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親二十四口
阮綿愣了愣, 纖長的眼睫毛靜靜垂下, 覆住比今晚月色還要美的眸子, 淡聲問:“什麽畫展?”
“是這樣的。”龔江濤在電話那邊耐心解釋着, “因為阮小姐的畫作很多,也深得大衆喜愛,所以有贊助商想要贊助您, 給您的畫一塊辦個主題畫展,讓更多的人可以欣賞到您的畫。”
“當然,贊助商有個條件,就是您本人也得到場。”
“......”阮綿烏睫輕輕撲簌了一下,聲音輕輕的仿佛能溶入這寂寂的月色中,“我不去。”
其實這幾年來,龔江濤也跟她提過好幾回,要開畫展的事情。
但阮綿一是沒什麽興趣,二是不想去抛頭露面。
她始終覺得,畫畫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她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她畫出來的畫, 而和她本身沒什麽關系。
“阮小姐,這次贊助商來頭很大。如果能辦畫展,肯定是超級大型的畫展。而且如果是阮小姐您的首個畫展, 我想不只是S市,而且全世界的畫壇都會轟動。”
“不用了......”阮綿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不然她也不會一直不露面,甚至就連真名也沒有在畫作裏透露過。
“而且......”龔江濤似乎知道阮綿想要什麽, 話鋒一轉,補充道,“贊助商這次是出于公益的目的,他願意将畫展所有的收入都捐給您的流浪小動物救助站和星星福利院。”
聽到這個條件,阮綿的心微微動了動,手機的話筒之間,只能聽到輕微的電流聲和她輕淺有序的呼吸聲。
流浪小動物救助站和星星福利院,都是她最看重的。
一個是救助流浪小動物,一個是救助無家可歸的孤兒,都是她的心血,也是她這輩子為之奮鬥的源泉所在。
如果畫展的所有收入都能捐給他們,那流浪小動物救助站和星星福利院的所有基礎設施都能更上一層樓。
“......”阮綿攥緊了手機,唇色抿得淡淡的,最後,還是輕聲回道,“我再考慮一下......”
“好,那阮小姐您慢慢考慮,我等您的答複。”龔江濤倒是不急,很有禮貌地挂了電話。
阮綿心裏卻有些亂。
她不願意出名,只是不想平靜的生活被打擾,所以才一直默默無聞,隐在了她的畫作之後。
但并不是有什麽一定需要隐姓埋名的理由。
但是現在不同,如果能有辦畫展的這一大筆錢......
只是阮綿有一點不明白,就是這個贊助商到底是何方神聖。
其實她心裏,隐隐猜到了一個人,可是又不敢确定。
她總是害怕自己,自作多情。
......
阮綿心裏正亂糟糟的一片,突然聽到小貓“喵嗚”的一聲,然後有什麽打翻在地的聲音。
阮綿一驚,聲音仿佛是從畫室傳來的,趕緊跑過去一看。
她的顏料盒竟然被小貓打翻了。
小貓如今正是調皮的時候,所以最喜歡上蹿下跳,最容易打翻東西。
但是現在......
先不說這個顏料盒是阮綿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主要是現在的小貓,實在讓阮綿十分糟心。
只見小貓雪白的毛發上現在是斑駁的不同顏色,左邊一塊紫色,右邊一塊黃色,正中心還有不同水彩摻和到一起的幾絲彩虹,染在背上更多的,是一小團一小團的藍色。
“......”阮綿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麽能染上這麽多顏色的。
但看着俨然已經成了花貓,卻又一臉無辜看着她,還擡起了一只小腳以示自己知錯了的小貓,她又實在舍不得訓斥它。
只好蹲下來,無奈地用幹淨毛巾包住小貓,打算帶它去寵物醫院清理一下。
小貓似乎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情,望了望一地狼狽的各色水彩,又歪着腦袋端倪了一下阮綿的事情,然後突然“喵嗚”一聲,把頭埋進阮綿的懷裏,蹭了蹭。
阮綿被這奶聲和這毛茸茸的小腦袋蹭得心化成了一灘水,真是一點兒脾氣也沒有了。
自己選擇撿回來的小貓,當然得寵着。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你呀你,幸好是在我家養着。”阮綿蔥白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小貓的粉鼻子,溫柔地說了一句。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徐引默。
要是小貓養在徐引默家,把家裏弄得這樣亂,他會不會板着一張天神般峻冷的臉,渾身散發着禁.欲的氣息,然後長臂一揮,直接将小貓扔出去。
“......”阮綿心尖一顫,晃了晃腦袋,不敢再去想這個畫面。
她總是輕易,就能把徐引默想得很兇很壞。
阮綿知道,這樣不好。
“叮咚!”
