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破冰

言琛是見過沈城的, 在林菁離開言家的那一天。他雙眸極冷，帶着當時言琛看不懂的憤恨。在林菁像只喪家犬一般狼狽從言家搬走時，他風度翩翩地站在言家的大門口, 身後是言弘文的保镖, 手裏拎着沈城的行李。

當時言琛就在二樓的陽臺上，伸出小小的腦袋, 看着這個面容清冷的陌生男人和自己的母親對峙，最後以林菁的落敗逃跑為終。

那一副的畫面太深刻, 以至于沒當言琛想到這個人時, 腦海裏浮現的就是沈城冰冷的雙眸。

林菁和言弘文之間的破事長大後言琛有所耳聞, 他也從未想過去問到底孰對孰錯。只是有一點從以前到現在為止從未改變過的觀點那就是——言琛不喜歡沈城。

即便林菁才是那個名義上的第三者，沈城才是是言家商業聯姻的受害者。可能站在孩子的角度來看，即使這個家已經是支零破碎千瘡百孔, 他也容不得誰親手毀了自己的家吧。

畢竟，林菁從言家離開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為沈城。

言琛承認自己自私，所以他不僅不喜歡沈城，連帶林菁和言弘文他也甚少給好臉色。起初同情林菁身為受害者, 他對林菁多有包容，後面知道一些細碎的真相後，他連林菁也順帶着一起讨厭了。直到現在, 他與林菁也甚少聯系。反倒是近幾年，對言弘文的态度稍有緩和。

上一次言琛的确是提出了和沈城一起吃個飯，這次想着既然要回去，一起吃個飯也沒什麽, 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沈城第二次見面。

微愣了幾秒，反倒是沈城率先開口:“小言，你爸說你最近不方便出門，我想着我剛好下班，也不麻煩司機了，所以就來接你回家吃飯了。”

沈城一身的白大褂還沒脫，年近五十臉上也沒有很多皺紋，頭上的白發也沒言弘文多。保養得極好臉上泛着紅潤的光澤，挺立的五官，一雙眸子裏倒瞧不出一絲冷意，反倒是帶着小心翼翼的微笑。他個子不高，大概才到言琛的脖子，微微仰起頭。白大褂下是件風衣，似乎也不是很厚。垂在兩側的手有些不知道到底要放在哪兒，暴露了他的緊張。

言琛主動說和沈城一起吃個飯，就是想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畢竟言弘文年紀也大了，自己也不能時刻陪在他身邊，在他身邊照顧的還是只有沈城。更何況，現在言琛也說不清楚自己還有多少年月，言弘文以後老了，還是要和沈城作伴。

說到底，言琛就是有些不放心，想瞧瞧沈城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如果自己真的運氣不好走了，自己好歹也能放下點心。

可到底是當年的芥蒂已深，言琛又怎麽可能和沈城一見如故，更何況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善于言辭的人。這樣一接觸，發現沈城也不是。

所以再言琛表達了謝意後，沈城也只是略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路上，兩人都再無任何交談。

還是和每次回家的情形一樣，慣例站在門口等着。只不過，這一次等的不僅僅是言琛罷了。瞬間言琛心裏五味雜糧，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回來了！”見到兩人回來，言弘文笑逐顏開，快步走上前來，第一次言琛從他的眼裏瞧出了濃烈的欣喜和略微的慶幸。

反倒是沈城皺了眉頭，不客氣地呵了一句:“你感冒了還跑出來喝冷風？姓言的你是不是覺得醫院待着很舒服？”

關上門，言弘文自然地接過沈城脫下來白大褂和風衣，一邊又把早已準備好的拖着遞給言琛，這才解釋道:“就一次！就一次！好了，別說這些了，我們先吃飯！”

言琛皺了皺眉頭，換鞋子的動作一頓，轉過頭來問沈城:“叔叔，我……我爸他怎麽了？”

其實言琛完全可以直接問言弘文的，沈城也沒想到言琛會問自己，一時間還愣了好幾秒，反而是一旁的言弘文轉過頭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感冒了……”許久，沈城輕松一笑，似乎對言琛這種示好特別開心，連帶着臉上都多了好些笑意，“人老了，一點小感冒就容易拖成重感冒，前兩天在醫院挂了兩天點滴，今早才回家。不過，他身體已經好多了。”

