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退圈 (1)
也許在嚴禛看來,喬逆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不過沒關系,嚴禛全盤接受,在喬逆即将收回手時一把捉住,仍貼着自己心口。
咚咚咚,掌心中傳來的心跳聲愈發急。
這鮮活的跳動讓喬逆面紅耳赤,掙了一下,嚴禛反而握得更緊,問:“感覺到了嗎?”
喬逆猛然抽出手,“我、我尿急!”落荒而逃。
“……”嚴禛整了整衣襟,指尖觸到心口衣料,似乎還殘留着青年掌心的溫度,不由得彎起唇角輕笑。
東樓,方檬久坐無言,後背直冒虛汗,手中的玻璃瓶似在發燙,但她不敢松開,怕被人看到。
方乾又說了幾句“忠告”才離開,走出門,他似笑非笑眺望西樓方向,又折回去對方檬說:“要不我今晚留下來吃飯吧。”
方檬正在愣神,錯愕地問:“什麽?”
“跟你們家老爺子吃頓飯。”
方檬臉色幾經變換,最終沒說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居然想跟老爺子吃飯”。就算她是嚴俊國的二夫人,平時如果沒有嚴老的允許都是不能上桌的,遑論她娘家人。她有自信讓丈夫跟大哥吃飯,但嚴老……這尊大佛她是真請不動,更不敢動。
看妹妹臉色,方乾便知自己放肆了,讪讪一笑:“開玩笑的,我回去吃。”
當晚,方檬心裏藏着事,在餐桌上寡言少語,對幾個孩子也很敷衍。除了蘭茵看她一眼,沒人搭理她。
大家都在讨論明天的電影節,以及嚴禛退圈之後的打算。
“就該這樣,到你爸身邊搭把手,比做什麽都強。”嚴老說。
意思要嚴禛到集團總部,以他的身份必然要進入集團核心。
方檬這才回神,捏緊了筷子。集團的事她無權過問,就算她兒子工作五年,只是在分公司坐着一個副總的位置。
也許在旁人看來這已經待遇優厚,但距離集團的核心,仍然太遠。人都是有野心的,憑什麽她兒子只能待在分公司,嚴禛一來就要去總部。
在總部升職,那是實權在握,在分公司,撐死當個總裁。
嚴揚樂得天高皇帝遠逍遙快活,方檬卻不想一輩子只當雞頭,就算是鳳尾,她也想抓住。
“我聽說嚴揚公司上個季度業績不錯。”嚴禛說,“也許可以幫上爸的忙。”
嚴俊國還沒答話,只聽嚴揚笑着婉拒:“大哥你別坑我,要是在爸眼皮子底下工作,我得別扭死。”
嚴俊國冷哼:“是不好晚上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吧。”
“冤枉啊爸,我承認我有時工作累了,會出去跟朋友喝一杯,但絕對沒有花天酒地。”
“要不是你爺爺回來,我看你指不定還會深更半夜開車,把自己搞進醫院,腦子至今沒好。”
“……”
方檬給兒子打圓場:“說這個幹嘛?揚揚那晚一沒喝酒,二沒違規駕駛,是那無良司機撞上來,我們揚揚差點就……”說着眼眶一紅。
嚴俊國頓時沒了脾氣,“我就那麽一說。也不知他半夜開什麽車。”
嚴揚悶頭吃粥,“我也想知道啊。”
喬逆聽得稀裏糊塗,嚴揚半夜開車出車禍可以理解,腦子至今沒好是什麽意思?聽嚴揚的意思,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晚為什麽開車?
蘭茵向嚴揚投去一瞥。
嚴揚忽然想起問:“蘭姨,楚瀾身體還沒好?”
