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 落日 鬧別扭

屋內忽然有着鼓掌驚呼聲在那起哄, 顯然他們都在關注着窗外的那一對好學生。

喻以的眼眶泛紅酸澀，鼻尖也變得有些堵堵的。

宋倩倩一擡頭看見她這樣，臉上充滿了擔心, “喻以你怎麽啦？”

教室裏同學們發出的起哄聲熱鬧，但那熱鬧都與她無關。

她只是一個膽小鬼, 龜縮在自己座位的這一塊小地方, 連再去看他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喻以吸了吸鼻子，都快哭出來了, 聲音有些抽搐，喻以在強忍着淚意：“就是我媽媽她身體不好又住醫院了。

眼淚與聲俱下, 喻以伸手捂住眼睛, 語氣無力, 又無奈，“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去看她。”

她喜歡賀知尋。

但不是她喜歡什麽就能得到的。

就像她想要爸爸媽媽可以和往常一樣恩愛，但喻柏從已經有了周曉曉和喻楓, 這都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

那天送倩倩問她愛情是什麽樣子的, 知道門當戶對這個詞, 所以她答：雙方勢均力敵。

可是還沒等到她成績前列, 他就和別人在一起了呀……

喻以的雙眼充滿水汽, 眼尾處染上大片的紅暈。眼淚滑落在黑筆剛寫的本子上, 那一塊字跡變得黑漆模糊。

曾經覺得羨江很好, 現在心裏只有難受與苦楚。

真的要放棄了嗎？

到了下課時間，于老頭見喻以在課堂的狀态不對，卷起自己的備課書：“喻以，你跟我出來一下。”

于老頭想着把她叫出來關心一下情況。

喻以不知所措，和宋倩倩眼對眼望着，放下手中的課本和記號筆出教室跟在于老頭的身後。

“喻以, 你是出了什麽事嗎？怎麽感覺課上都變得心不在焉的。”到了空闊的地方，于老頭問她。

喻以上課時豈止是心不在焉的，她還動不動扭過頭去看人家的牛奶。

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想喝牛奶了。

不過她和宋倩倩還有賀知尋他們一批人玩得很好，不至于發生矛盾啊。

喻以打起精神，勉強回答：“老師，我沒事。”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心事多，他們不想說，做老師的也沒辦法。

于老頭目光沉沉的落在喻以緊繃着的臉上，想了想還是嚴肅的提醒她，“你這從考試從年級前五十變成前二十，一直在進步，很好。但是高中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繼續加油呀。”

就當是在誇學生了。

喻以神色緊繃着，雙唇閉得緊緊的，“知道了，謝謝老師關心。”

這周是喻以和宋倩倩值日。

一到下課，宋倩倩剛收拾好書包扭頭看見賀知尋要走，她急促地出聲，“賀知尋，我今天值日呢，你等等我呀。”

賀知尋收拾好書包，單肩背着，“今天不和你們一起走。”

少年勾着書包飄帶，語氣慵懶，“有點事情要去處理。”

宋倩倩撅起嘴巴，有些不滿，“可是今天是你生日哎，我都約好人了的。”

“什麽人比我們還要重要？”

喻以把毛巾濕了水去擦黑板，聽到聲音動作頓了頓，忽然就明白了上午宋倩倩為什麽要約她吃飯。

原來今天是賀知尋的生日啊……

桌面空蕩，賀知尋把自己的椅子架在桌上方便他們打掃，桌腿碰撞聲響起，少年偏頭說道：“阿昊，我就先走了，你們回頭路上注意安全。”

不用去詢問，大家都知道錢正昊會陪同着宋倩倩一起離開的。

他正架起別的座位上的凳子，聞言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知道了，那到時候我們三自己去吃了。”

“行。”

教室後門被鎖上，賀知尋邁着腿向前門走去。

門窗緊閉，屋內靜谧，安靜的可以聽到針掉地的聲音。

想對比起來，賀知尋的腳步聲就變得很大。

經過前門時，少年忽然收住了腳步，他站在門口那一圈金色陽光底下，頭發絲都閃着光。

他對着喻以說：“喻以，明天見。”

這是自見過何子怡之後，他第一次開口和喻以說話。

喻以心底泛着苦意，臉上卻裝作一臉鎮定樣，“明天見。”

“臭賀知尋怎麽這樣啊，我無語。”少年走後，宋倩倩望着他離開的方向一陣不滿。

不滿他什麽都不告訴他們，生日當天還就這麽離開了。

想來他也是不缺吃的，值日打掃完大半，宋倩倩心情平複了些，她帶着手裏的抹布湊到喻以對面的窗戶玻璃處，“喻以，等會兒我們仨一起去吃飯吧！”

原本是上午約好的飯局。

喻以的心情是從下午變得低落，毫無胃口。聯想到這頓飯的淵源，少女搖搖頭，忽然就不想去了。

“我不去了，你和錢正昊一起去吃吧。”

見她心情低落，宋倩倩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只好說着，“阿姨會好起來的，等我們放假你就有機會去看她了。”

喻以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最後放學臨走的時候，宋倩倩拍了拍喻以的肩，三個人走了兩條路分別。

