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小秦府裏,秦瑾瑤認認真真地寫着話本,小桃則在外頭做一些零碎活計。

這會,外頭忽然走進一襲黑色大氅,驚風拔地的氣勢,寬厚高大的身材,驚得小桃一把吓掉手裏的熏香。

來人這才收了神色,腳步也輕上許多,随後指了指屋裏,小桃點了點頭。

他的臉上便帶了些笑意。

小桃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着白管事,手裏拎着一個食盒。顯然,是過來用晚膳的。

然而秦瑾瑤在寫話本的時候從來都是心無旁骛的。以至于顧修延從外頭進來,秦瑾瑤都沒有發現。

春寒料峭,秦瑾瑤穿着一件藕荷色雲紋夾襖,裏頭的粉色錦衣露出一截纖白的手腕,奮筆疾書處,留下一行行蠅頭小楷。身旁暖籠裏的銀炭早已燒光,因此她的手涼得有些發紅。

顧修延看不下去,湊過去撿了兩塊銀骨炭放進暖籠裏。

“小桃,不必再加了,省一些吧,我這便寫完了,咱們回府用完晚膳。”秦瑾瑤沒有擡頭。

“炭火又用不了多少銀子。”顧修延語氣低沉,不無嗔怪的意思。

秦瑾瑤這才擡起頭,眉眼彎彎,撂下手裏的筆道:“殿下是什麽時候來的?可用過膳了?”

白管事恰好端着熱好的飯菜走進來,笑呵呵說道:“還沒呢。本來已在王府裏備好了飯菜,可殿下說……”

“用膳。”顧修延打斷了白管事的話。白管事便狡黠一笑,叫了身後的小桃,一起往桌上擺好了飯菜。

燕窩鴨子,花椒油炒白菜絲,肉片焖玉蘭,口蘑肥雞。

外加一碟奶白棗寶。

想到攝政王府的廚娘,秦瑾瑤的唇邊便噙了一抹笑意。沒想到被顧修延發現,擡眸問道:“笑什麽?”

Advertisement

秦瑾瑤夾了一片口蘑,笑道:“我在想這道奶白棗寶肯定是王府的廚娘後加進來的菜。定是當時殿下看了四道菜色,覺得缺一味甜食,所以讓廚娘再做一道。廚娘沒法子,廚房裏又沒剩什麽菜,只好用牛乳和紅棗做了道奶白棗寶。又因攝政王大人催得急,所以這紅棗連牛乳都沒裹勻。”

“你倒是想得多。”顧修延本不想笑,但撞進秦瑾瑤彎彎的眼眸裏,心裏不由得軟成一團,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

顧修延也不知是為什麽,只要遇上秦瑾瑤,似乎所有戾氣都能被化幹淨。

“殿下若是無事,往後還是在王府用膳妥當一些。倒不是我不歡迎殿下,只是終究男女有別。”秦瑾瑤撂下筷子,試探着顧修延的心情說道。

果然這話說完,顧修延臉色微沉。

就在秦瑾瑤以為他生氣的時候,他開口冷冰冰道:“攝政王府的燈不好。”

秦瑾瑤一怔。

“因着常用的琉璃燈壞了,所以才來這用膳。”顧修延說道。他說得倒是實話,然而說完才想到,小秦府連琉璃燈都沒有。

好在,秦瑾瑤似乎沒想通這一點,只是點點頭,不再開口,又夾了一片口蘑。

顧修延這才拿起筷子,認真用膳。秦瑾瑤看着他,心裏也覺得不可思議。在外頭威風赫赫,尋常人也身都近不得的攝政王大人,在朝堂上有着雷霆之怒的男人,此刻卻陪着自己安安靜靜地用膳,甚至還把那道口蘑肥雞往自己這推了又推。

白管事在旁邊遠遠瞧着,忍不住高興,心道我這把老骨頭總算是告老有望了。

用過膳,秦瑾瑤把奶白棗寶留下,準備讓小桃帶回去做零嘴。顧修延似乎不忙,陪着秦瑾瑤穿過了回廊,從小花園懶懶往後門走。

身邊站着高大威猛的男子,秦瑾瑤頭一回覺得自己有些渺小。“殿下不忙?”

顧修延想起書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搖了搖頭。秦瑾瑤哦了一聲,手裏拎着的食盒晃來晃去。

她的發絲上有淡淡的桂花香,顧修延很想揉一揉,但又壓抑住。緊接着,由于太過疲累引起的心跳過快又一次襲來。

二人很快走到了後門處,顧修延不好再相送,腦海中便有些後悔。早知道,這個小院應該買得再大一些。

然而眼前的少女卻十分輕盈地轉了個身。

“我又想了想,若是往後燈再壞了,殿下可以過來陪我一起用晚膳。”

顧修延一怔。

“你送的宅子連個廚房都沒有。”秦瑾瑤聳聳肩,臉頰有些緋紅,幾步走向守在後門處的小桃。

顧修延站在原地。“白叔。”

“老奴在。”白管事很快從後頭跟上。

這個宅子買得還不錯。顧修延暗想。

然而這樣一起用膳的機會并不是很多。一來如今秦瑾瑤不需要再去明德館讀書,日日往出跑便也說不過去。二來顧修延政務繁忙,也極少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機會。但二人卻能共用一間書房。

顧修延偶爾會在書房裏給她留下一摞澄心堂紙,秦瑾瑤去的時候便給他留一些親手做的小點心。

直到一日晨起,碎玉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姑娘,姑娘,不好了。”

秦瑾瑤正要問怎麽了,猛然想起小桃昨夜前去與靈州書坊聯絡,似乎整夜未歸。她心頭一緊,接着便聽見碎玉說道:“小桃被禹州府尹扣住,說是被人狀告偷竊。”

“被何人狀告?”

