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命運
嚴揚的話讓大家都愣了一下。
花戀蝶要跟楚瀾“相親”,按道理怎麽着都挨不到嚴揚置喙,而且是第一個出言反對。
“你憑什麽說不行?”花戀蝶問。
嚴揚握緊樓梯扶手,盡量平靜道:“兩個Omega不能結婚。”
“所以呢?你跟我結婚?”
“……”
“你不跟我結婚,還不準我跟你弟弟搞?什麽道理……”一語未了,被花夫人掐了一把胳膊,嗷嗷叫道,“媽你幹嘛呀,我的細皮嫩肉都被掐青了,都不美了。”
花夫人恨鐵不成鋼,丢人丢到別人家了,就不該跟兒子一起來的!
花戀蝶邊走邊小嘴叭叭:“哎喬逆,楚瀾你見過了吧?上次我在訂婚宴上驚鴻一瞥,從此我對他情根深種,請你一定要幫我,看在我們關系這麽好,又同是Omega的份上。”
喬逆左耳進右耳出。
送走花夫人與花戀蝶,林琬松了口氣:“這個小花……”
什麽都不用說,喬逆懂。
花戀蝶人如其名,花花公子,喜歡談戀愛,然而走腎不走心,就像那春天的狂蜂浪蝶。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林琬拉過喬逆的手,頗感欣慰地拍了拍他手背,語重心長道:“小喬啊,嚴禛娶你,我放心。”
喬逆:“……嗯。”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相比花戀蝶,喬逆覺得自己很有節操。
花戀蝶沒有白來,倒是給方檬提了一個醒,她的兒子到了婚齡。她在晚餐桌上說了這事。
楚瀾身體抱恙沒來,嚴揚也提不起精神,父親爺爺問了他今天去醫院複檢的事,他淡笑應對,聽母親提起婚事,臉色便有點不對勁了。
方檬的意思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做正室,再找幾個有權有勢的做側室。既然一個Alpha能娶四個配偶,那就一次到位。
喬逆:“……”一次娶四,嚴揚的腎夠用嗎?
嚴揚:“媽。”
方檬:“你別打岔,自古子女成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喬逆腹诽,都什麽年代了,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偏嚴俊國也跟方檬一個想法,嚴禛沒能按照他的意願娶親已經讓他很不滿,次子一定要選好了,點頭道:“我留意一下。”
方檬面露喜色,嚴俊國幫選,那定然是商業聯姻,如此一來對兒子的将來發展也好。只有一點:“那個花戀蝶就算了,跟嚴禛沒成,多少有點尴尬。”
這話像是把所有的鍋都甩到嚴禛身上了。
嚴禛無言,喬逆忍不住插話:“下午的時候花少爺來看嚴揚,似乎很有好感。”
方檬:“……!”狠狠丢一記白眼。
喬逆泰然自若,你坑我未婚夫,我不會反擊?
況且他說的是實話。
“我已經拒絕了。”嚴揚說。
嚴俊國蹙眉:“當真人家面拒絕的?”
“是。”
“揚揚!”方檬心裏要怄死了,對丈夫笑道,“他們小孩子鬧着玩的,當不得真。”
嚴俊國教訓道:“這是能鬧着玩的事嗎?我們家跟花家還有合作,跟嚴禛的事告吹已經很對不起人家,現在你又當面拒絕,讓人家的臉往哪兒擱?”
嚴揚默然半晌,說:“爸,媽,我的婚事,我想自己做主。”
嚴俊國正值惱怒之際,哪裏聽得進這話,斷然道:“你的婚事我們會替你看着辦。”
方檬也說:“是啊揚揚,你不知道現在的Alpha有多吃香,特別是像你這樣的,不知被多少人惦記,我們幫你把關,免得着了不三不四人的道兒。”
說着,眼角餘光若有似無地朝喬逆一瞥。
喬逆:“……”合着是在罵他呢。
他都聽出來了,其他人不可能聽不出來,嚴禛放下筷子,淡淡道:“嚴揚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他能分辨是非,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嚴揚也說:“我想跟大哥一樣,将來只擁有一個配偶。”
此話一出,嚴俊國面色陰沉,一個兒子“忤逆”已經夠讓他煩心,二兒子居然也要跟他對着幹。方檬尖聲道:“揚揚你說什麽胡話?Alpha娶四個配偶是天經地義、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你大哥可以不遵守,因為他是嫡長子,愛怎樣就怎樣,你有什麽資格跟他學?”
這話絕了,千錯萬錯都成了嚴禛的錯。
林琬捏緊筷子,笑道:“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嚴禛與小喬情投意合,與他是不是嫡長子沒有關系,也跟嚴揚沒有關系。”
嚴芭翻個白眼:“方姨,你這話的意思都是我哥的錯?我哥先出生,他想跟嫂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到你嘴裏,就成了教壞二哥的壞榜樣?”
