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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卻心無旁骛繼續低聲念叨道:“秦大人精誠所至,自然金石為開。當時咱們大姑娘多少人惦記着,公主卻一心把大姑娘嫁給了秦大人。”
秦瑾瑤默然,不由扭過頭看向宴席中的一家人。此刻,秦月瑤窩在臨安公主的身前,正撒着嬌讨要外祖母手上的一串檀香珠子。秦懷德佯裝嗔怪,可眼裏卻裝滿對愛女的疼惜。
何氏更是捏着秦月瑤的鼻子嬌笑。唯有何輔棠顯得莊嚴些,但不難看出,眼底亦是對兒女有疼愛的。
這一副天倫之樂的場景,讓秦瑾瑤不由得想起了外祖母最愛的一幅畫。畫中是秦懷德攙扶着有孕在身的母親,二人相視一笑,恩愛非常。
如今時移世易,與父親恩愛的枕邊人早已變成了何氏。而自己,從小到大卻從未享受過半點父親的疼愛。前幾日好不容易從秦懷德那得了枚美玉,還惹得秦月瑤數次挖苦。
席上酒過三巡,秦懷德的聲調愈發高了。“若無岳父母一路提拔,小婿哪有今日。此刻良辰美景,小婿再敬岳父母一杯。”
秦瑾瑤嘴唇輕輕上挑,想起自己偶然間聽見的宋媽媽與車夫之間的對話。那車夫似乎與宋媽媽的丈夫熟識,因此宋媽媽對他說起話來忌諱也不多。
“說起來也是冤孽。這麽多年了,咱們老爺從來都沒提過再找找這位瑾瑤姑娘的事。可你說偏偏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咱們老爺的那位門生韓大人,竟然在禹州把人給找了回來。你說說,這不是造孽嗎?老爺夫人一家和和美美多好,非多出這麽個累贅。”
“這話說的,放在鄉下養不就成了,左右也長這麽大了,何必帶回來,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那車夫平時不聲不語,但說話卻也偏幫秦府。
“那韓大人是在散了朝的路上說的,多少大人都聽見了。咱們老爺的性子你做車夫的自然不曉得,那是最要顏面的人。”
二人的對話秦瑾瑤只聽見了這些,但足以扯碎秦懷德的慈父皮囊。
眼前的宴席依舊熱熱鬧鬧。秦瑾瑤似乎聽見何輔棠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便看見臨安公主有意無意的往自己這邊瞟了一眼,随後便聽見秦懷德笑道:“岳父不用擔心。瑾瑤雖然從小在鄉下長大,但最是知禮……”
秦瑾瑤心頭一動,眼眸正要擡起,便聽見秦懷德繼續道:“瑾瑤不會與月兒争短長的。岳父大人一向疼愛月兒,我這當爹的又怎會讓月兒吃虧。”
何氏亦是沖着何輔棠道:“是啊爹,懷德最疼孩子了,您別想太多。”
“那之前……”何輔棠蹙眉。
“之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臨安公主一錘定音,何輔棠頓時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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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瑾瑤足足坐了一頓飯的功夫,臨安公主卻好似忘了曾傳召她一般,根本沒再提起見她之事。小丫鬟有些讪讪,反倒是秦瑾瑤笑着安慰了她幾句,這才随她出了秦府。
見秦瑾瑤出門,小桃趕緊上前扶了她的手,又笑着送走臨安公主府的丫鬟,這才湊到秦瑾瑤身邊一臉關切道:“姑娘如何,沒有受委屈吧?”