“夫人何芝蘭。”

秦瑾瑤挑眉,碎玉繼續說道:“你說夫人是不是瘋了,竟然說咱們偷竊,是不是孩子懷疑咱們銀子的來處。我看她是老糊塗了,那銀子要是能說偷就偷,咱們還苦苦賺錢做什麽。”

“對了,我記得白爺爺說過,禹州府尹是何輔堂的門生,只怕夫人此舉,後頭還有臨安的授意。”碎玉蹙眉,顯然十分惦記小桃。

“無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出,只是沒想到她會先鬧到公堂上去。對了,祥兒,咱們的事都準備好了?”秦瑾瑤看向碎玉身後的祥兒,見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心裏便安定不少。

“好,那咱們就去會會她。碎玉,你去告訴父親,就說母親與我已經鬧到府尹那,請他務必回來。祥兒,快拿衣服來。”

碎玉飛奔而去,祥兒則捧了一件中規中矩的煙粉色衣裳替秦瑾瑤換上,又匆忙绾上發髻,戴上一根粉寶石簪子,便上了馬車。

等到進了府尹門時,才發現何氏坐在下首,正笑吟吟地與府尹趙漢臣說話。小桃則被五花大綁按在冰涼的地上,嘴裏還塞着厚厚的抹布。

秦瑾瑤心中一疼,眉目便噙了幾分戾氣。“怎麽被告跪在地上,原告卻能堂而皇之地被尊為座上賓?咱們大厲的府尹,已經荒謬至此了嗎?”

“混賬!”趙漢臣一拍驚堂木。“被告有罪,原告又無罪。你是何人,為何闖入公堂?”

何氏嘆了一口氣,搶白道:“趙大人,這便是不成器的小女了。底下跪着的是她的丫鬟小桃。唉,不怕大人笑話,小女瑾瑤性好奢靡,但咱們秦府一向節儉肅己,她忍不過,便派了她的丫鬟去偷盜銀子,以供己用。”

“夫人高義,本官佩服,佩服。”趙漢臣沖着何氏一拱手,眼裏不無敬意,随後朗聲喊道:“人已全,升堂!”

兩面頓時湧出黑壓壓的衙役,持着板子站在兩側,氣氛肅殺冷穆。大門已開,外頭圍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連何氏都有些受不住那些人的目光,不由得向後挪了挪身子。

趙漢臣清了清喉嚨,再次喊道;“今日,審理秦府嫡女偷盜一案。原告秦府夫人何氏,因身子不适,賜座。被告秦瑾瑤,你可認罪?”

外頭的百姓聽見趙漢臣如此說,不由得轟的一聲。

“聽見沒有,親娘告親女呢!”

“胡說。那秦府的嫡女是原配生的,坐着的這個是繼室。”

“怪不得,怪不得,我說怎麽這麽舍得。”

“你們瞧這嫡女的做派,長得竟然比仙女還好看,怎麽可能偷盜呢。”

“是啊,只怕是這繼室容不得人吶。這樣的事,咱們見得還少嗎?”

外頭的人議論聲漸漸大起來,何氏被說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兒拿扇子擋着臉,趙漢臣趕緊一拍驚堂木,衆人才勉強肅穆下來。

“秦瑾瑤,你可認罪?”趙漢臣的聲音急促兇惡。

“無憑無據,自然不認。”秦瑾瑤淡然道。此時,早已有一左一右的衙役押着她跪在小桃的身邊,小桃急得嗚嗚叫,秦瑾瑤卻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先讓他們折騰一會,你家主子又不是沒有殺手锏,怕什麽。

趙漢臣反倒被說得一怔。平素審案,哪個女子進了公堂不是戰戰兢兢,被吓得囫囵話都說不全。眼前這一位倒是好,竟然能心平氣和地跟自己說話。

怪不得是能把何氏逼上公堂的人。趙漢臣搖搖頭,随後看向何氏:“何夫人吶,你可有什麽憑據?”

外頭的人看着趙漢臣這兩副嘴臉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自然是有的。”何氏一努下巴,宋媽媽立刻把秦府賬本送過去。“大人請看,上個月我們府是由秦瑾瑤管家,這一筆筆賬記得清楚,花的都是她的存銀,共計一萬三千兩。我曾問過她,這筆銀子從何而來,她說是她外祖母所留。可我派人去靈州細細查問了,她外祖母手上并無分文。”

“可有證人?”

何氏拍拍手,随即有一位衣衫破舊的人走上前來。

秦瑾瑤冷眼看着,竟是當年在靈州時的鄰居。這一家人處事良善,和睦謙讓,曾經是自己最羨慕的一家子。

然而此刻,那當家的跪在地上,竟然一眼也不看自己,而是沖着上頭的趙漢臣回道:“禀,禀大人,當初這位姑娘與一個老婆子住在我們家旁邊,确實是分文沒有。我還記得,那時候這位姑娘生過一場大病,那六十多歲的老婆子是親自上山去采藥的,足足采了半個月,才總算湊齊了藥材。試問大人,若是真有一萬多兩的餘銀,怎會不拿錢給姑娘治病?”

外頭的百姓紛紛點頭。“是啊,這人說得有道理。”

“就是。那婆子可見是真疼孩子,可也是真窮。要不然,也不會冒着贻誤病機的風險去給那孩子找藥。”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