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十年

周芷若相信這個世界上應該有不少的穿越者，但是大部分的穿越者應該最後都“泯然與衆人”了。畢竟身為穿越者注定就與這個被穿越的時代格格不入，那麽穿越者要麽選擇與時代妥協，要麽選擇改變時代。而如果選擇後者，要麽成為時代的唾棄的對象，要麽成為時代追捧的領袖。畢竟金字塔裏有宇航人的形象繪圖，而達芬奇甚至繪出了直升機的概念草圖……這些或許是成功的穿越者。至于失敗的穿越者，想想那個在兩漢時代就試圖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王莽，他的想法和概念都是好的，但是遠遠超出了他所在的時代，最後他失敗了，成為了歷史嘲弄的對象。

周芷若當然不相信自己會比王莽做得更好，更何況自己是一個女性。女性成為帝王的只有一個武則天，其次能攀上權利頂峰的無非一個漢朝的呂後，清朝的一個慈禧。抛開慈禧這個賣國賊不算，武則天和呂後即便做得夠好，但是歷史上還是留下了污名。所以周芷若根本就沒想過自己如同起.點男穿越一般，王霸之氣一開，立馬呼風喚雨……

因此，周芷若選擇了妥協，選擇了與這個時代妥協。當然她也有她的傲氣，否則以她的才智或見識，如果要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謀求一個進身之階的話，那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周芷若無法容忍自己徹底地融入這個與自己思想格格不入的時代，所以她選擇了相對超脫的武林。

之所以周芷若今天想了這麽多，無非是因為她穿越過來已經十年，只不過她依然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蘿莉。這讓周芷若有些倍受打擊，站在山頂長長地吐了口氣。

“芷若妹妹，你果然在山頂上。”身後是一個少年的嗓音，正處于變聲期的嗓音有些難聽，但是說話者将聲音控制得很好，不會讓人反感。

“青書哥哥。”周芷若雖然心底有些惡寒，但是還是露出一個十二三歲女孩該有的天真笑容，“難道是無忌哥哥又發病了？”

“并沒有。”宋青書微笑着走到周芷若身邊，“芷若妹妹研究出來的那幾個藥物似乎很有效，無忌師弟的寒毒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痛苦也越來越小。”

“那終歸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用不得長久的。”對于張無忌的玄冥寒毒，周芷若有種無力的感覺。

是的，周芷若現在正在武當山。畢竟紀曉芙最終沒有命喪滅絕師太的掌下，而是跟着楊逍共度二人世界去了。峨眉也僅僅是将紀曉芙逐出師門，并向武當道歉了解此事。當然為了安撫武當上下的情緒，滅絕師太将周芷若留了下來。畢竟周芷若也學了不少桃花島的醫方，說不準真的有辦法治療張無忌。

而事實上，王難姑離別前所說的“以毒攻毒”四個字給了周芷若不少啓發，聯想到後世治療艾滋病所用的“雞尾酒療法”，周芷若決定用熱毒去克制張無忌體內的寒毒，同時輔以散功和舒緩等藥方來師徒解決張無忌體內的寒毒。當然，經過數次實驗之後，還真的研究出一整套治療方案。張無忌需要在不同的時辰服用不同的藥物，這樣就能壓制體內的寒毒。雖然看上去張無忌好上了許多，但實際上周芷若心中清楚這不過是暫時克制而已。一旦熱毒累計到一定程度，說不定就反噬。而且因為為了克制寒毒的實力，周芷若用了散功的方子來驅散寒毒的功力，這個造成的後果就是将張無忌體內本來就不多的九陽真氣給散沒了。說白了，這好比晚清時期的東北，日本和俄國在東北的土地上大打出手，而慈禧太後還将清軍的戰鬥力給徹底剝奪了。無論日本和俄國雖最後取勝，華夏丢掉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東北。而周芷若正在張無忌的體內造成這樣的局面。

看到周芷若緊鎖的眉頭，宋青書也知道這樣的藥方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其實在實驗這些方子的時候，張無忌吃的苦就夠多了，好幾次差點就救不會來了。好在周芷若身邊有萬能的解毒藥“九花玉露丸”，再加上一個近乎神仙般存在的張三豐有內力為張無忌續命，故而張無忌才沒倒在周芷若的手裏。

