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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瑤垂眉耷拉着眼,蚊吶一般的聲音弱弱說道:“母親,女兒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你沒想到是你蠢,難道我未曾提醒過你嗎?昨日我便跟你說,那秦瑾瑤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又沒什麽教養,與咱們這些人是不同的,所以你不要輕易與她相較。那衣裳首飾我也細細叮囑過,讓你送些能看得過眼的,別讓人指摘出毛病來。你倒是好,竟把前年的東西送過去,你打量着人家會笑話她是麽!”
沒等秦月瑤回答,何氏又繼續說道。“不會,人家只會笑話我,笑話我這個做嫡母的小氣,容不得人。你外祖母是臨安公主,別說兒子,膝下就連女兒也有三四個,為何你外祖母偏疼我?還不是因為母親會做人,這麽多年在禹州落得個好名聲。如今你倒好,不知道幫母親營造美名也就罷了,偏幹那些糟蹋人的事。秦月瑤啊秦月瑤,為娘平日就是這麽教導你的嗎!”
“母親。”秦月瑤從小到大也未曾聽過這般重話,一時不由得眼淚汪汪,臉上的淚溝也深凹出來。
瞧着秦月瑤這張遠遠談不上美豔的面孔,何氏忍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說上兩句也便點到為止了。于是,她的語氣變得緩和一些道:“你終究還是少些歷練!罷了罷了,也不怪你,也是母親疏忽了。哎,也是那秦瑾瑤年輕沒見過世面,拿你那些舊衣服還當好衣服穿。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實在惹人厭棄。”
“母親,如今這府裏不還是您說得算嘛,爹爹又一向看重您,更看重我外祖家,就算你今日直接把她攆出去又有何妨,難不成爹爹還能因為她與你計較嘛?”
“呵。你當今時還是往日?”何氏的臉上挂起幾分譏笑。“你外祖母的這幾分本事,在當年靈武之亂時早已用盡了。”
“母親這是何意?”秦月瑤一臉不解。
何氏幹笑一聲道:“先帝重血脈,也因此分外看重你外祖母,你爹也因此扶搖直上。可如今在位的元陽帝性情涼薄多疑,自登基後從未讓你外祖母入宮一次。朝堂之上人人都會看顏色,都知道臨安公主如今不得勢。反是你爹爹,如今官拜從一品,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能看岳母眼色的少年郎了。”
“可,可父親終究是靠了外祖母才有今日啊。”秦月瑤的睫毛忽閃忽閃,眼裏依舊水盈。
何氏聽見這話,臉頰輕輕顫動。“如今連你也學會說這種話了。”說完,她看向秦月瑤苦笑:“這些話,可萬萬不能讓你父親聽去。”
秦月瑤不知何氏心裏在想什麽,但敏銳地感知到了母親的哀傷。她跪走兩步,伏在母親膝上,顫聲道:“娘親……”
何氏撫上秦月瑤烏黑的秀發:“月兒,娘親不怨你,你是個單純乖巧的好孩子。只是你要記着,往後務必事事聽娘親的話。這世上誰都會騙你害你,只有娘親不會。”
“是,月兒牢牢記住了。”秦月瑤的頭枕着母親的膝蓋,感受着陣陣暖意。
何氏愛憐的撫摸着秦月瑤的脊背,到底沒有再繼續責怪她,只是在心裏暗暗想着,若是秦瑾瑤沒回來,該有多好。
禹州宣安候府的宴席仍在繼續,沒有人因為秦月瑤的提前離席而掃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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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如何了?”宣安候夫人與秦瑾瑤說了一會子話,便叫過小厮問道。
秦瑾瑤聽了小厮答話才知道,原來這府裏還有不少男客,都在前院由宣安候陪着。這些人未必是沖着秦瑾瑤而來,更多的則是照應着秦懷德與宣安候府的雙重面子。
“采汀,你去親自告訴秦府老爺,就說瑾瑤難得來侯府,我今日要留她住一晚。”宣安候夫人給秦瑾瑤一個溫婉的笑容,秦瑾瑤感激一笑。
那位叫采汀的丫鬟點點頭,随即卻又有些猶豫道:“攝政王大人來了,恐怕要等一會才能進去傳話。”
“他怎麽來了?”宣安候夫人一聽攝政王三字頓時按住胸口,一臉驚畏的模樣,似乎那是一個十分難纏的人。
“聽說不是赴宴,是來找什麽皇城司巡查親事官談公事的。”
宣安候夫人忍不住撚了撚手邊的佛珠。“阿彌陀佛,可別鬧出什麽事來,回回侯爺上朝都說那一位最是吓人,殺伐根本不眨眼,當初更是踩着死人骨頭……”
話說一半,她想到秦瑾瑤還在身邊便住了口,擺手道:“你去吧,得空便說,不得空我再找人往秦府傳話。”