“沒。”蘭茵淡淡回答。
方檬用紙巾擦嘴角,“Omega的身子骨就是身嬌體弱。”
蘭茵不置可否。
林琬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看小喬的身體就很好。”
方檬噗嗤一笑:“是啊,訂婚宴那天暈了過去。”
說到這茬,喬逆難掩尴尬。
“都說了是誤會。”林琬說。
“一家人開個玩笑嘛。”方檬渾不在意,“你看親戚群裏,還在拿這事說笑。”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在小喬的面前,他沒笑,那就不是玩笑。”
方檬撇撇嘴,沒了話。
一向活潑的嚴芭今晚倒是安靜不少,吃完飯,她可憐兮兮地湊到嚴禛面前:“哥,你明天真要宣布退圈?”
“嗯。”嚴禛用小叉子品嘗飯後甜點,唇上沾了一點奶油,舌尖飛快一掃,唇瓣染上水色,鮮豔若玫瑰花瓣。喬逆連忙移開視線。
嚴芭哭喪着俏臉:“不要啦哥,你不要退圈好不好?我學編劇專業,就是為了有一天你能演我的劇本。我的曠世之作還沒寫好,你這樣我都沒有動力了。”
嚴禛:“那就轉專業,學金融管理,畢業後也給家裏搭把手。”
“……”嚴芭嫌棄之情溢于言表,“哥你好無趣,我才不要像你一樣無趣。”
嚴禛冷冷地看着妹妹。
嚴芭立即改口:“可是你演戲與看向嫂子的時候,就特別鮮活!”
喬逆:“……”
嚴芭:“真的哥,比起你本人,我更喜歡看你演戲。你好不容易在娛樂圈混到如今的地位,影帝欸,說不要就不要了?”
嚴禛:“你喜不喜歡對我不重要。”
“嗚嗚嗚哥~”
嚴禛吃下最後一口甜點,用紙巾擦擦嘴,喝口茶,站起來去健身房做會兒運動再洗澡睡覺。
喬逆也要上樓休息,嚴芭賊兮兮叫道:“嫂子嫂子。”
“?”喬逆回身用眼神詢問。
嚴芭從頭到腳打量喬逆,點點頭,“腰細腿長,黃金比例,天香國色。”
喬逆汗顏:“你想說什麽?”
嚴芭笑出一口閃亮的小白牙:“嫂子你這樣不去當明星太可惜了。你去當明星吧,去繼承我哥的遺産……啊呸,是事業。等我寫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劇本,點名讓你演,你會紅遍全世界的!”
喬逆揮揮手:“洗洗睡吧丫頭。”
“嫂子我說真的!你真的太适合當明星了!”
林琬出來低斥女兒:“大晚上瞎嚷嚷什麽?去睡覺。”
嚴芭噘嘴:“哦。”
喬逆洗完澡躺在床上,心事繁多。任誰得知自己的未婚夫即将“不久于人世”都不會開心。他忽然想起嚴芭的話,突發奇想,如果嚴禛不退出娛樂圈,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被人害死?
……恐怕不會。怎麽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害人者身上?簡直癡人說夢。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若一個人鐵了心想害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喬逆不能賭,只能早做防備。
隐形門扣了兩聲,嚴禛探身進來,他剛洗完澡,頭發還濕着,發梢水珠滴在鎖骨上,順着肌理滑進純黑的綢質浴袍,随着他走來,Alpha的酒香信息素很快充斥整個不大的卧室。
喬逆盤腿坐在床上,姿勢疏懶,故作自然:“有事?”
“明天電影節會有很多明星。”嚴禛說。
“?”喬逆問,“所以?”
“其中不乏有Omega。”
“哦。”
嚴禛走到床邊,居高臨下望着喬逆,欲言又止。
喬逆恍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被狼盯上的羚羊,後頸一涼,“幹嘛?”