喻以今天情緒不高，晚飯沒吃兩口就匆匆上樓把自己鎖在房間，連明天是家長會都忘了跟喻柏從說。

要做的試卷鋪滿在課桌桌面上，筆尖懸空落在試卷上，心思卻煩躁的不行。

怎麽也靜不下心。

下午放學時他今天說有點事情要去處理，是和何子怡一起吧？

喻以從桌子抽屜裏掏出手機，翻開了和賀知尋在Q.Q上的聊天記錄。

除了提及錢正昊表白的事情之外，聊的更多是題目的問題。

他現在，是不是還和何子怡在一起啊？

他們會在一起幹什麽？

白日當着大家的面就那麽親密了，那他們兩人會不會在今晚确定關系啊……

光是想想，喻以就覺得心裏難受。

鼻尖酸酸的。

目光落在數學試卷後面的大題目上許久，她把試卷拿到臺燈底下，手機拍下難題的照片。

她勾選好這張照片，良久，她籲了口氣。

選擇了放棄發送。

不想做讓他讨厭的人。

屋內安靜，桌上的鬧鐘秒數在游走，咔噠咔噠的，像是走在她的心上。

喻以耗了許久，終究是熬不住給他發信息試探。

游走的一尾魚：「你現在忙嗎？」

記起他走時桌上幹淨，那瓶酸奶也帶走了麽？

喻以想了想，又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游走的一尾魚：「今天的酸奶好喝嗎？」

……

……

消息發出去之後，喻以手抓着手機，目光沉沉地盯着手機的倆天屏幕上，心裏無比期待着對面的聊天框發送消息進來。

可她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半天得不到回應。

他記不起她了。

窗外的雨落小了很多，窗戶玻璃上布滿了水珠與霧氣，也不知道是模糊誰的眼睛。

隔着玻璃，喻以感受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路邊霓虹燈的光暈暈開。時間流淌，少年還是沒有回她的消息。

喻以那顆期待的心徹底放下，埋下頭認命似的去寫試卷。

眼底熱意盈盈，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打落在左手的手背上。

他成為別人的了。

肯定是這樣。

翌日一早，喻以的眼睛腫的高高的。

喻楓出門看見她這樣愣了下，少年聲音遲疑，“你昨晚是喝了多少水？”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喻楓大發善心，出門前将自己的雞蛋丢給喻以，聲音一如往常生冷，“正好不想吃雞蛋，留給你敷眼。”

因為喻楓早上的這句話，喻以一上午都在靠着這句話救命。

逢人問起，她就說昨晚熬夜寫作業時水喝多了。

上午抽了空，喻以拿着水杯出門接水。

她在排隊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她，喻以扭過頭，發現是賀知尋站在她身後。

賀知尋的個子很高，這會兒兩人貼的很近，喻以看他時需要仰視着他。

到底年輕，眼睛上的水腫恢複的很快，這會兒又變成明眸皓齒的小姑娘。

喻以不解的看着他，那雙水靈靈的雙眼依舊靈動。

女孩留着發簾，看着軟乎乎的，很可愛。

賀知尋睫毛濃密，眼尾處是很窄的一層雙眼皮，他俯着眸看向眼前的少女，輕哂一聲，“你昨晚怎麽沒回我信息啊？”

都說熬夜寫作業了，怎麽還沒看到。

少年說話的語調輕快，和以往跟她交流時一樣，沒有什麽別的變化。

喻以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他，這會兒忽然被塔找上，少女心底産生一種非常別扭的想法。

她現在甚至在想：你現在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為什麽還要跟別的女生在聊？

下課時候，學生難得到了放肆時間。現在就跟個猴子似的上跳下竄。

開水區危險，可他們就像是沒有意識似的，在這就追逐打鬧起來。

馬克杯和杯蓋搭配不牢固。

剛接完水的女同學走路不穩，這會兒被別的同學沖撞，手裏的馬克杯順勢摔落。

好在賀知尋眼疾手快，伸手擋到喻以的身前。

零星水滴濺落在喻以和女同學的腿上，剛才路過的女同學尖叫聲刺耳，地面上有着摔碎了的玻璃碎片，那一塊地還在冒着白騰騰的熱氣。

喻以眼底都急紅了，再也想不起來去接熱水，拉起賀知尋往洗手池那邊跑，“你有沒有事啊？”

“疼不疼啊？”

掀開少年的衣袖，冰冷的水流湧出沖洗，喻以焦慮之外不免開始責怪他，“你好端端的幹嘛伸手去擋啊？胳膊上都紅了啊。。。”

方才那個同學走在喻以身邊的時候忽然被人撞到。

手上滾燙的熱水再端不住，賀知尋一時心急，就伸手給喻以擋住了那一杯熱水。

滿滿一杯的熱水順着他的小臂流到地上，少年沒喊痛一句。

喻以雙眼垂落，咬着下唇，有些自責。

如果不是給她擋水的話，他也不會受傷。

見她眼睛紅了一圈，賀知尋完好無損的那只手伸過去揉她的頭發，語氣輕松，“我們男生皮糙肉厚，沒覺得有多疼。”

“別哭了。”

剛燒好的開水盡數潑在他的手臂上了，怎麽可能不疼。

喻以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裏更難受了。

快到上課時候，喻以跑去辦公室跟于老頭請了假。

不放心的讓賀知尋在冷水下面沖了四十分鐘手臂後才陪着他去醫務室。

醫務室裏，還是上次給喻以看腳傷的老師。饒是老師，在見到賀知尋手臂上那麽大一塊燙傷也止不住地倒吸了口涼氣。

給他塗上藥後，站在這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賀知尋應聲記下。

他眸子一擡，見到喻以還是一副拘謹樣。賀知尋無奈搖搖頭，喚她，“喻以。”

“你又在鬧什麽別扭呢？”

喻以走過來扶他，吸了吸鼻子，“你有女朋友為什麽還要救我？”

這句話脫口而出，少女心髒處有着片刻的絞痛感。

但到底直白地說出心聲，喻以對上少年的雙眼，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哀莫大于心死，至少也要聽見他親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