“可是那方子不湊效了？”宋青書還沒有忍住。

周芷若倒是不打算瞞着宋青書，畢竟這個時候的宋青書還是大好少年一個。雖然可能心底有些許嫉妒張無忌在師公及父親和諸位師叔中的地位，但是這是一種善意的吃醋，并不妨礙宋青書關心張無忌。

周芷若點點頭，道：“我昨晚診完脈之後就跟張真人談及過，若是沒有根治的法子，快則半年，慢則兩年寒毒便會發作。”

宋青書聽過這寒毒發作之後的慘狀，不由得一陣哆嗦。“我記得胡青牛夫人曾經說過，‘以毒攻毒’，難道我們走錯了路？”

“也許是沒錯，只是我跟無忌哥哥那半吊子的醫術和用毒手法，如何能企及胡夫人？何況胡夫人也說了，若是當年的西毒出手，也許就能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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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到張無忌那孱弱的身體，周芷若也試圖用自己的內力來逼出寒毒。但是她那陰柔的內力一旦進入張無忌的體內，張無忌的痛苦反而更大。周芷若不由得放棄了這個想法，或許真的只有讓張無忌去一趟昆侖山，看能不能觸發故事情節，讓他得到那本《九陽神功》。

宋青書與周芷若在山頂上寒暄了一會，便各自下山了。宋青書自然要去武當山習武，身為峨眉弟子的周芷若自然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去武當拜訪，畢竟“偷窺他派武學”乃是大忌。就好比周芷若每天下午在武當後山習武之後，武當弟子都會在這個時間段避開後山一般。

周芷若目前暫住在宋遠橋家裏，畢竟武當七俠之中只有宋遠橋有家室，故而可以讓周芷若暫居。否則即便武當也是出家門派，收容一個峨眉女弟子勢必招來非議。而宋遠橋的妻子宋氏自然歡喜，畢竟有了兒子的她一直渴望有個女兒，如今有周芷若前來寄居，她自然是高興的。

周芷若其實也很好奇宋遠橋夫婦，畢竟宋青書的背叛和遭遇也跟他的家庭有着很大的關系。雖然宋家也是很傳統的“嚴父慈母”型家庭，但是在周芷若看來，宋遠橋之于宋青書更多的是一名“師父”、一名“掌門”，而并非一個“父親”。周芷若也很清楚，很多校長或老師都不喜歡将自己的兒女放在自己學校（至少是自己班內）教書，因為他們都擔心自己的社會角色和家庭角色之間的轉換會讓自己的兒女無法接受，或者幹脆是他們自己并沒有那麽好的把握做到這樣的轉換。所以，在宋青書的成長中，父親的角色是缺乏的。而在自己母親的溺愛下，宋青書過度的自信成了自負。而當那個明明比自己弱的張無忌擊敗了自己的“驕傲”，宋青書就迷失了自我。這讓周芷若對宋青書多了幾分同情，好在此時的宋青書還是乖乖少年一枚，周芷若也有信心去影響他的心裏。而且那段江南行也讓宋青書成長了不少，首先他看到了世界的黑暗面，其次他也知道他，甚至是他的師叔們并不是天下第一。雖然宋青書嘴上不說，但是從宋青書漸漸放下的纨绔驕傲中，周芷若還是能看清楚一二的。

不過在宋遠橋的家裏，的确是周芷若最快樂的時光。雖然自己有父親，但是這一世的周芷若并沒有享受過母愛。而一直慈善的宋氏是真心疼愛周芷若，因此周芷若也找回了一絲母愛的感覺。

但是周芷若并不知道的是，宋氏這般疼愛周芷若的另外一個目的是想讓她做自己的兒媳婦。畢竟滅絕師太也隐晦提到過這件事，既然殷梨亭與峨眉無緣，那麽不拘二代三代弟子，能有一段姻緣也是好事。雖然因為有張真人和郭襄的香火情分在，武當與峨眉的關系還是很親密的，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這份香火情能維系多少年。在這個習慣聯姻的時代，兩個出色弟子之間的婚姻無疑是加深武當峨眉聯盟情感的不二選擇。真可謂是滅絕師太有心，宋氏有意，惟獨剩下當事人不清楚罷了。

