他數次,還是被驚豔到了。
【姐夫好生俊美。】
【這大抵就是晉國第一美男子了吧。】
【豔羨長姐,嘤嘤嘤……我怎就沒這福氣。】
楚湛額頭冒出三條黑線:“……”他哪一點比楚淩風差了?除卻一頭招搖的白發!
楚淩風攜愛妻行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福。溫美人金安。”
楚湛揮手:“國師與夫人不必多禮。”
溫舒瑤撇開了楚湛的手,直撲溫舒情懷中:“長姐,嗚嗚嗚……”
她幾乎是嚎啕大哭,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溫舒情一個眼神掃向楚湛,旁人懼怕帝王,她可不怕。
【皇上強行讓小妹入宮,這到底是讓小妹受了多大的委屈?皇上好歹也在西北待過,太不近人情!】
楚湛:“……”他當然不能與一個女子斤斤計較。
于是,楚湛看向了楚淩風。
楚淩風無奈撓撓鬓角,假裝沒看懂楚湛的眼神暗示:【我懼內,實在抱歉,束手無措。】
楚湛:“……”-_-||
世間女子當真如此可怕?
說實話,溫舒瑤一哭,他也挺“怕”。
片刻後,衆人才進府門。
國師府守衛森嚴,暗處都是影衛。
今日帝王登門,楚淩風更是加重了防守。
後院水榭亭臺下煮了茶,池塘清風吹來,倒也不乏涼快。
溫舒瑤肌膚嬌嫩,哭過之後,臉色泛着粉紅,嬌滴滴的,像是柔弱的菟絲花。
楚湛頻繁瞄向她。
眼神不可謂不關切。
楚淩風是個人精,自然察覺到了,他暗暗掐指算了算,又觀察了楚湛與溫舒瑤的眉眼,恍然大悟。
【原來,皇上的桃花劫是小姨子。我已提醒皇上,信不信由他自己。】
【不久之後,皇上會被“情”字折磨的夠嗆呀。】
【皇上的桃花劫,無法可解。只能他自己走過去,若是走不過去……是死路。】
楚湛:“……”
帝王眸光一沉。
他只信“我命由天不由人”。
什麽桃花劫?
他非說是桃花運!
楚湛得到讀心術之前,過往的記憶有些模糊,而今,少年時光愈發清晰。
溫舒瑤年幼時候,幾乎是他帶大的,他潛意識裏認為,她就是自己的。
他也打算過了,等到徹底得到她的心,套取了齊天先生的下落,他就讓她給自己生孩子。
除了溫舒瑤之外,後宮沒有女子有資格當他孩子的母親。
這個念頭從一開始一閃而過,到了此刻,已是堅定。
溫舒瑤哭了片刻就停歇了,她能屈能伸,可強可弱,打架厲害,哭起來也可以相當持續。
溫舒情心都碎了。
要知道,侯夫人早年過世,溫舒瑤是溫家所有人的寶貝疙瘩,若非楚湛的身份是帝王,溫家豈可能讓楚湛出手搶人?!
四人在亭臺下落座,溫舒情與楚湛也算是老熟人,她面色不悅,“皇上,小妹年少無知,倘若哪裏得罪了皇上,還望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實在不行,放她出宮便是,大可不必折磨。”
楚淩風看着妻子的眼神在發光:【娘子這般直怼皇上,不愧是我的娘子。皇上此事的确辦得不厚道,搶了人家姑娘,就該好好對待啊。】
楚湛俊臉一僵。
換做是旁人,他根本不可能理會。
但溫舒情是自己的“大姨子”,即便身份還算不上,但他潛意識裏已這般認為。
故此,他無從反駁。
看了一眼哭得鼻尖粉紅的壞東西,楚湛身為堂堂帝王,竟有些“低聲下氣”,顯得底氣不足,“是朕的不好,朕以後會好好待瑤兒。”
溫舒情似乎還是不滿意,冷臉相待。
楚淩風垂眸飲茶:【皇上莫怪我不幫襯,我也沒辦法。我家中,娘子最大。】
楚湛:“……”
溫舒瑤已平定情緒,她倒不是真的委屈,只不過是思念長姐了,加之也終于明白被“囚禁”的滋味,她與長姐的命運出奇的相似。
長姐也被困在姐夫身邊長達七年了,不是麽?