“任何時候,都可能發生意外,特別是AO都在的場合。”嚴禛說。
喬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麽,連忙說:“你帶上抑制劑。”
“不夠。”
“……”
“有比抑制劑更好用的東西。”
喬逆知道,比抑制劑更好用的就是配偶的信息素。
嚴禛彎下腰,雙臂撐在喬逆身側,突如其來的逼近讓喬逆渾身毛孔炸開,男人的英俊面孔近在咫尺,唇息交融。
“給我,好嗎?”低沉磁性的嗓音帶着蠱惑。
喬逆但覺從天靈蓋酥麻到腳趾,腰腿霎時軟了一截,一骨碌倒在薄被上,面紅耳赤張大眼睛,語不成調:“你……”
“給我。”
喬逆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在馥郁醇濃的酒香中暈暈乎乎,自甘堕落被誘惑了。
四片唇相接,像品嘗最甘甜美味的佳肴。
齒舌勾纏,喬逆仿佛又回到了酒吧包廂的那一晚,無邊無際的酒香信息素像浴池中的水一樣包裹了他。
他想逃離,後頸腺體卻被一只大手捂住,捏揉,細微的電流從脊椎骨竄到尾椎骨,四肢百骸都酥了。
“唔……”喬逆發出抗拒的低吟,推拒嚴禛。
那點力氣,在嚴禛看來自然是欲拒還迎。
喬逆的理智在步步潰散,行将湮滅之際,他狠下心用力推開嚴禛:“行了吧?”語氣似惱似羞。
嚴禛只得意猶未盡地停下,舌尖抵住犬齒,目光灼灼地睨着身下的青年。
喬逆生怕他被欲念沖昏腦袋,又推了一把:“下去。”
嚴禛下了床,整整衣襟,又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樣。喬逆眼尾微紅,忽然想到一個詞,衣冠禽獸。
這個世界的Alpha,在武力值上,還真堪比野獸。
接收到喬逆怨怒的目光,嚴禛居然笑了一下:“謝謝。”
喬逆:“……”
被強吻之後道謝,這種神奇的體驗,只有這個世界的嚴禛才會給自己了。
隐形門打開又合上,喬逆攤平四肢,面如火燒,居然會覺得跟嚴禛接吻的感覺很好,真是昏了頭。他想,一定是因為兩人的信息素匹配率太高,才會情不自禁,就像在酒吧包廂那晚……不能回想!
喬逆把臉埋進被子裏,腦海裏拼命消除那晚的記憶,然而收效甚微。
……
輾轉到半夜才睡着,喬逆第二天起來得遲。
嚴芭今天沒課,樂得逍遙自在,在客廳沙發鹹魚躺敷面膜刷手機,手往桌上的爆米花桶夠去,不知看到什麽笑話,笑得花枝亂顫,一不小心打飯爆米花,撒了一地。
林琬從小廚房出來說她:“你爸你哥一不在家,就沒個正形。”
傭人來收拾爆米花,嚴芭盤腿坐正,眼角餘光掃到下樓的喬逆,立馬叫道:“嫂子你起來晚啦,我哥已經走了。”
林琬笑道:“來吃早飯吧。”
喬逆微露羞赧,這還沒結婚呢,就在“婆家”睡懶覺,幸好婆婆性子溫柔賢淑,小姑子也十分好相與,其他人則管不着他。
仔細想來,如果嚴禛長命一百五十歲,這樁婚姻他絕對吃不了虧。
“嫂子嫂子,你想不想去電影節現場?”嚴芭湊到餐桌前撺掇。
喬逆咽下嘴裏的素包子,反問:“去現場做什麽?”
“看我哥啊。”
“有什麽好看的?”
“我哥不好看?”嚴芭睜圓了水靈靈的杏眼,“我哥可是娛樂圈Alpha排行榜常年位居榜首的男人!”
“……哦。”
林琬說女兒:“一邊兒玩去,別添亂。”
電影節要傍晚才開始直播,待到結束恐怕要到半夜。林琬吃過中飯就開始準備糕點,滿屋子甜香,喬逆由此得知嚴禛小時候就喜歡吃甜食,像他舅舅。
“舅舅?”喬逆問。
“哦,你還沒見過。”林琬笑道,“他訂婚宴那天也去了。等過幾天他不忙了,會來看你的。”
“哎呦喂,做什麽好吃的?真香!”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方檬的腳還沒進門嬌笑就傳進來來了,以及一陣孩童的嬉鬧。
林琬探出廚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妹妹真會趕時間。”
“可不是嘛。”方檬一手一個孩子,“來,你們可有口福了,還不謝謝林姨?”