言琛也明白，人上了年紀得病也是正常事，微微松口氣的同時還補充了一句:“嗯，謝謝叔叔了。”

沈城這下是真的笑開了，道:“沒有，沒有，這是應該的！老言，去端菜，吃飯！”

言弘文點點頭，抹幹淨眼淚，轉過身直接進了廚房。

言琛臉上也柔和許多，跟着進去一起幫忙了。沒看見廚師，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句:“廚師呢？怎麽不在，提前來做好了就走了？”

這時沈城洗好了手進來拿碗筷，随口道:“什麽廚師啊？早沒廚師了，以前你吃的都是你爸提前做的，臨時再讓人加熱的。”

言琛又是一愣，轉過頭看言弘文，只見言弘文臉上又是被人戳穿的羞憤又是怨沈城多嘴的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狠瞪了沈城一眼，而沈城完全視而不見，拿了碗筷就出門。

言琛好笑，心裏卻是一暖，同時又是一酸。開心地是，言琛能看出言弘文和沈城相處極為愉快，難過的是，自己過段時間又得告訴這個鬓角全白的男人一個晴天霹靂，後悔的是，為什麽他要這麽晚才開始學着接受？

一頓飯，吃得三人都格外滿意。期間言弘文也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言琛退圈是否是因為準備接手公司的原因，還表示言琛不願意接手完全沒關系。以後他的股份全部是言琛的，言琛做一個甩手股東也是完全可以的。

這個問題言琛不好答，但也實話實說不全是。言弘文是有點失望，但更多的還是欣慰。看來他對言琛退圈這件事還是挺重視的，生怕言琛因為自己做了他并不願意做的事情。但得知不全是的時候，他還是不免失望。

待到晚上，言琛不得不回去了。倒不是因為不想在這裏留下來，只是因為他預約了明天去醫院做血檢，留下來不方便的同時，也害怕被言弘文察覺。

雖然言琛也沒有放棄希望，但不到最後一步，他還是不願意把這件事告訴言弘文。

晚上就換成了言弘文送言琛回去，因為沈城明天還有早班，再加上言弘文也有些話想對言琛說。

言琛大概也能猜到言弘文想說什麽，所以在言弘文開口之前，他就回答了言弘文所有想知道的。

“沈叔叔人很好，你和媽的事情我不清楚，已經過了這麽久，我也不想再追問了。你們倆現在都有了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身體健康。所以，爸你也別操勞這麽多了。”

言弘文眼眶泛紅，許久沒有說話。直到車緩緩在車庫停穩，言琛拉開車門道別時，才聽他帶着顫抖的聲音道:“爸虧欠你太多了。”

瞬間言琛鼻頭一酸，強忍着眼裏的熱意，緩緩道:“這麽多年了，我早就忘了。你開車小心，到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父子倆人的關系僵持二十多年，今日終于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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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琛這次預約是醫生是京城最好一家醫院的老醫生，聽說是出國留學拿了哈佛的雙學位，經他手術後的白血病患者，術後排異和複發的幾率相當之小。這家醫院的醫療設備在整個華夏也是數一數二，血庫也是最大的。相對比較珍貴的熊貓血，可能也就會多一點。

這也是言琛為什麽要預約這家醫院的和這個醫生的原因。

這個醫生還特別不好預約，也甚少去門診，最近因為臨近春節，醫院醫生緊張，這次也是廢了好大勁言琛才預約上。

一大早就起床了，言琛随便收拾了一下，扣着帽子，換了身普通的黑色羽絨服，戴上口罩就出門了。

即使言琛已經很早就起床了，到達醫院的時候時間也已經很晚了，幸好還沒錯過自己的號。等了一兩個，就輪到了言琛。

因為身材挺拔，還戴着帽子口罩，周圍的人不免多瞧了言琛幾眼。可畢竟來醫院不是看病就是來看病人的，在自己的生命面前，誰也沒有心情仔細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所以言琛也不擔心被人察覺身份。

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門內傳來一聲“請進”，莫名地言琛覺得這個聲音格外熟悉。但他也沒想這麽多，拉下口罩推開門就進去了。

一時間，他和沈城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