就在周芷若追思自己穿越十年紀念日之後的沒多久，張無忌再度發作了。雖然有藥物壓制，但是顯然已經開始出現了各種問題。周芷若也沒有料到她苦心研究出來的方子已經這麽快就要沒有效果了。

“芷若，無忌可有什麽不妥？”張無忌的寒毒發作自然驚動了張三豐，故而問道。

周芷若想了許久，還是道：“張真人，晚輩沒有料到藥這麽快就失效了。雖然現在還能壓制的住，但是維持不了多久。或許下一次發作就會完全失效。”

“那加重藥性呢？”張三豐皺眉道。

周芷若搖了搖頭，道：“這已經是人能承受的極限了，再加重藥性，恐怕不等寒毒發作，無忌哥哥自己就扛不住了。”

聽到周芷若這般說了，張三豐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雖然周芷若并非什麽神醫，可是張無忌這寒毒乃是神醫胡青牛也看不好的病。虧得周芷若另辟蹊徑，以毒攻毒地将寒毒克制了快半年，如今連這偏方都沒法子了，張三豐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房內就靜了下來，躺在床上的張無忌輕聲道：“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那張無忌念得乃是《莊子》，這武當派畢竟是道修門派，故而全派上下将這本《莊子南華經》念得滾瓜爛熟。而當年張翠山在冰火島上教導張無忌習字的時候，也是用這本《莊子》作為啓蒙讀物。雖然張無忌起初并不理解這本書，但是随着自己身中寒毒，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生死關頭的時候，居然參悟了這本書。

那張三豐本就是修道有成之人，聽聞張無忌這般一說，心中的石頭倒也放下了，微笑着道：“‘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未曾想老道修道多年，反而不及你小兒灑脫。可惜了我的翠山好徒兒啊，為師居然連你的一絲血脈都保不住了啊。”

說罷，但見張三豐淚流滿面，步履蹒跚地離開了。周芷若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惟有站在那兒。其他諸俠似乎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也惟有長嘆一聲離開了。

“芷若妹妹，謝謝你一直以來照顧我。”張無忌對周芷若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還是為我看病，思考藥方。我也學了點醫術，我知道每張方子後面的心血有多大。我不知道為什麽你不喜歡我，但是我要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你這是幹嘛？”雖然周芷若不喜歡張無忌，但那時針對日後的張無忌。此時的張無忌不過還是個孩童，而且他幾乎是半邊身子踏進了鬼門關，周芷若即便再怎麽反感成年後的張無忌，但是此時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芷若妹妹，你別哭。”張無忌見周芷若哭了起來，便慌了手腳。好一陣安撫之後，周芷若才平靜下來。兩人又說了會話，周芷若便讓張無忌休息，自己也離開了。

武當上下似乎都知道這位惹人疼愛的張無忌師弟（師叔）已經快大限了，故而大家便盡力讓張無忌快樂點。張三豐也不讓周芷若用藥了，只是開些鎮痛的藥讓張無忌最後的時日快樂一些。但是周芷若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雖然成年後的張無忌讓很多人讨厭，但是眼前這個正太張無忌卻讓人恨不起來。

能救則救，以後讨厭他以後再說。周芷若似乎想明白了這一點。

“無忌哥哥，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某日，周芷若忽然問道。

“當然想啊。”張無忌眼中一亮，他成長在冰火島，後來雖然回了中原但卻被玄冥二老擊傷不得不長期呆在武當山。後來雖然随張三豐去了一次峨眉、少林；随常遇春去了一次蝴蝶谷……但到底不是自由地行走。

周芷若想了許久，“我帶你去西域？”

“去西域做什麽？”張無忌不懂。

“一來漠北風光不同江南，二來我想去拜谒下西毒歐陽鋒前輩的白駝山莊，說不定會有治你病的法子。”

“那不用了。”張無忌苦笑道，“我夠拖累你們了，不要耽誤你們的時間。”

“這怎麽算耽誤？”周芷若勸道，“你也想看看‘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陽關？你也想看看‘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玉門關？那裏‘葡萄美酒夜光杯’、‘千樹萬樹梨花開’……就算要死，也要看過這般美景才能死！”