孩子們奶聲奶氣道謝。林琬笑道:“真乖。”
方檬悠閑地喝紅茶吃糕點,連聲拍馬屁說好吃,然後說自己也想學,這樣平常沒事可以做給孩子們吃。
林琬說:“想吃來我這裏就好。”
方檬:“那多不方便。姐姐莫不是不想教我?”
“妹妹這是哪裏的話。別看這些糕點精致好吃,做起來麻煩着呢。”
“我不怕麻煩。”
說到這份上,林琬只得答應下來。方檬喜笑顏開,說動手就動手,這就跟林琬學上了。嚴芭看了直納罕,悄聲對喬逆說:“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方姨居然會進廚房。”
喬逆問:“方姨從沒進過廚房?”
“也不是,看她心意,有時會做一兩道拿手好菜,不過都是為我爸準備的,味道嘛……”嚴芭扔個麻薯團子在嘴裏,“也就那樣。”
喬逆看着廚房裏忙碌的兩道身影,若有所思。
“……嗯!開始了嫂子,開始了!”嚴芭忽然跳起來,“電影節開幕了!”
她把手機、平板、電視全都打開,手舞足蹈亂叫:“好多帥哥美女啊!”
一張張明星面孔陸續出場,喬逆驚訝地發現,居然絕大多數不認識。
他思索着,難道是因為世界觀的巨大詫異,導致許多在原本世界可以當明星的人,在這個世界反而沒有當?
他自己不就是這樣,因為Omega的身份與嚴禛産生交集,提前步入婚姻殿堂。
事情、人、身份,都變了。喬逆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這意味着有些事他可以預料,而更多的是不可預料。
“啊我哥!媽,我哥出來了!”嚴芭叫道。
喬逆回神。
電視中的嚴禛,穿的正是昨天那套深灰正裝,挺拔英俊,玉樹臨風,在衆星雲集的電影節會場內存在感依然很強,周身氣質卓越。
鏡頭足足給了這個被稱為頂奢的Alpha十五秒,才移到其他人身上。
嚴芭抱來平板,讓喬逆看彈幕:【嚴郎娶我!!!】【被胭脂帥暈了】【老公!!!】【胭脂胭脂胭脂啊啊啊】……
喬逆:“?”
他問:“胭脂?”
嚴郎這個稱呼是因為嚴禛演過一個古裝電影,在裏面扮演一個溫潤如玉的郎君,婚後對妻子十分深情,縱然妻子病逝,也不曾再娶,讓觀衆記了很多年。巧的是,片中男主也姓嚴,妻子呼他為嚴郎,此後粉絲也叫嚴禛嚴郎。
“叫我哥呢。”嚴芭噗嗤一笑,“只怪我哥魅力太大,連三歲小孩都喜歡他,一次訪談節目上,那小孩一直胭脂胭脂叫個不停,大家還奇怪,一問才知道是叫我哥。”
這個稱呼太可愛,很快被粉絲接受,并廣為流傳,成為繼嚴郎之後最受歡迎的嚴禛昵稱。而且胭脂這個詞與嚴郎一樣,很古典,搭配起來有種說不清的旖旎缱绻。
喬逆笑了。想當初他粉絲也為他取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稱呼,小喬是最正常的,比如悄悄、妮妮、敲你。
方檬跟林琬學着搓了半小時面團,就有點不耐煩了,找借口出來喝茶吃點心,拿起遙控換成兒童節目:“這個有什麽好看的,給我家寶寶看點益智動畫片。”
嚴芭沒有阻止,反正手機平板也能看直播。
方檬跟林琬唠嗑:“這娛樂圈最亂了,什麽人都有,嚴禛這樣的最招人惦記了,退了也好。”
林琬笑而不語。
方檬見喬逆目不轉睛盯着平板,一派平和淡然,方檬沒趣地嘴角一撇,忽又計上心頭,對林琬說:“姐姐,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嚴禛結婚前一定要做個財産公證啊。”
林琬一愣:“財産公證?”