正想着,門鈴突然響了。
阮綿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最怕門鈴響。
總怕來敲門的,是什麽心懷叵測的壞人,每次靠近門口都心驚膽戰的,一個人住就是這一點不好。
不過阮綿想到不久前聽到了徐引默回家時關大門的聲音,所以即便她這邊出了些什麽事,也可以大聲呼救喊他過來。
想到這裏,她又稍稍安了安心,摟緊了小貓靠近門口,聲音細細地貼着防盜門問道:“是誰?”
“阮小姐,是我。徐引默。”隔着厚重的防盜門,傳來徐引默沉冽且低緩的聲線。
“......”阮綿光聽聲音還不願意信,又隔着貓眼确認了,卻還是不肯把門打開,“徐先生你......你有什麽事?”
幸好防盜門那邊的徐引默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眉眼淡淡地對着貓眼的方向,認真回道,“履行我每周的權利,來看貓。”
“哦......”阮綿抱着小貓,騰出一只手來,指尖觸到冰冷的門把手,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現在小貓這麽狼狽,他會不會覺得她養得不好,所以要把小貓帶走。
阮綿雖然才養了半個月的小貓,但早就産生了濃厚的感情,當然舍不得讓他把貓帶走。
一下子心裏有些急,眸子也霧蒙蒙起了些霧,急得緊了緊懷裏的小貓,卻不敢開門。
“怎麽不開門?”門那一邊,徐引默已經沉聲問出了口。
似是地獄無常前來索魂,絲毫不留情面。
阮綿蔥白似的指尖緊緊搭在門把手上,急急咳了兩下,“我......我感冒了,你能不能明天再來看它?”
感冒了?
徐引默眼神一凜,原本古井無波的淡然眼風瞬間變得凜冽而湍急。
“開門。”
只有兩個字。
“我......我頭很疼,想睡覺了......”阮綿聲音細細弱弱的,隔着防盜門傳出去,就更輕了。
輕得幾乎不可聞。
“開門。”
徐引默仍舊只說了兩個字,透過厚重的防盜門,依舊堅定而如許,帶着一種阮綿不開門他就誓不罷休的篤定。
“......”阮綿心裏虛了不少,在氣勢上,她自然比不過徐引默。
所以咬着唇在門把手邊上糾結了片刻,她最終還是無奈地将門打開了。
防盜門剛開了條縫,就被徐引默大手快速拉開,灼灼的視線仿佛帶着溫度似的落在她臉上,“阮小姐,你要不要去醫院?”
“我沒事......”阮綿垂下眼簾,臉頰有些發燙。
似乎說了一個謊,就要不停地說更多的謊來圓。
早知道便實話實說了,大不了求一求他......
“阮小姐生病了,還是去醫院看一看比較好。如果太晚了阮小姐擔心的話,我可以陪你去。”徐引默的眸光始終緊緊盯着阮綿的臉,沒離開過一秒。
甚至就連小貓在阮綿懷裏“喵嗚喵嗚”了幾聲,他也毫不理會。
小貓花着身子,藍澄澄的大眼睛裏映着徐引默繃緊的下颌,完美得不可挑剔的弧度。
它伸出爪子想要扒拉徐引默的袖口,想要讓他看看它。
如果看一眼,他可能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但現在徐引默哪裏有空去關心一只貓的叫聲,他只關心,阮綿有沒有生病。
恨不得一個普通的感冒也給阮綿塞到ICU裏面去的那種揪心。
“......”阮綿明明低着頭,卻覺得臉頰越發燙。
徐引默的視線似乎是有形的,在灼燒起一條又一條滾燙的線。
阮綿抱着小貓的手緊了緊,聲音吶吶如蚊子一般,耳尖燒得通紅,“徐先生,我......我沒事了......”
“沒事了......?”徐引默眉梢微微挑了挑,眼風掃過阮綿的耳尖。
白皙得近似透明的耳廓如今像被煮熟的蝦子似的,通紅一片。
他心中了然,又止不住地有些鈍痛。
原來她不是身體不舒服,只是不想見他,随口找的理由罷了。
所以現在面臨着被戳穿的窘境,才會這樣害臊。
徐引默嘴唇漫起一絲自嘲的笑,轉瞬即逝,也不再去戳穿阮綿剛剛明顯的謊言,給彼此留一點最後的體面。
他放下緊握着門把手的手,也放下一直揪着的那片心,“既然阮小姐不舒服,那就早些休息吧。”
門口的燈映着他眸底的一片清色,如同波瀾壯闊的大海,好看又迷人。
只是這片平靜的海面,又仿佛有什麽在壓抑隐忍着,只是起了一絲淡淡的漣漪。
阮綿擡眸的時候,正好望進他一雙眸子裏,心裏似乎被什麽刺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她望着他轉身的樣子,側面的剪影似造物主用最精致的剪刀一下一下細心裁出來的,卻比他平日裏的矜貴淡然多了些說不出來的寂然。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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