溫舒瑤倒也直接,問道:“長姐,你可想外出游歷?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厭惡被困在方寸之地,我以前不懂,現在卻明白了。”
溫舒情想到昨晚種種,一個冷眼掃向了楚淩風,這便移開目光,對自己妹妹道:“當然想,屆時,我帶你一塊走。”
溫舒瑤笑得眉眼彎彎,仿佛人畜無害,“好嘞。”
楚湛:“……”
楚淩風:“……”
帝王與國師大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閃過不安。但又不敢言說什麽。
冠軍侯教出來的女兒,都精通兵法武功,不是尋常男子能夠應對的,真要是走了,一時半會還真會讓人找不到。
這時,下人領着溫家兄弟二人過來。
又是一番見禮。
楚湛神色沉穩,形不露于色,還是那句話,“都是自己人,朕今日微服出宮,也是為了讓瑤兒散散心。”三句不離溫舒瑤,時時刻刻表明自己對她的心思。
溫玉只淡淡笑過。
溫浪眨眨眼,總覺得哪裏有些古怪,可他也尋思不出來。
溫舒瑤暗暗嘀咕:【皇上前幾日開始突然對我好,今天就又帶我出宮,還兩次替我擋劍,這到底是為甚麽?】
楚湛飲茶不語。
還能為什麽?
當然是在乎你。
你也乖乖就範,把心交出來!
六人喝了一會茶,溫玉沒有回避,直接把忘情/蠱拿了出來,并且将一切告知了溫舒情:“長姐,至于要不要對沈三郎下蠱,就全看你自己了。”
溫舒情瞬間紅了眼眶。
她并非還盼着與沈三郎有任何結果。
只是聽溫玉說,中了忘情/蠱之後,會忘記與所愛之人的一切,她莫名感傷,仿佛是要與故人做徹底地告別。
往日一切情分不複存在。
“好。”溫舒情應下,“如此也好。”
楚淩風握住了妻子的手:“夫人莫哭,為夫會吃醋。”
溫玉:“……”
溫浪:“……”
楚湛甚是驚訝,國師倒是很直接。莫不是男子都該如此直接?
帝王默默學了一招。
溫玉問道:“長姐,那……你自己給沈三郎下/蠱?還是我來?”
溫舒情輕嘆一聲:“我自己動手吧。”
沈家三郎與溫舒情之間的事,滿城皆知。他二人青梅竹馬、天造地設。結局卻讓人唏噓。
這廂,楚湛眸光幽幽。
忘情/蠱啊,他可能也需要備一只……
國師府備了午膳。
楚湛多飲了幾杯,酒過三巡,他看上去醉意闌珊,開始喃喃自語。
“其實,朕能活着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哪怕如今,想讓朕死的人,也比比皆是,除了在座幾位之外,朕鮮少有信任之人。”
溫舒瑤小口抿着梅子酒,【是啊,細一想,皇上是挺不容易,竟能活到今日。我當初還以為,他會英年早逝呢。】
楚湛:“……”混賬東西!
溫家兄弟敬酒,對曾經在西北的事情只字不提,畢竟他二人都揍過楚湛。
不過,楚湛也是狠人。
短短幾年之內,就再無人能打得過他了。
又飲了一會,楚湛捉住了溫舒瑤的一只小手,“瑤兒,你能在朕身邊,朕甚是欣慰。”
溫舒瑤:【皇上當真這麽需要我?】
楚湛:“……”呵呵,小東西到了現在還在懷疑他的用心,無妨,他會繼續徐徐圖之。
溫玉斂眸不語。
溫浪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明白了,皇上這是恢複記憶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楚淩風:“……”以皇上如今的功力,根本不可能醉酒,即便醉了,亦是不至于如此,皇上是在裝醉,借着醉酒吐露心聲。
妙了,國師大人覺得,自己也學會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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