“對啊。”方檬一瞥喬逆,似笑非笑,“省得有人別有居心。”
跟嚴禛結婚的是喬逆,明擺着是在說喬逆。
喬逆還沒吭聲,嚴芭先不樂意了:“方姨你說這話也太難聽了。”
“怎麽難聽了?我說的不對嗎?我跟你爸結婚前也做了財産公證,而且我聽說很多大家族的人結婚前都會做的。”
豪門婚姻,牽扯的不只是感情,還有背後的諸多利益瓜葛,一旦将來離婚,光是財産分割上就能打很久官司。為了避免麻煩,不少人在結婚前會做財産公證,确保就算将來離婚,財産的大頭也在自己手裏,而不是平白被分走一半,賠了夫人又折兵。
方檬勾搭上嚴俊國,飛上了枝頭,但嚴俊國不是傻子,結婚前就做了財産公證,他們若是離婚,最多一套房子就能打發方檬。
為此,方檬有時心中酸澀,轉念又想,只要不離婚,嚴俊國的就是她的,兒女們的也是她的。
“你個小丫頭懂什麽,我還不是為你哥好。”方檬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見不得嚴家的財産多落一分在“外人”手裏。
嚴芭與林琬自是不把喬逆當外人,嚴芭還要反駁,林琬出言制止這個話題:“離結婚日期還長着呢,俊國都沒說什麽。”
方檬聞言更酸,決定晚上在丈夫耳邊吹吹枕邊風。
喬逆一言未發,卻對她們的話上了心。思忖着等嚴禛回來再說。
電影節流程冗長,光是紅毯就走了将近兩個小時,喬逆他們沒等到頒獎環節,就到了晚餐時間。嚴芭急吼吼地端着飯要到沙發上吃,被嚴俊國呵斥:“坐下,像什麽樣子。”
嚴芭振振有詞:“我要看我哥拿獎。”
“坐下!”
嚴芭不敢違抗父命,噘嘴坐下,向嚴老撒嬌:“爺爺,你不想看哥哥拿獎嗎?”
嚴老昂着下巴維持一家之主的威嚴:“看什麽看,不過是娛樂圈的一個小小獎項,哪兒比得上我們家在業內的威望。”
“爺爺你這話就不對了,文化藝術永遠是人類文明進步的證明!哥哥達到今日的成就,是在為人類文明做貢獻。”
這話成功逗樂嚴老:“你這丫頭,吃飯!”
“你怎麽知道大哥今晚一定拿獎?”嚴揚笑問。
嚴芭理所當然道:“當今娛樂圈,除了我哥,還真沒幾個能看的。”
喬逆亦是淡定得很,他知道嚴禛今晚一定會拿獎。
嚴芭匆匆吃完就抱着平板歪倒在沙發上,目光炯炯看頒獎典禮,看到激動處,活魚一樣蹦跶起來扭腰擺臀。
“嫂子嫂子,到最佳男主角了!”
喬逆用紙巾擦擦嘴:“爺爺,爸媽,我吃飽了。”
林琬笑道:“去吧。”
喬逆這才故作矜持地走到客廳,正好趕上頒獎,主持人操着甜美的嗓音念道:“獲得今年金玉蘭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是,恭喜飾演《銀色項圈》男主角的嚴禛先生!”
