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年少

言琛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一個人在瓢潑的大雨裏開着車四處轉悠着，一不留神就轉悠到了A中。

看着熟悉的校門，熟悉的街道，還有熟悉的校服，言琛恍惚了一下，突然才發現那些被他拼命忘記的歲月裏，好像也有呂旭逸的影子。

差點忘了，他在高中的時候就認識呂旭逸。不過，那個時候呂旭逸可能壓根不知道言琛是哪個蔥吧。

A中是京都最好的私立中學，升學率在京都也是數一數二。言琛中考分數離A中分數線還差了一大截，但這并不代表他就進不了A中了。

私立學校和公立學校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有錢有關系，那學校的大門就會随時向你打開。姓言的說讓言琛去A中，言琛也沒有拒絕，因為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怕他只能在那些三流中學混日子了。

不過，這也是言琛接受姓言的最後一次幫助了。

言琛一貫不是什麽高調的人，因為走後門的關系，只能更低調了。

說起來，他以為在高中三年都不會和呂旭逸有什麽接觸。A中雖說只是一個中學，但學生間還是被劃分了那些所謂的“派系”。可誰又能預料未來呢？就好像第一次見到呂旭逸的言琛，就從未想過會這個人會成為自己的枕邊人。

呂旭逸當時已經是高三，A中和其他重點高中一樣，高三學生的生活就是被萬千題海堆滿，外加數不清的大測小測。

按理說，呂旭逸也應該在這些題海中掙紮，可也不知道呂旭逸是哪裏來的精力，社團學生會各大活動依舊到場，學習成績任然穩居年級第一。

呂旭逸不僅是學生會主席，他還兼任社團部常委，學校每次大小活動，都能看見他的影子。

當時的呂旭逸，就是家長嘴裏的別人家的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女同學們眼裏男神。對，呂旭逸不僅成績好，還長得好看！

為什麽要說好看？言琛也不知道，只記得第一次見呂旭逸時，當時才十多歲的少年，眼前還沒有那礙眼的金框鏡片，狹長的桃花眼裏總是含着一汪春水。柔軟的發絲在那天溫暖的陽光下像是染了色，随風輕舞。白皙的肌膚找不到丁點瑕疵，殷紅的嘴角輕輕勾起，禮貌又親近的微笑讓言琛一愣，大腦有片刻的遲鈍，許久才喃喃道——“真好看。”

“什麽？”呂旭逸眨了眨他泛濕的眼睛，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不自在，又很快壓下，笑着說:“同學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們這個舞臺劇不會花費你太多時間的，只要每周二周三下午排練就行！你的形象和我們……”

“不了。”沒等呂旭逸說完，言琛就出聲打斷。舞臺劇？沒興趣。

他每天都很忙的，他每天都要去打工。這次咖啡店的老板人很好，允許他每天下午放學後過去，工資按小時算，周末可以全天在那裏，工資按天算。這樣下來，他很快就能存到大一的學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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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言的雖然每月會給他發一筆數額不小的錢，但他是真的不想再用那個人的一分錢。

林菁也會給他錢，但她畢竟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聽說最近她還懷孕了？看來過段時間還得去看看她，順便買點補品什麽的。林菁已經三十多歲了，雖說現在科技發達，但也改變不了她是高齡産婦的事實。

古時候女人生孩子，都說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現在又何嘗不是？

自己還得好好學習，因為初中基礎打得并不是很牢靠，高中學起來不免有些吃力。幸好慕青經常來給自己補習，到是沒有落下太多課程。等到了高三，怕是也沒有時間去打工了，趁着現在高二課餘時間多，自己要多存點錢。

打工和學習，幾乎占據了當時言琛所有的時間，他又哪裏有時間去出演那個什麽舞臺劇？

“額……同學你能再考慮一下嗎？”呂旭逸笑着說，仿佛絲毫不在意言琛冷漠的語氣。

對了，那個時候的呂旭逸還總愛笑。

狹長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縫，嘴角揚起的弧度剛剛好，露出工整的八顆牙齒，左邊嘴角下還有一個小漩渦。

