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落日 月亮島

屋內房間高牆上挂着深咖色的搖擺鐘, 鐘聲在喧鬧的環境中不是很清晰。

趙四祁跟賀知尋的奶奶坐在電視面前，小圓桌上擺着果盤與零食，就像是在開茶話會一樣。

屋子隔音效果很好, 站在院子裏根本聽不到這裏的聊天動靜。

喻以剛一推門進來，那些歡樂的聲音消失。賀奶奶摸着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小。

老人動作遲緩, 手指按下遙控鍵的時候有些吃力, 點了好一會兒才有了效果。

賀奶奶另一只手伸手扶着鼻梁上架着的老花眼鏡，一臉的歡喜：“喻以？！！”

許是之前喻以過來玩過, 所以賀奶奶眼熟她。

接連看了幾眼确認後，賀奶奶臉上堆滿笑意, “你也來家裏找阿尋玩啦？”

喻以遲疑的看着趙四祈, 走進來對着賀奶奶笑笑：“對！”

“您上次不是說要留我吃飯嗎, 我過來蹭飯。”少女不再去看趙四祈。

圓桌旁邊靠着一根拐杖，和喻以在外面看到的那根一樣。

賀奶奶扶着拐，向外走了兩步, 很好客：“好孩子快來, 我們一起吃好吃的。”

知道老人腿腳不太好, 喻以立馬動了動, 走到老人面前。

趙四祈站在那緘默許久, 手托着下巴在打量喻以的意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他點點頭嗤笑了聲, “你跟賀知尋關系都熟谂到跑來人家吃飯了。”

他是笑着說的，但喻以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他陰陽怪氣的。

她臉上的笑僵了下，彎着腰扶好賀奶奶後。她擡頭，嘴角有些下撇，看着他平靜地說：“我也沒想到你跟賀知尋關系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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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說話時候, 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她撲扇着睫毛，和他就像是在怄氣一樣，互相數落着彼此。

明明有很久沒有見到了，趙四祈也沒在影響着她的生活。

但喻以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對他頗有意見，每次和他交流的時候都忍不住帶根刺。

喝奶奶沒聽出來他們之間的交流。

老人伸手把拐杖放到一邊，出聲割裂了他們暗中的洶湧，“小魚呀，阿祈的爸爸和阿尋的爸爸是一個單位的。”

“他們兩人也是同學，這孩子隔段時間就會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的。”

喻以有些詫異地看他，沒說話。

她還記得賀知尋的父親是在學校裏當教授。

喻以直起來腰，寬大的校服外套顯得她很瘦小，她偷偷打量着趙四祈。

他現在還是留着平頭，襯得五官硬朗。

透過這張臉，記憶又回到了兩人初次見面的之後。

他留着“潮流”的發，因為皮膚白皙，襯得腮上很紅。

就是這樣有魅力的他，腿上坐着一個戴着巨大號美瞳的卷發少女。

在學校裏面，喻以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面。

想想還是覺得接受不來，她吓得吞了吞口水，實在不能把他和教授之子放在一起。

怎麽想怎麽覺得違和。

可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卻是不能說出來的。

喻以頭一低，看向賀奶奶，“原來是這樣啊。”

賀奶奶和藹地笑了下，重重的“嗯”了一聲。老人伸手去拿果盤裏切好的橙子瓣遞給喻以，“來陪奶奶看會兒電視吧。”

果盤裏的水果新鮮，喻以盯着半空中的橙子瓣微微發愣，心底變得暖暖的。

她還記得自己在羨山寺許的願望呢。

“希望以後年年可以去他家吃橙子”。

吃橙子不是關鍵，重要的是和他關系關系很好，常常相見。

沒想到還沒過去多久，就又吃到了。

喻以繃直肩背，雙手接來一瓣坐在板凳上，“謝謝奶奶。”

趙四祈嗤笑一聲看了眼門外。

想來吃飯時間也早，他翹着二郎腿，索性拆了包蝦條來吃。

上好佳的蝦條包裝很大，遮擋住了桌上大部分零碎的小件，這會兒被他拿開，桌上空蕩了許多。

喻以咬了口橙肉，橙香味的汁水和果肉四散在口腔裏，忽然覺得今天也不是很苦。

屋裏“卡擦卡擦”聲音很大，喻以叼着橙瓣擡眼看聲響處，正好和少年肆意的眼神對視上。

電視裏放着的是部戰争片，炮.火聲忽然響起，蓋過趙四祈嚼蝦條的聲音。他晃着腿，伸手往她那送了送大半包零食袋，“你要吃？”

像是偷看被抓到似的，喻以連忙搖頭移開視線，“不用了。”

賀奶奶聽他們倆人交流扭過頭來，怕喻以這小姑娘不好意思吃，對着她說道：“寶寶不要拘謹，跟阿祈學學，敞開了吃。”