追光燈打在嚴禛身上,他謙遜一笑站起來,上臺領獎。
頒獎嘉賓先是肯定贊美了嚴禛的演技,以及電影傳達的人文情懷、對當今社會制度的思考,金玉蘭獎杯交到嚴禛手裏。
鏡頭掃過全場,落在幾個提名的候選人身上,其中之一便是一臉悻悻然的黃興博。嚴芭啧道:“這個黃興博居然還有臉來,上次在酒吧猥亵Omega被抓,還想拉我哥下水,活該一萬年陪跑。”
喬逆無言,因為彈幕已經把他想說的都說了。他嫌彈幕影響觀感,伸手把彈幕關了。
嚴禛說了幾句常規感言,而後鄭重宣布退圈,全場嘩然。面對各式各樣的目光與聲音,他并未多作解釋,只是平淡而簡潔道:“我相信,未來的娛樂圈,一定會有更多傑出的藝人,帶來更多精彩的作品。我拭目以待。”
他面向臺下,朝着鏡頭深深鞠了一躬,優雅退場。
看到這裏,嚴芭嘆了口氣。喬逆亦心有戚戚,早知嚴禛會退圈,但看着這一刻到來,仍是感到惋惜。
嚴禛退出娛樂圈,喬逆自己沒進娛樂圈,從今往後,是真的跟娛樂圈絕緣了吧,喬逆驀然生出絲絲不舍。
上輩子的自己只是公司的賺錢工具,經常被強迫營業,受盡壓榨,演狗血網劇,但卻實實在在的,有一群可愛的粉絲支持他,看穿他表面的不願意,幫着一起罵公司,與黑子大戰。還有幾個正劇導演對他青睐有加,只是一直沒機會合作。
黑暗之中有光,娛樂圈的污泥中亦有那麽一片清淨之地,讓他時至今日念念不忘。
只是還沒有真正踏上那片清淨之地,就一命嗚呼。說沒有遺憾,是假的。
電影節在一片光彩熠熠的歡欣中落幕,之後的記者采訪就不在直播範圍內了。此時夜色已深,嚴老與兒子兒媳婦們說會兒話便回了自己小院,嚴俊國今晚宿在東樓,方檬挽着丈夫胳膊趾高氣昂出了主宅。
林琬讓嚴芭與喬逆各自去睡覺。
喬逆嘴上答應着,怎麽可能真睡,洗完澡就在床上玩手機,網上自然就嚴禛退圈的事炸了鍋,尤其是粉絲們,哭倒一大片。本來嚴禛拿下第三個影帝,他們比自己中獎一百萬還開心,結果嚴禛獎杯拿到手,就宣布退圈,就像一個雷在耳邊陡然炸響,所有人都懵了。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胭脂不可能退圈!]
[我已哭暈在廁所.jpg]
[從此世間再無嚴郎,我心已碎]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星域工作室,胭脂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嚴禛,謝謝你為我省錢,沒有你的電影,從此我再也不用去電影院/微笑]
[啊啊啊不可能!趕緊辟謠吧!!!沒有嚴禛的娛樂圈真的不可!]
——@導演關小銘:蠟燭
網友:…………
[嚴禛忽然退圈,不是得了絕症吧??]
粉絲:!!!!
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想象力更是卓絕,很快就編撰了一部“嚴禛因病退圈,雖死猶榮”的小文章,內容情真意切,催人淚下。
喬逆:“……”
他原本想着應該沒多少人相信,畢竟前些天嚴禛才發了自己的體檢證明,身體各項機能完好無損、體質健康強悍。然而網上信息繁雜,當很多人都散播謠言時,群衆很容易随大流相信謠言,而忽略擺在眼前的證據。
這時候,就需要重新擺出來讓大家看看了。
——@星域工作室:嚴禛先生很健康,勿信謠勿傳謠。
轉發的是嚴禛的體檢證明。
——@導演關小銘:蠟燭是為我家調皮的貓點的!你們……
網友:………把話說完整很難嗎?
随着誤會解除,嚴禛也在微博發出事先準備好的“隐退聲明”,言辭比在電影節上更為真摯,大意是娛樂圈沉浮十載,雖只在電影上微有造詣,但想要的榮光都拿到了,已然無憾。一路相伴,終有別時,後會有期。
嚴禛回到半島莊園已是将近淩晨兩點,兩個守夜的傭人給他開燈,要去通報林琬,被他制止。
“夫人給你留了飯團與糕點,要熱一熱嗎?”