言琛也有懷疑過呂旭逸是不是參加了什麽咬着筷子練習，在他們結婚後，言琛也不止一次問過呂旭逸，呂旭逸每次都堅決地表示他才沒有參加那個什麽鬼練習，言琛才不了了之。

不得不說的是，那時候的呂旭逸笑得真的很好看。冬天太陽不會太暖，可呂旭逸的那個燦爛的笑卻好似暖陽，在言琛腦海裏刻下了深刻的烙印，以至于這麽多年，暖意絲毫不減。

嗯，那時候的呂旭逸也特別喜歡笑。

十次有九，言琛見到呂旭逸的時候都能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可為什麽結婚後，卻再也見不到當年那種微笑了呢？

結婚後的呂旭逸也會笑，可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固定了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只能見到他微翹的嘴角，再也見不到自然露出的八顆牙齒。

“不用考慮了。”當時的言琛，眼裏除了賺錢就只有賺錢，和賺錢無關的一切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言琛忙着去咖啡店，走之前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面前的呂旭逸，自然也沒有看見呂旭逸笑容底下的苦澀。

自那次以後，呂旭逸也再也沒有找過言琛，言琛也沒有空閑去關注一個不知名的舞臺劇最後又找了誰做演員。

言琛還是能夠在學校遇到呂旭逸。

可能是午後暖陽斜挂的林蔭路，也可能是圖書館的匆匆一遇，還有操場食堂的偶然一瞥。

倆人也再也沒有交集，言琛忙着賺錢學習，呂旭逸忙着學生會社團還有高考。

那一次的不算愉快的交談，也就成了兩人高中唯一一次的交談。

随後，呂旭逸高考結束。言琛隐約記得呂旭逸貌似是當年的文科狀元，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去京大報道時，他出了國。

言琛知道這個消息還是慕青和他偶然提到的。

“既然一開始就要出國為什麽還要高考？”言琛好奇。

“誰知道呢！”慕青攤手嘆氣。

言琛翻着手上的練習冊，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問:“現在除了金融還有什麽行業賺錢快？”

“嗯？”話題突然被岔開，慕青愣了一下又認真地想了一會，說:“去當明星啊！”

“明星？”言琛好奇。

“對呀！你長得又不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醜，為什麽不去當明星？工作輕松來錢快！”慕青笑道。

夏天的天熱得很，即便電風扇呼啦呼啦對着人吹，還是吹不散這滿屋子裏的熱氣。

說這句話的慕青沒有想到最後言琛真的走了這條路，聽這句話的言琛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走這條路。

高三的日子，除了學習還是學習，言琛辭了自己所有的兼職，一心撲在了題山題海。他已經攢夠了高三和大學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現在可以把心思全部花在學習上了。

那他又是什麽時候去藝考的呢？好像是某天查資料時，一步小心點開了一則國內演員年收入的新文推送吧。

腦子一熱，言琛就去了。

他現在也記得當年面試時即興表演的題目——父親出軌被母親發現，表演倆人争吵到離婚你的反應。

聽到這個題目時，言琛松了口氣。

所以，最後藝考通過時，他也沒有表現得驚訝。倒是慕青愣了很久，才破口大罵:“言琛你過分了啊！去藝考都不和我說！”

“說了你要和我一起去藝考？你父母會答應？”言琛淡淡道。

慕青吃癟，委屈撇嘴:“那你也要提前和我說一聲啊！”

“又不是見不到了，只是不是同一所大學罷了。”言琛合上數學習題冊，随便抽了一張試卷又開始寫。

“那我志願填京戲隔壁！”慕青很快下定決心。

言琛頭也不擡:“随便你。”

藝考過了，言琛能松口氣，但是更重要的還是文化課，如果文化課沒有達到分數線，那過了又有什麽用？

接下來的日子裏，言琛的世界裏只剩下了沒日沒夜的學習。

他以為一切都會按照既定軌道運行，可還是有意外發生了。

言琛那個才幾個月大同母異父的小弟弟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