方檬:“我可沒有這麽說。”
叽叽呱呱,吵吵嚷嚷,嚴揚抿緊薄唇,眉心緊蹙,疲憊中隐隐透着悲傷。
本來喬逆也在為嚴禛憤懑,看到嚴揚這樣,反而有些可憐這位二弟。
一直穩如泰山的嚴老猛然一拍桌子,沉聲發怒:“飯還吃不吃了?!”
飯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嚴老雄獅巡視領地般,目光如炬掃過衆人,腮幫松弛的褶皺微微顫動,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威壓,餐桌上噤若寒蟬。
“嚴禛是我孫子。”嚴老字字清晰,“嚴揚,也是我孫子。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我孫子的婚事,不用你們當爹媽的操心,他們想娶幾個配偶就娶幾個配偶,一個不娶也沒事。你們不能随意左右他們的人生!”
嚴老看向嚴揚,“揚揚別怕,誰都不能逼你跟誰結婚,你喜歡,你開心,在爺爺看來就是最重要的。你爸媽不當人,我替你教訓他們。”
嚴俊國&方檬:“……”
嚴老這席話別說嚴揚,喬逆聽着都感動。
嚴揚眸光閃動,眼底濕潤,他垂下眼睛笑了笑:“謝謝爺爺。”
“爺爺霸氣威武,爺爺我愛你~”嚴芭朝嚴老比心。
嚴老朗聲大笑,嚴俊國與方檬臉色讪讪,都沒了聲。
不過這并未打擊方檬要為兒子挑媳婦的決心,接下來兩天,她收集了A市所有名門閨秀的資料,變着花樣哄嚴揚看。
既然不能強逼,那就讓嚴揚“開竅”,方檬百般勸說:“傻兒子,在我們家Alpha多娶一個夫人,年底分紅就多出一份,你看你爸就知道了。”
嚴揚煩不勝煩,只是敷衍:“我不是我爸。”
“你是我跟你爸生的,我們還能害你不成?嚴禛說只娶一個配偶你就信了?等着瞧吧,将來有他後悔的,你可不許跟他學。”
“我沒有跟任何人學。”嚴揚收拾體面,出門上班,“媽,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你要實在閑得慌,做做瑜伽或出門跑兩圈。”
方檬氣得直瞪眼:“你這孩子,怎麽跟你媽說話呢?我還不是想給你多争取一點是一點?”
她說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個社會對Alpha的優待頗多,嚴家也延續了此傳統,Alpha娶的夫人、生的孩子越多,得到的分紅與資源就越多。
子憑母貴,方檬用Beta的身份為嚴俊國生了一個Alpha兒子,地位由此提升一大截。她并未就此滿足,Beta生育能力不如Omega,多年來她想盡辦法調養身體,又連續生了四個孩子,雖然都是Beta,但每個孩子都有分紅,她手裏已經握有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産,遑論丈夫得到的。
她也想讓兒子多生孩子,多拿分紅,錢滾錢,利滾利,一輩子榮華富貴。
但兒子不聽勸,非常搞什麽一夫一妻制。一對配偶能生幾個孩子?一兩個孩子是常态,四五個孩子已經算是稀少,往上更是難上加難。即便是Omega,生五個以上的孩子也是不太樂意的。若非豪門世家,生的孩子越多越窮。嚴家就不一樣了,多少孩子都養得起,不生白不生,生一個就是一張每年都能進賬的銀行卡。
方檬恨恨咬牙:“都是嚴禛教壞的。”
正心煩,傳來一道洪亮的笑聲:“妹子,幹嘛呢?”
方檬擡頭一看:“大哥?”
方檬家境平凡,有個大哥叫方乾,方檬嫁給嚴俊國,野雞飛上枝頭變鳳凰,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帶着方家發達起來。特別是這方乾,這些年靠自己妹妹在嚴家撈了不少油水,有事沒事就要來串門巴結。
方檬正愁沒人傾訴,又是一家人,她便一五一十地向大哥說明了自己的煩惱,請他出個主意。
方乾搖頭:“妹子啊,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以為嚴揚多娶幾個老婆,多生幾個孩子,就能一輩子平安富貴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
方乾目露精光,歪起一邊嘴角,屏退伺候的傭人,這才切入正題:“明天就是金玉蘭電影節,聽說嚴禛要在電影節後宣布退出娛樂圈?”