“你這身衣裳實在不妥。”宣安候夫人回頭見秦瑾瑤一張豔麗的面孔與這件灰突突的衣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忍不住蹙眉道。“宴席結束還早呢,一會只怕還有客人要來。采芷,你帶姑娘去換一件,挑貴重的,姑娘喜歡的。”
秦瑾瑤感念宣安候夫人一番美意,自然點點頭應允下來。又見宣安候夫人身邊無人侍候,便命小桃留下倒酒,而後親自随着那位采芷姑娘前去更衣。
采芷知道秦瑾瑤是貴客,又想着她是鄉下來的,唯恐怕生,因此對她格外溫柔。“姑娘您瞧,從這邊走咱們便出了園子,再轉這條回廊,回廊勾連着前廳與後院……只願姑娘往後要多來才好,咱們夫人實在喜歡姑娘……”
二人一邊賞着園子的景色,一邊往後院更衣的地方走。宣安候是在靈武之亂之中唯一得以保全自身的侯爺,因此也頗受小皇帝看重。宣安候這一處宅子更是前幾年皇帝特意着人修整後賞給宣安候的,飛檐雕琢處處精致,流水假山無一不美。因此這一路走來,秦瑾瑤的心情越發暢快。
她總算明白,為何天下百姓個個豔羨禹州生人,原來這天子腳下,貴胄土地果然是不一般的。怪不得這禹州之人都覺得那靈州是蠻荒之地,鄉野之土。
“請姑娘先去更衣,裏頭自有丫鬟服侍。奴婢要去旁院給夫人取一件防曬的紗衣來。姑娘更衣後稍坐便是,奴婢只會來接您。”
“好,有勞了。”秦瑾瑤心情頗好的點了點頭。
采汀被她笑得一怔,随即羞赧道:“姑娘長得可真好看,比奴婢看過的貴人都好看。”
秦瑾瑤被她逗得一笑,正要說她嘴甜,人卻已經跑遠了。她只得無奈笑着搖搖頭,轉身進了裏屋。
随手指了一件衣裳換了,秦瑾瑤覺得整個人都亮堂了不少。這是一件淺青色的織雲錦衣裳,走起路來如彩雲飄飄,竟比蜀錦更輕盈不少。
小丫鬟親自送秦瑾瑤出了門,瞧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裙裾,忍不住笑道:“這件衣裳在這放了許久,可惜誰也撐不起這顏色。本以為是衣裳不好,今日見姑娘穿了才知道,原是旁人都長得不夠白,只有姑娘才能穿出這種青雲出岫,明月入懷之感。”
更衣的小丫鬟碎碎念着,說得秦瑾瑤臉色有些發紅,随後又贊嘆道:“《歸去來兮辭》中說,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果然是侯府裏的丫頭,青雲出岫這種佳句也是信手拈來。”
小丫鬟被她說得羞赧一笑,撓撓頭道:“都是夫人們提過,奴婢才記住的。還是姑娘厲害,還能說出來出處呢。”
秦瑾瑤回之柔柔一笑。
卻沒注意到,不遠處對屋也走出來一人,似乎也是剛更衣出來的,只見那人一身墨色長袍,眸如漆石,棱角如削。
秦瑾瑤回眸正與他對視,見此人目光淩冽,貴氣逼人,又想到侯府裏今日貴客不少,連忙俯身問禮道:“瑾瑤見過公子。”
那人卻壓根沒有擡眸,只留漆黑如墨的衣角翻飛而過。
秦瑾瑤暗道此人無禮,卻也沒有多想。畢竟,這侯府今日處處是貴人,人家瞧不上自己這個小女子也是尋常之事。
這點小事并沒有影響秦瑾瑤的好心情。見采芷去了半晌還沒回來,又想着自己隐約記得路,索性一個人悠悠往園子的方向走去。
紅瓦回廊轉瞬而至。可沒等秦瑾瑤走近中間的小亭,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兩位男子的對話聲。
“殿下,督書局寇辰平昨兒上報,如今這禹州城裏的大小書肆總共八十四處,咱們皇城司巡查處已逐一排查過,其中醫書總計三千六百本、農事雜典四千三百本、話本子一萬餘本、科考用書九千餘本,詩曲一千二百本,私史七百本。遵大人旨意,私史、犯帝名諱的書共禁了一千五百本,眷戀舊朝的書禁了一百二十五本,另有數百人發配充軍。”
此人絮絮叨叨說了半晌,似乎對眼前人十分畏懼,話音頗有些顫抖。對面的人果然氣勢洶洶,一開口更是寒徹人心。“那麽多話本子,留着有何用?”
聽見這話,秦瑾瑤覺得自己渾身一冷,新穿上的衣裳都不好看了。這位大人,您可是要斷民女的財路?
好在,對面的男子很快以極其謙卑的語氣勸誡起來。“這……這話本子是百姓尋常取樂的東西,雖有些下流玩意,可也不乏鑿鑿之言。再說其中多有文人墨客以此謀生,又深得百姓尊崇喜愛。若是貿然禁了,恐怕會激起民憤啊。”
沒錯沒錯,秦瑾瑤聽得連連點頭。
可惜,那氣勢逼人的男子并不動容。“話本之中多兒女情長,妯娌争執,于我大厲男兒風骨無益,于女子修德亦是無用,索性禁了,免得敗人心志。”
秦瑾瑤原本以為對面的男子還能再與他駁斥一番,沒想到那人直接就從了。“是……臣,遵命。”
……
秦瑾瑤覺得,自己再也不是有錢人了。
“不成。”她咬着嘴唇,冒冒失失地從柱子後頭閃身而出,看着眼前的男子憤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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