喻以嗳了一聲應下說自己不會客氣的。

過會兒還想嘗嘗賀知尋的面呢，喻以想，那不然就少吃一點吧。

目光偏移在圓桌上，預備再吃一瓣橙子，她正伸手時，忽然看到果盤旁一串佛珠。

佛珠的顏色很淡，是木質的。

珠子很大，共有12顆。每顆珠子上都有着一些圖文，看着很有威嚴莊重的感覺。

一如當初在菩薩廟看見菩薩的場景一樣。

又是求神拜佛，又是佛珠，難不成賀知尋真的信這些嗎？

腦海間正閃着疑問。

賀奶奶連電視都不看了，見喻以看着佛珠發愣，還以為她喜歡這個呢。

老太太便拿起串珠戴在她的手腕上。

少女皮膚白皙，嬌嫩到可以看見藍紫色的血管。雪白纖細的手腕上配着老料木珠，看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賀奶奶大方道，“我前倆天剛串起來還不知道該怎麽安排呢，正好你就來了。”

“那就送給你吧～”老太太手摸着喻以手上那串佛珠，越看越滿意，“這個是可以驅邪的，希望你幸福快樂的長大。”

祝福的話說的容易，但溫暖卻勾芡在了人的心中。

賀知尋把門推開，走到奶奶身邊去扶她，“面條煮好了，出去吃。”

趙四祈丢下蝦條跳起來，一臉傲嬌樣，不屑道：“我勉為其難地給奶奶面子吃兩口你的面。”

賀知尋淡淡瞥他一眼，語氣輕松，“反正晚上喊餓的時候別來求我。”

他扶好老人，站在院子飯桌邊分布着碗筷，少年擡頭喊道：“喻以，過來吃飯。”

“嗳！”被他忽然一叫，喻以心跳蹦的快快的。她手放在寬大校服的口袋裏捏着佛珠，站在原地悄悄地做深呼吸動作來平複自己，“就來。”

站在她旁邊的少年輕哼了一聲，“有什麽好緊張的。”

喻以瞪大了眼看他，終于想明白她為什麽會讨厭這個人了。

她加快了步子，走到讨厭鬼面前時，她忽然聽見他說：“喜歡你就去表白咯。”

不早點表明自己的心意，遲早會被別人捷足先登。

也許是心裏有鬼，喻以的臉蹭一下變紅，但她還在哽着脖子死不承認，“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知尋一擡頭就看到喻以發紅的臉。

他大步走來把喻以攬到身後，伸手錘了趙四祈一拳，“別欺負我們喻以。”

少年随口的一句話。

撥動了兩個人的心緒。

趙四祈舌頭抵着牙齒，牙關一緊。看着他肩後的少女嘴角上揚發笑，少年嘴角撇了撇。

得，他算是看明白了。

這倆确實合适，就會怼他。

他倆得慶幸不是他的小弟，不然他鐵定要動手去揍他們。

趙四祈翻着白眼去找賀奶奶告狀，“奶奶，我聽說賀知尋這次考試分數比上次少倆分，他肯定是貪玩廢掉了，得找個機會把他打一頓！”

“……”

“我看我們班那些人都在看小說不學習，賀知尋是不是也在看？”

他這人看着就很不着調，說的話也不着調。

這次的開始試卷比上次的難很多，跟自己比分數有什麽意思。況且，這次的聯考，賀知尋拔得頭籌，穩居第一就是最好的證明。

喻以看不過去，出聲阻撓他，“但賀知尋這次還是全市第一呀。”

誰都沒有想到她還會開口去否決別人。

賀知尋也有些驚訝，他夾了塊腰子放進趙四祈面碗裏，“吃都堵不上你嘴。”

趙四祈把腰子叉到他碗裏，無比嫌棄：“我才不要你的。”

“……”

“……”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着熱騰騰的面條，有着少年的逗嘴聲，也有着少女嬌嗔聲，還有着老人縱容歡樂的笑。

好像在喻家所受的委屈，在賀家被全部趕走。

天色還未暗下去，空闊的天邊留着好幾種顏色。白日裏幹淨雪白的雲朵變成橙色，粉色，藍色，紫色相間。

青口小巷被晚霞的光線籠罩，站在院子裏還可以看到火紅的夕陽還未落山。

這些都是溫暖的景象。

他們也都是很溫暖的人。

歡樂的事情有很多，偏心的事情也在所難免。

喻柏從偏心，不是因為她不夠好，而是他在二段生活裏做了于他來說是更好的選擇。

又或者他覺得喻以曾經享受關于他的愛很多，所以到了這個年齡階段，一一收斂回去。

總之，她會讓自己變得堅強。

吃飽喝足之後，喻以帶着一串佛珠離開了這個溫暖的地方。

落日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光輝灑在地面，回頭看去，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從那之後，喻以每有煩心事的時候就會等太陽快要下山時去出去轉轉。

感受着照了一天明亮的太陽在離開時還歇存着的溫度。

那麽。

等月亮到來的時候，希望他能有個好夢。

2013/11/7

也希望月亮島上，病痛消失，傷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