“是啊。”
“所以說,以後他就正式回歸嚴家,作為嫡長子,作為嚴氏集團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方檬捏緊手指。
方乾繼續道:“妹子,你還要猶豫到什麽時候?難不成你真想以後活在林琬與嚴禛的臉色下?”
“俊國會護着我跟孩子的。”方檬道。
“那等嚴俊國退休呢?你以為嚴老頭這次回國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他的大孫子,不是為嚴揚!嚴俊國再不喜嚴禛,還能違背他老子與董事會的意願?”方乾拍了拍妹妹手背,一字一字道,“嚴禛不死,你跟嚴揚在嚴家永無出頭之日。”
方檬臉色一白,“大哥,我不……”
方乾打斷她:“方檬,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嚴揚,還有那四個孩子想想,你想讓他們永遠活在別人的屋檐下,仰人鼻息地活着嗎?說句不好聽的,等你跟嚴俊國哪天沒了,他們指不定會被怎麽對待。”
此話堪比一把利刃插進心窩,方檬霎時沒了言語。
方乾從口袋掏出一只棕色小玻璃瓶,放在方檬手裏,“每次一兩滴,無色無味,專門針對Alpha的,三個月後,一切就都了了。”
方檬手抖不停,方乾一把包住她手,使其握緊。
“方檬,你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
喬逆感到苦惱。
明天就是電影節,嚴禛會在電影節上宣布退圈,而在原本的世界,嚴禛退圈不久就會莫名身亡。
喬逆心裏急呀,雖然他已經對外公布嚴禛的體檢證明,但這并非萬全之策,保不準就有人铤而走險。況且害人的方法千千萬萬,不止毒殺這一個辦法。
正唉聲嘆氣,內線電話響起,就在沙發邊,身邊沒人,他遲疑了一下拿起直立桌式電話:“喂,哪位?”
聽筒裏傳來磁性悅耳的一聲低笑:“你未婚夫。”
“……”
“到樓上衣帽間來。”
嚴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衣帽間,喬逆忽然住進來,沒來得及騰出房間,索性把他衣服挂到嚴禛衣帽間裏。
當然,其中大部分是林琬上次給他買的衣服,閃亮亮的名牌,他在家基本穿不着,整天穿自己帶的居家服,完全沒有豪門“貴夫”的自覺。
這衣帽間他很少進,大半是嚴禛的衣服、領帶、皮鞋,以及領夾、腕表、袖扣,各種珍奇異寶材質,擺放在玻璃櫃裏,看上去就很貴重。
小沙發上擺了三套正裝,嚴禛笑問:“你覺得哪套好看?”
“明天電影節穿?”
“對。”
喬逆盯了衣服半晌,問:“這三套……有區別嗎?”
都是深灰色西裝,樣式差不多,低調奢華上檔次。
嚴禛:“你再看看。”
“那就……這套吧。”喬逆指着中間那套說。
嚴禛二話不說解襯衫紐扣。喬逆一驚:“你幹嘛?”
“換上試試。”在修長五指的靈活下,紐扣一顆一顆滑出扣眼,嚴禛面不改色坦露蜜色胸膛。
喬逆眼睛沒處放,想移開又覺得太刻意,咬住後槽牙,心如擂鼓。他自我安慰,都是男人怕什麽,又不是沒看過。
嚴禛目光淡淡,在紐扣解到腰腹時,溝溝壑壑的肌理線條若隐若現,醇濃的酒香信息素陡然充斥整個空間。
燥熱爬上喬逆的脖頸臉頰,他實在承受不住這男色沖擊,倏地轉過身,假裝欣賞琳琅滿目的服裝。
嚴禛瞥見他薄紅的耳根,唇角微翹。
喬逆盡量忽略身後傳來的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度秒如年,故作自然地挪動腳步,欲要出去。
“好了。”嚴禛說。
喬逆松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只見眼前俊美無匹的男人正眼含笑意望着自己,長身玉立,深灰西裝剪裁考究,貼合身體曲線,襯得腰瘦腿長,凜然若寒山雪松。
“怎麽樣?”
喬逆心髒重重跳了一下,狹小的空間,近在咫尺的近乎完美的男人,空氣中靜靜交融的信息素,或許是燈光太亮,他竟一時無法直視嚴禛。
悄然移開視線,不過兩秒,又忍不住重新落在嚴禛身上。
突如其來的,喬逆的心被某種悲傷的力量攥住,讓他有些無法呼吸。
他擡手,掌心貼在嚴禛心口。
嚴禛一愣。
掌心傳來有力的心跳,那是嚴禛的。喬逆确認了,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活生生,且熠熠發光地站在他面前。
這個人的生命,還沒有被奪走。
“真好。”
“什麽?”
“你活着。”喬逆望着嚴禛,認真道。
是的,重生的意義是,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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