“拿到樓上去。”
嚴禛先去浴室沖個澡,而後去小茶廳用餐。夜色靜谧,窗外便是莊園內随處可見的香樟樹,一泓月光自樹影罅隙間洩流而下。
他安靜地吃着母親親手做的應季槐花糕,喝牛乳與綠茶兌在一起的奶茶,姿态放松,像是享受這孤寂而滿足的時刻。
直到貓一般輕悄悄的腳步聲接近,扒着門框探出一只亂蓬蓬的腦袋,漆黑雙瞳皎潔清潤。
嚴禛彎起唇角:“餓了?”
喬逆本想等嚴禛回來,誰知瞌睡蟲先跑來。他睡得正迷糊,聽見走廊輕微的動靜,頓時一驚,爬起來小心翼翼推開隐形門,瞅一圈卧室,沒人;又去浴室看了看,水汽還未散盡,摻着醇濃芬芳的酒香信息素……他連忙退出去,耳朵貼着門聽了半晌,這才走出去,循着燈光來到小茶廳。
“過來。”嚴禛就像招小貓一樣。
“……”喬逆挪過去,說了句廢話,“你回來了。”
嚴禛拍拍身邊的座位,意思是坐這裏。喬逆本想坐小沙發的,猶豫一下坐在嚴禛身邊,離食物近。
飯團往他這邊推了推,“吃吧。”
喬逆晚飯其實沒吃多少,這會兒确實餓,他拿起一個飯團,剩下的推回去,“我夠了。”
嚴禛給他倒了一小碗奶茶。
喬逆吃相并不斯文,但唇紅齒白十分賞心悅目。他邊吃邊沒話找話:“我看了電影節直播,恭喜你拿到第三個影帝……”
話音一頓,因為嚴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喬逆咽下口中米飯,“你、你吃啊。”
“嗯。”嚴禛擡手,捏起粘在他唇角的飯粒,順其自然放進自己口中。
“……”喬逆轟的一下臉熱如剛蒸熟的饅頭,屁股就像被針戳了一下,嘣地跳到沙發尾,離嚴禛足有半米距離。
“怎麽了?”嚴禛明知故問。
喬逆羞惱地瞪他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跟你說件正經事。”
嚴禛完全不是說正經事的樣子,笑問:“什麽?”
“關于婚前財産公證,我們去做個吧。”
聞言,嚴禛愕然,他抽出一張濕巾擦拭手指,語氣聽不出情緒:“怎麽做?”
喬逆:“我沒做過這個,反正就是,假如将來我們離婚,你的財産我一分錢都不能要。”
嚴禛停下擦拭的動作,以一種相當晦暗的目光凝視喬逆,“你在開玩笑。”
陳述句。
喬逆說:“我說真的。我們本來就是假結婚。”
不知是不是喬逆的錯覺,說完這句話後,嚴禛的臉色陡然暗了一個色調,又或許是小茶廳沒有開大燈,只有暈黃的落地燈。
嚴禛俊美如玉石雕刻的面容長久沉浸在暗昧的燈光中,長睫下眼睛深邃如湖泊,嗓音沉沉如陳年佳釀:“去睡吧。”
喬逆猶自問:“那婚前財産公證……”
“你是真傻,還是根本不在乎這段婚姻?”嚴禛打斷他。
喬逆被問的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嚴禛生氣了。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為嚴禛好。作為利益既得者,嚴禛為什麽要生氣?
嚴禛站起來,五指握緊又松開,克制心底的煩躁,嘆道:“你還是個孩子。”
喬逆:“????”
