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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與其說是給秦月瑤聽的,不如說是給何氏聽的。而何氏,也顯而易見的陷入了沉思中。

蘇媚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心下對這母女二人十分無奈。她不敢說二人蠢笨,但心裏卻也嫌極了她們的不聰明。原本極好解決的一件事,到了這二人手裏偏要鬧得不成樣子。

書房裏一時變得靜谧。秦懷德所用安神香的氣息悠悠從香爐裏鑽出來,倒是讓何氏的心緒總算平穩下來。

而蘇媚,此時問出了一句十分關鍵的話。“二姑娘,你是怎麽想到要來給老爺送點心的?”

何氏豎起了耳朵。

“是,是有人說秦瑾瑤來書房找父親,我心有不甘,于是便來了。”秦月瑤的臉上挂着淚痕道。

何氏想問是誰說的,秦月瑤已經先開了口。“我倒是記不清是誰說的,只是在園子裏散步的時候聽見了一嘴。”

何氏與蘇媚二人對視一眼,心裏不由得一嘆。

“看來,她是算準了咱們所有人。”蘇媚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看上去越發柔弱可欺。

反倒是何氏,一提起秦瑾瑤,像是恢複了許多精神。

“我可不能坐以待斃。”何氏終于重整旗鼓,眼裏又有了幾分高傲之氣,随後看着蘇媚道:“你的銀子,不是都送去了?”

蘇媚點點頭。

“好。你想法子讓老爺消氣,之後我便出手解決那個秦瑾瑤。”何氏哼道。

“是。”蘇媚點頭答應下來,心裏卻是苦笑不已。何氏倒是個省心的,把最難的事兒交給了自己。

随後,何氏又看向眼前的秦月瑤,高高地舉起了右手,可一瞧那與自己十分肖似的圓臉,何氏又心軟地放下手臂,無力嘆道:“來人,秦月瑤忤逆父親,禁足一月,罰抄《女德》三十遍。”

這些是對外的懲罰,何氏真正看向秦月瑤的時候,卻只是深長囑咐了一句:“可要記着了,往後與那秦瑾瑤有關的事,都不許你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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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瑤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木讷地點了點頭。

盡管在蘇媚面前撐足了氣勢,然後當晚何氏與宋媽媽說話的時候,依然愁容滿面,怒火中燒。說起來,從小到大,她也沒受過這等委屈。

“今日這事,全是那秦瑾瑤設下的計謀,與老爺實是無幹。再說這回,老爺也沒生您的氣。退一萬步講,即便生氣,憑着您與老爺十餘年的情分,過兩日也便好了。夫人如今要擔心的,還是這位鄉下來的嫡女。”

于是,何氏撫着受傷的眉骨,足足罵了秦瑾瑤半宿。而秦瑾瑤卻在另一頭,風輕雲淡地寫着自己的話本子。

倒是小桃和祥兒,聽說書房這頭鬧成這幅樣子,兩個人樂了許久,一個說何氏是自作自受,另一個罵她是活該,要不是何氏先起了年頭難為姑娘,姑娘也不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秦瑾瑤看着二人嬉笑打鬧,一時竟覺得這秦府也頗有意思。不過,玩笑歸玩笑,她自然沒忘記正事。如今雖說手頭銀錢寬裕,但為長遠計,她必須要去禹州最大的書坊走一遭。

衆人并不知蘇姨娘到底用了什麽手段,但總之是在入夜前将秦懷德從酒樓中請了回來。何氏更是親自站在門口迎接。

幾乎從未與何氏發過火的秦懷德此刻陰沉着臉,冷聲喝道:“怎麽,你們母女二人沒去岳母家告狀?”

何氏一怔,随後反應過來。既能問出這句話,說明心裏還是在意的。于是臉上帶了幾分端莊的笑容:“女兒不懂事,是我這母親的沒教好,可你這當爹的也不對,何必因為她一番話吃味不已。夫君才學兼備,怎麽偏與小女子過不去?”

見何氏如此得體,秦懷德倒也覺得再鬧下去沒意思,再說喝了大半晌的酒,心頭的火氣早已消了大半,甚至隐隐有些後悔擡丫鬟榮兒為姨娘的沖動之舉。

任由何氏為自己褪下外袍,秦懷德的語氣也柔和不少。“我實在不是沖你,月瑤那孩子……”

何氏按捺住心裏所有的情緒,咬牙強笑道:“夫君莫說了,都是我的不是,今日下午我已經罰了月瑤抄寫女德。再有……”

何氏停頓片刻,藏在長袍底下的手微微顫動,但想起之前蘇媚的勸誡,她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一如平常般自然。“我已經吩咐人給榮姨娘送了衣裳首飾和新茶,老爺今晚,今晚便過去歇息吧。”

