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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你沒看錯,确實是大姑娘進去了?”秦懷德道。
“是啊,老爺,平兒決計沒有看錯。大姑娘今兒穿的衣裳是白色的,我記得真真的。”平兒言辭懇切。
“老爺,為今之計,只有咱們進去看看了。萬一不是最好,若真是瑾瑤在裏頭,您必得把她帶出來啊。一則顧念咱們秦府名聲,二則也要顧念三個姑娘往後的親事,老爺,此事不可猶豫了。”
秦懷德吸了一口涼氣,嘆道:“若真是瑾瑤,我非把她攆出府去不可!芝蘭,你是女眷,留在馬車裏等我吧,我一個人進去便是。”
“那不妥吧。”何氏蹙眉。“老爺,你一個人進去我不放心。”
“你随我進去,我才要不放心。”秦懷德按住她的肩膀。“好了,你放心吧。即便真是瑾瑤,我也不會當場發作,咱們回府料理便是。”
何芝蘭還想再說,但秦懷德已經下了馬車,何芝蘭無法,只好趕緊使眼色讓平兒跟上。
怒氣沖沖的秦懷德幾步進了賭坊。這種地方他還是第一次來,一進門便聽見裏頭吵吵嚷嚷,比菜市口都要喧鬧。
他記得平兒說秦瑾瑤穿得是白色的衣裳。好在賭坊內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多穿着褐色或青黑色的衣裳,想找到白色很容易。
然而,沒等他向前走幾步,有幾個滿臉橫肉,胸肌半袒的男子已經向他圍了過來。
“是他嗎?”
“是他!”
“嗯,看上去果然是個富貴人家的主子。你倒是有情有義,對你家奴才這麽好。”打頭的男子冷聲哼道。
“什麽奴才?什麽情義?”秦懷德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男子嗤笑。“你們府是不是有一個小厮叫肖金貴?”
肖金貴?秦懷德細細思量,“應該是有的,是我夫人陪嫁宋媽媽的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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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得了。”男子胸口上的毛發濃密,臉上也長滿絡腮胡,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吓人。“你們府的肖金貴在我們這賭坊欠了五十兩銀子,他說了,他有法子讓你過來給他送銀子,怎麽,你想抵賴?”
“肖金貴?”秦懷德蹙眉,回頭去找平兒的身影,然而平兒此刻也被兩個男人扣下,此刻正用手抱着頭,唯恐被打。
“肖金貴現在何處?”秦懷德蹙眉道。
“你想要人,就得付五十兩銀子。”男子一把推上秦懷德的胸口。“怎麽,來都來了,又反悔了?你怎麽還不如個娘們。這娘們還知道幫自己的表哥想法子呢,你既然是主子,自己的奴才犯了事,竟然不管?”
“你!你混賬。”秦懷德雖然風度翩翩,但身材與此人相比,卻是十分瘦小。“你竟敢動手推搡朝廷命官,你知道本官是誰?”
“你是誰?哈哈哈哈。我管你是誰。既然進了這賭坊,便是來賭的。你既然說你是朝廷命官,那我倒想問一問,若是被皇帝知道朝廷命官也要賭銀子,你這身官服還穿不穿得上啊?啊?哈哈哈哈……”
秦懷德被他說得一激靈。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光想着找秦瑾瑤,怎麽忘了自己一介官員不能進賭坊的事。
他回眸瞪向平兒。“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平兒一臉無辜道:“老爺,平兒不知,平兒不知啊。平兒只是奉夫人的命令跟蹤大姑娘,時時刻刻把大姑娘的行蹤向夫人回報,并不知道金貴表哥的事啊。”
“他果真是你表哥?”秦懷德恨不能一腳踹向平兒。“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來告訴你吧。你們府的肖金貴為了找人幫他償還銀子,特意想法子哄騙了自己的表妹,而後又讓自己的表妹來找你,還扯什麽大姑娘的鬼話。這不,你送上門來了。”
“大哥,與這種人廢什麽話,咱們趕緊拿了銀子。要不然,咱們就上府尹那擊鼓鳴冤去。雖說賭坊不是正經生意,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別別別。”秦懷德趕緊攔道。他算是聽明白了,是宋媽媽的兒子肖金貴惹了麻煩,想出了這麽馊的點子哄自己幫他還錢。
秦懷德不由得搖搖頭。自己一直以為府裏治下嚴謹,可如今一瞧,這,這都什麽事,簡直丢人現眼。
秦懷德看向平兒,眼裏的厭惡不言而喻。分明是侍候瑾瑤的人,背地裏卻偏幫着自己的表哥,這種吃裏扒外的奴才要她有何用。
“老爺,老爺,我是無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老爺,平兒一心效忠夫人啊,老爺……”平兒扯向秦懷德的衣袍,眼淚橫飛,忽然想起什麽,又抓住秦懷德腳腕道;“老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表哥,是表哥欠了銀子,然後騙我……”