只有小孩,才會這麽傻。
喬逆大約明白嚴禛是不想談這個問題,但他不能避而不談:“如果有一天我們的信息素匹配率下降到99%以下,或者你遇到真正喜歡的人,離婚對你我而言不是壞事。你家情況複雜,我們結婚前做個財産公證,将來離婚不會牽扯不清。而且我聽方姨說你爸也是這樣做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覺得嚴禛欠自己,這場婚姻本就是法律強制,以及朋友間的幫助。
住進嚴家,一應吃穿用度都有嚴家負責,這個喬逆可以接受,但平白分嚴禛一半財産,喬逆臉皮沒那麽厚。
“我不是我父親。”嚴禛蹙眉道,“他娶了三位夫人,我只會有一位配偶。”
喬逆不明所以:“所以我們一旦結婚就不離婚了?”
“難道你是以離婚為前提,才跟我結婚的?”嚴禛反問。
喬逆要被繞糊塗了,“不是,我們一開始不是說好的,如果信息素匹配率下降,或你找到真正喜歡的人……”
“在你看來我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嚴禛打斷道,“我說我只會有一個配偶,這意味着我跟你結婚後,不會跟其他人發生關系,更不會動心。”
喬逆簡直不知該說他忠貞還是古板,雖然這點值得欣賞。他覺得自己對假結婚的認知跟嚴禛有些錯位。
即使是法律強制的婚姻,出于責任心,嚴禛也是極其認真地對待,根本不作他想。而喬逆則以為他們就是互相幫助,關系是開放的,随時可以結束。
到底誰對誰錯,他們自己也理不清了。
只有結婚勢在必行。
二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默然。
“如果你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嚴禛忽然低聲說。
喬逆愣住。
“去睡吧。”嚴禛擡手在喬逆頭頂一揉。
喬逆亂蓬蓬的頭發愈加亂翹,他迷迷瞪瞪回屋倒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沒跟嚴禛說,他大概不會遇到真命天女,這個世界根本沒有。
就算不跟嚴禛結婚,大約也會孤獨終老。
這麽一想,居然覺得跟嚴禛結婚還不錯,至少有個伴。
當然,要先保住嚴禛的命。
嚴禛退圈,星域工作室依然運轉,以及準備入職嚴家集團,這幾天會非常忙碌,一大清早便不見人影,給喬逆留了一條信息:我去工作室了。
俨然一個向老婆報備行蹤的好男人。
喬逆在輸入框敲了幾分鐘,最後删得只留下四個字:早點回來。
嚴禛幾乎秒回:好。
喬逆:“……”
自己的輸入狀态該不會又被看見了吧?
嚴禛上班,嚴芭上學,林琬這個貴婦每天莳花弄草,沒事就拉着喬逆去逛街瘋狂購物,家裏衣帽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作為孫媳婦,喬逆早一趟晚一趟去給嚴老請安,聽嚴老講了許多關于嚴禛小時候的趣事,倒是不覺得膩。
“我給你看看嚴禛小時候的照片。”嚴老去找相冊,攤在膝上,笑得滿面慈祥,“你看看,可不可愛?”
喬逆湊過去一看,照片中的孩子約摸四五歲,正是孩童最好玩的年紀,騎着小木馬在草地上玩耍,圓溜溜的大眼睛,肉嘟嘟的臉蛋,扭頭望向鏡頭,兩腮就像抹了胭脂一樣紅撲撲。
“……這是嚴禛?”喬逆不太敢相信,雖說眉眼間依稀有幾分相似,但作為一個Alpha,小時候過分可愛了。
嚴老哈哈大笑:“就是我的乖孫兒!歲月不饒人啊,一轉眼他就長大了。”
喬逆非常喜歡這張照片,得到許可後用手機拍了下來,對比現在的嚴禛,越看越覺不可思議,那樣一個小胳膊小腿的娃娃,居然會長成如今高大挺拔的Alpha。
嚴禛是鮮活的,在這個世界降生、成長、存在的人。喬逆在心底發願,他要守護這個人,在這個新世界裏。
方檬對學做糕點的熱情不減,居然堅持一星期跟林琬在廚房搗鼓,總算小有所成。喬逆一回去,便聞到濃郁的糕餅甜香。
“喬逆你回來得正好,快來嘗嘗我做的綠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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