這會屋裏只有二人,聽見何氏說出這樣的話來,秦懷德的心裏忍不住動容,方才沖動之下冒出來的火氣也在此刻消失殆盡。坐在酒樓之時,秦懷德早已想明白,無論自己是靠着什麽上位,外頭的人早已認定自己與岳母家的關系,若是此時與岳母家撕破臉,恐怕外人更要罵自己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這事分明不是你的錯,可我卻讓你擔了這委屈……”秦懷德望着何氏,心裏終于泛起些心疼。十四年過去,他漸漸淡忘了吳雁兒,将何氏真正放在了心上。盡管知道何氏有些小毛病,但這麽多年也算對這個家盡心盡力,從未讓他操過半點心,丢過半分顏面。

何氏将一張玲珑嬌美的臉貼在了秦懷德的胸前,柔柔喚道:“夫君……”

秦懷德撫着她的背,光滑的錦緞讓他的心也變得柔軟下來。帶着酒氣,秦懷德心裏越發不痛快。

“芝蘭,是夫君的錯,是夫君對不起你。”

何氏沒有說話,但眼圈已然紅了,身子微微顫動,像是欲哭而不敢哭。秦懷德越發心疼,摟着懷裏的人坐在床邊,柔聲勸道:“芝蘭,你瞧瞧,你這幅模樣,豈不是讓我心疼。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的好。府裏的事是你辛苦,蘇媚那你也一向寬和相待。今天的事,是月兒錯了,我不會怪罪你。芝蘭,你別哭。”

見哄好了秦懷德,何芝蘭徹底放下心來,将手搭在丈夫的胸口上,語氣酸澀道:“你不知道,今日你奪門而去,可把我吓壞了。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不要芝蘭了。”

秦懷德哄着懷裏的人,搖搖頭道:“我不要你,又上哪裏去找你這麽好的夫人。你放心,那位榮姨娘我不要了,我定然不要了。”

這邊秦懷德一味拒絕,可何氏卻已經打定主意要坐實賢名兒。如今秦懷德已是堂堂從一品官,不比當初只是六品小卒,身邊若只有一個蘇姨娘難免說不過去。既然那榮兒丫鬟有福氣,她索性也大方一回,反正知根知底,總比外頭讨來的好一些。

自然,何氏的心裏是不痛快極了,像是倒了七八十個醋壇子一樣,可那又能如何,為了留住秦懷德的心,為了一個正室夫人的賢名,難道她真能休了那榮姨娘?

何氏咬碎銀牙往肚裏咽,一邊暗罵秦瑾瑤的狠毒,一邊哄着丈夫往榮姨娘的屋裏去。秦懷德見她如此大方,心裏也寬慰不已,推了幾番竟也應了。

如此當晚,秦懷德便住在了榮姨娘的屋裏。而榮姨娘年輕可人,模樣又精致讨喜,一夜竟哄得秦懷德愛憐不已。

哪有男人不愛新?

而那何氏,則讓宋媽媽站在連廊處盯了半宿榮姨娘的屋子,聽說早早熄了燈,心裏越發酸澀不已,連連摔了屋裏的四五個官窯瓷杯。

“你說說,我不過就是免了她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她至于麽,至于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嗎?啊,如今有這麽個孽障在府裏,我平白添了多少堵。幸虧那吳雁兒死得早,要不然這母女倆聯起手來,簡直成了禍害。”

“夫人可小聲些吧,若是讓老爺聽見,咱們平日那些功夫都白做了。”宋媽媽替何氏理着後背,心疼說道。

“不如,我索性豁出名聲,把這個賤人攆回靈州去!”何氏忽然發了狠。

“萬萬不成。”宋媽媽連連擺手。“您今日也瞧見了,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公主在皇室地位大不如前,老爺卻節節登高,您怎能不給老爺面子?當初找到秦瑾瑤的時候,公主就曾囑咐過你,不要跟人家過不去,也不要指望當親母女相處,相安無事便罷了。恕老奴多嘴,您何必招惹她,當初的事畢竟是您……”

被何氏狠狠瞪了一眼,宋媽媽立刻往自己的臉上輕輕扇了一個耳光,語氣更加懇切道:“夫人,老奴是看着您長大的,不會出賣您。可您聽老奴一句勸,不要與那秦瑾瑤計較了,更千萬別提攆走人家的話。且不說那一回的宴席,秦瑾瑤已經在禹州露了臉,只說大人這,您就過不去這一關。您心裏多在意大人吶,是不是?”

何氏無法再反駁,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漲又疼。連日的勞累氣惱,再加上這一夜的失眠,終究讓她第二日便病倒了。

如此,更是給了榮姨娘機會,接連三日侍候在秦懷德跟前,府裏一時竟也風平浪靜。

直到第四日,榮姨娘才來找秦瑾瑤說話。可彼時秦瑾瑤已出府辦事,她只好留下話來,說是要秦瑾瑤晚上不要早睡,等她一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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