“可表哥,表哥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平兒言語淩亂,早已說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她原本就是聽吩咐做事的人,連榮姨娘的機靈都比不上。
秦懷德聽見平兒果然說起表哥之事,心裏愈發明白。一邊暗恨何氏治下不嚴,縱容刁仆,一邊問道:“你們方才說要五十兩銀子,但我今日出門只帶了三十五兩。不如你們随我回府,我定拿給你們。”
“随你回府?這位老爺莫不是耍笑我們。我們雖然是粗人,但也不是傻子。我們要是随您回了府,您的親戚長随直接扣了咱們哥幾個可怎麽辦。我瞧着老爺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就不必為難咱們幾個了。若是老爺不想拿錢,我們就去告狀。”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秦懷德一時沒了法子,往後退了一步剛好踩在平兒腳上。“這樣吧,這奴才我留着也是無用,不如先抵給你們。等到午後,午後我自會派人把她的賣身契給你們送來。”
幾個潑皮互相看看,又瞧了一眼平兒的姿色,笑得橫肉亂顫道:“好,就依老爺的。”
平兒驚得險些癱軟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地哀求着秦懷德,然而秦懷德忙着自己脫身,根本不屑理她。
于是平兒硬生生地哭到了差點斷氣,最後終于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出了門的秦懷德,直奔何氏。
何氏看見秦懷德怒火中燒地走出來,差點控制不住臉色的歡喜。然而一想到自己身為嫡母,總算顧忌了一些,肅色道:“老爺,瑾瑤呢?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秦懷德瞪着何氏,又驚又怕的心情全都轉化成了火氣。“哼,這就是你養的好奴才,險些讓我折在了裏頭。”
何氏這才驚異地看向秦懷德,心虛道;“老爺,是不是平兒看錯了人。平兒那丫頭是蠢笨了些,看錯就看錯……”
“什麽看錯。平兒是故意把我引到那,好給她的表哥贖身去。”秦懷德怒道。
後頭的宋媽媽一個激靈,雙眼頓時就直了。“夫人,夫人,是金貴?還是福貴?”
何氏連忙按住宋媽媽的手,僵硬的臉努力擠出笑容。“老,老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平兒呢,讓平兒出來,咱們好好說。”
“平兒出不來了。”秦懷德三言兩語把裏頭的事說明白。“你聽聽,這就是你養的奴才,說是要我替他還賭債。呵呵,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主子給奴才還賭債的道理。”
“老爺,那您到底還沒還,還沒還呀。金貴現在可還在賭坊裏頭,我的天佛爺,這孩子是受了多少罪呀。老爺,您說話呀……”宋媽媽急得噼裏啪啦掉眼淚,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何氏趕緊拉開宋媽媽,連連使眼色讓身後的人拉住她,而後小心翼翼地拖着秦懷德手上了馬車,自己也跟上去,輕聲道:“老爺,這麽說,瑾瑤不在裏頭?”
“什麽瑾瑤!這都是那兩個奴才設的局!”秦懷德一拳捶在馬車上。
何氏吓得心驚肉跳,趕緊好言安慰幾句,而後便感受到自己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她本來還想着借着這次機會堵住悠悠之口,而後徹底禁了秦瑾瑤的足,誰也說不出什麽。沒想到不但沒套牢秦瑾瑤,反而把平兒陷了進去。
“你把那個什麽福貴金貴都趕出府去。”秦懷德喘了半晌粗氣道。
“老爺,那可是宋媽媽的親兒子。”何氏賠情道。
“怎麽,你還想讓我再進一回賭坊?若是府裏都是這樣的奴才,咱們秦府往後也不必在禹州立足了。若是你不舍得,就把宋媽媽一塊攆出去吧。”
“不不不,老爺,我身邊可就剩一個得力的宋媽媽了。”何氏嘆道。“這樣吧,我回府就把他們都攆出去,老爺放心,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秦懷德冷冷看了何氏一眼,終于開始對何氏念叨:“你說你也是,一向是個治家嚴謹的人,怎能讓家仆辦出這種事來。我聽平兒說你還讓她跟蹤瑾瑤?這是做什麽,這是嫡母該做的事麽?”
“老爺,那我還不是為了瑾瑤好。她日日往出跑,我這個做嫡母的當然不放心,豈不是要看着些,免得做出敗壞門風的事來。”
“胡說。敗壞門風的是你自己的奴才。”秦懷德撥開何氏給自己擦汗的手。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何氏一邊低眉順眼地認錯,一邊在心裏暗罵秦瑾瑤。這回的事,擺明了又是她設的局。
另一邊,賭坊的後院,秦瑾瑤正與孟錦悅品着茶。雖說前院鬧騰,但這賭坊的後院卻樹蔭遮蔽,花香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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