秦瑾瑤搖頭,臉上一如既往挂着淡淡的笑。“不過是看了一場好戲罷了。”
“好戲?”小桃疑惑不解,但見秦瑾瑤的臉上似有恹恹,便知趣的沒有再問下去。
馬車被臨安公主府的侍從攔在另一條街,主仆二人只得慢慢走過一條長巷。小桃敏銳地感覺到秦瑾瑤的手有些發涼,心裏倏地一空,随即看向自己的主子時,便聽她長長嘆道:“果然誅人者,不如誅心矣。”
“小……”小桃擡眸,便見秦瑾瑤長長的睫毛上似有濕潤。
“小桃,日頭斜了,也不必車夫等我,我慢慢走回去便好。你坐馬車去看看宋永和丹娘,也好瞧瞧染墨坊的生意。”
盡管眼裏噙着十成的擔憂,但小桃還是點了點頭。不為別的,這麽多年,她最了解秦瑾瑤的性子。她做的決定,沒人改的了。
臨安公主府外的巷子冗長而寂寥,與裏頭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秦瑾瑤纖長的背影被夕陽拉得極長,影子被落寞地投在紅牆上頭。
內心一片空空蕩蕩。
外祖母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她會逼着秦瑾瑤讀書作畫,但也沒忘了日日給她烹上一份熱騰騰的雞蛋羹。她會命秦瑾瑤識譜吟詩,但也時常把她摟在懷裏念叨當年舊事。
鄰人夫妻哄睡幼子的身影似乎還在眼前,那是秦瑾瑤對于父母最初的印象。直到後來,外祖母将母親的一封信讀給她聽。信裏句句血淚,字字慈母心。
記憶中的場景與方才臨安公主府的場景重疊,秦瑾瑤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秦月瑤,躺在母親的懷裏,父親笑着喂她一口蜜餞,外祖母在旁邊徐徐打着扇兒。
接着,她似乎又聽見秦月瑤一聲怒吼,責怪她拿了秦懷德身上禦賜的那塊美玉。而後,何氏舉着五十兩銀子,狠狠砸向自己。旁邊,是秦懷德痛罵她鄉下人做派,是默不作聲的蘇姨娘,是躲在遠處的曼瑤……
失魂落魄的秦瑾瑤終于一個踉跄向地上摔去。
臆想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而是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清幽的草木香傳來,漸漸沖淡她頭腦中的所有幻象。
沉沉的眼皮再也堅持不住,終于在看清來人的臉後瞬間關閉,只留下長長的睫毛,上頭閃着淚光。
那人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傳來,像極了外祖母的語氣,嚴肅但帶着隐約關切。“秦瑾瑤?”
秦瑾瑤很想答應一聲,可身體已經軟若無骨,宛若一潭秋水。
意識被拉向深處,漆黑的深處,沒有希望的深處。
望着眼前纖弱的少女,顧修延眉頭緊蹙。他自然認識她,秦府的大姑娘,名喚瑾瑤。雖說曾流落鄉下,但如今也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言語咄咄,富貴逼人。
但此刻,她的眉心卻似窩着一團舊事,難以舒展。纖白的玉腕之上,小小的右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袍,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顧修延有些不耐。他不喜別人觸碰,從小到大便是如此。
他本欲松手,腦海中卻不自覺的想起《浣女傳》中的一段話。
“她不過是一位浣女,世人所見,皆是她洗衣的本事,是她比旁人出衆幾分的顏色,誰也沒問過她從何處來,她的日子苦不苦,她最怕什麽,她最想要什麽。這是浣女之悲,亦是男子與女子最不相通之處。”
顧修延望着眼前人,心中莫名一動。
“誰也沒問過她從何處來,她的日子苦不苦,她最怕什麽,她最想要什麽。”這句話像撞鐘一般響在顧修延的心頭。
他不知道她的舊事,但她眉宇緊蹙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似乎一身苦悶,無從傾訴。渾然不見那日與自己争辯時的理直氣壯。
“殿下。”身後的侍從垂頭上前。
随着攝政王走南闖北多年,他們見慣了這些事。要麽是嫡庶之争,要麽是被歹人算計,要麽便是故意吸引攝政王的注意。無論哪種,攝政王從來都不會多管多問,只是幫人把眼前的威脅解決掉,而後便把人送回原府去。
在攝政王眼裏,如果一個人不能獨立解決自己所面對的困境,那麽誰都幫不了他。
“殿下,此女身着織雲錦,又在臨安公主府前巷,不如屬下将此人送還公主府,免得贻誤殿下要事。”侍從問道。他這話并非師出無名,只是尋常時遇見這事,都是如此辦的。
顧修延卻不置可否,并不像往日一般不耐,只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開眼的東西,方才這前巷左右埋伏了這麽多人,擺明了是要對這位姑娘不利,你們瞧不出麽?若此刻把人送過去,那不是羊入虎口麽。既不知身份,還是先送回攝政王府吧。”
說話的是白管事。平素他只是打理攝政王府之事,今日是因攝政王要他出門一起尋人,這才相伴而行。他沒想到,這一出門,便遇到英雄救美之事。
白管事看見秦瑾瑤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告老有望了。說不清是什麽理由,或許是感受到顧修延的神色有微微變換,或許是因為秦瑾瑤給了他這樣的直覺。
“可是……”侍從還要再問,除了一些會武功的丫鬟,攝政王府從來不留女子。
可侍從等了許久,也沒等來攝政王大人駁斥的聲音。
等到秦瑾瑤睜開雙眼,已經是入夜時分。眼前是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丫鬟,豎着雙垂髻,此刻正托着腮坐在小繡墩上,困得小腦袋一頓一頓。
眯着眼看見秦瑾瑤醒來,小丫鬟甩了甩頭,一臉雀躍道:“姑娘總算醒了,醫士都在外頭守了大半夜了,唯恐姑娘餘毒未清。”
“餘毒?你是?這是哪兒?”秦瑾瑤用手指肚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只覺得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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