張無忌被周芷若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随後笑道：“你總說你自己不學無術，其實你學的唐詩宋詞也蠻多的啊！好啊，我想去，但是怎麽去？”

“你們想去哪兒啊？”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将二人吓了一跳，待回頭居然是宋青書。

“去昆侖山，你去不去？”周芷若決定将宋青書拉下水，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實在是不方便照顧一個男孩子。

此時的宋青書正處于男孩子最熱血的時代，對那種漠北的粗犷風情也是羨慕不已。如今又是周芷若相邀，宋青書完全不去想“為什麽要去”、“怎麽去”等問題，忙應了下來。

于是三個孩子嘀咕計劃了半天，決定晚上偷偷溜出武當山……

當然武當山并非那麽容易進出的地方，但是這三個熊孩子居然成功了，難怪古人說“家賊難防”。待第二日大家醒來之後，便被這封留下來的書信給驚到了。

“師父，可要去追回來？”莫聲谷本就是急性子，忙問道。

“不必了。”張三豐微微一笑，“孩子們愛幹什麽就讓他們幹什麽去！無忌那孩子的日子不多了，最後能快快樂樂地去見他爹娘，有什麽不好的？也別苛責青書和芷若了，他們不過是不想讓無忌難過罷了。橫豎一路上有芷若陪着，無忌的病症總能緩解一二。”

“是，師父。”

張三豐決定不去追回青書等人，但是這三個孩子卻暫時如驚弓之鳥，正雇了一輛馬車往昆侖山而去。好在一路上的官道還算維護得不錯，再加上周芷若早就有準備，将馬車內墊得厚厚軟軟的，才沒讓張無忌吃苦頭。

這邊暫且不提周芷若三人前往昆侖山的路途遙遠，單說那元大都汝陽王府裏，汝陽郡主趙敏正在那大發脾氣。

“四川省（今四川大部、陝西西南部）的官員都是吃幹飯的嗎！為什麽連個小小的峨眉山都拿不下？我們家的倚天劍被那群賊人偷去多少年了，難道他們沒有一點法子嗎？”

趙敏雖然年歲小，但是卻沒有誰敢小瞧了她去，這個可是真的敢拿刀劍斬殺自己身邊奴婢的主兒。自從知曉峨眉派從自己家裏“偷去”了天下第一的名劍“倚天劍”之後，趙敏無時不刻想辦法将劍奪回來。無論是動用江湖人士，還是勞動官府都無疾而終。

畢竟趙敏能調用的武林人士也沒那個膽子或能力摸進峨眉派的大門，而官府的人也未必會聽一個小姑娘的話。雖說汝陽王權傾天下，但他畢竟不是皇帝，朝堂中還是有很多不滿汝陽王的人。比如，脫脫丞相。

這脫脫丞相對于元順帝來說，有擁立之功，有護駕之功……從龍護駕可是僅次于開疆拓土的大功，故而皇帝很放心地将朝廷交給了脫脫丞相去料理。

當然，皇帝也不會沒有地方，比如分掌天下兵權的平南王孛羅阿魯和汝陽王。而且更妙的是，這兩位不僅互相的關系不好，而且跟脫脫丞相的關系也不好。雖然脫脫丞相有心剿滅南方的起義勢力，但無奈手上并無兵權，惟有長久嘆息了。

若是周芷若知道了，怕是要歡呼了。畢竟脫脫丞相的策略是打算又撫又剿，而且脫脫丞相已經試圖在元朝朝廷上推行休養生息的政策。若是讓脫脫丞相成功了，怕是元朝的統治還能再維持近百年。

可惜，皇帝是個平庸的皇帝，對朝臣只會講究平衡之道。給了脫脫丞相最高的文臣待遇，自然就不會再讓他節制兵馬。而平南王與汝陽王之間的種種矛盾，又讓元朝的剿滅行動無法統一進行。雖然起義不能統一進行，但是好在剿滅行動也不是統一進行，否則以元朝目前的戰鬥力來說，不說摧枯拉朽，但是徹底剿滅并非難題。

“可是誰惹到我的小敏敏了啊？”雖然汝陽王今天心情并不好，但是在自己的乖女兒面前還是裝出很開心的樣子。

“父王，我要滅掉峨眉派。”趙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