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落日 喜歡她
趙四祈說得輕巧, 和平時狀态無二。
他的模樣,看似是在開玩笑。但賀知尋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太陽離去前的餘晖盡數鋪在地面上, 太陽光從院裏那顆桂樹的樹葉間隙透過,地面上光影斑駁。
耳邊鳥兒的啾啾聲叫喚, 賀知尋漆黑的眸子看他, 眸色很深,叫人看不清他心底想着什麽。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也不知道盯了趙四祈有多久,少年忽然笑了下, 臉上表情嚴肅, 語氣認真:“阿祈, 你跟喻以不合适。”
趙四祈性子太野,身上有帶着刺。
加上他以往的那些桃花史,還有他身邊那些浪蝶, 他和喻以一點也不适合。
少女皮膚白皙, 個子小小的, 經常紮着黑色的單馬尾, 笑起來時一雙水靈靈的鹿眸彎彎的。
很內斂。
真的就像是只兔子一樣, 好無攻擊性。
她就好像是那種——從小到大, 一直在安全區域成長的。
她的世界簡單幹淨, 不應該觸及到複雜事情。
少年目光炯然,肩上的書包被放下,鄭重其事地警告他,“你要是想法不純的話,那離她遠點。”
微風拂面,吹來的理應是舒适的風, 趙四祈低着眸輕笑了聲。
他這是吃醋了?
不然這麽跟他較勁的模樣意欲何為?
“我就是問你喜不喜歡喻以,你怎麽突然跟班主任似的,一下想那麽多啊?”趙四祈變得有些不耐煩。
他話裏帶着刺,好像賀知尋現在不給他一個答複他就不會善罷甘休似的。
自來水龍頭水流放洩,賀知尋站在水池前洗手,聽着水流的聲音,趙四祈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麽。
喜歡,不喜歡,最多也就三個字。
這幾個字很難說出口麽?
水流聲止住,少年拿白色毛巾擦幹淨手上的水珠。
他轉過身子,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趙四祈身上。
“喜歡。”落日的光肆意灑落,毛巾挂回晾衣繩上,賀知尋望着他忽然出聲。
以往的他,做什麽事情都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可這還是第一次有着無措的感覺。
就好像是原本命行的星球忽然偏離了軌道,脫節,脫控地行駛。
心底的那一些微妙的情緒他拿捏不住,山路上沿公路規矩行駛的轎車忽然失去重心控制,把他最心底的那種焦慮不安與煩惱帶了出來。
但是當下,賀知尋知道說出那句“喜歡”,無疑是對喻以最好的一種保護。
彼時的少年還沒意識到,他下意識的保護、在意,其實就是喜歡。
主屋的木質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吱呀作響的“茲拉”聲刺耳,割裂空氣中片刻安寧。
老太太拄着拐杖,步子艱難地邁出,“你們怎麽站在院裏不進屋啊?”
“隔壁陳阿姨送了晚飯過來勒,就等着你們兩個回來呢,”賀奶奶沖他們招着手,“快點洗手進屋來。”
“好。”
“得嘞。”
太陽和月亮工作交替,天色很黑,黑夜籠罩着月亮,月的光灑在大地照明。
玻璃窗戶沒有關緊,夜風一吹,灰色的紗布窗簾漫不經心的飄起。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少年的床鋪上。
枕息安靜,躺在上面的人緊閉着雙目,一動不動的,似乎是睡着了。
距離床不遠處的課桌前亮着一盞小燈。
屋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從桌前傳來的筆尖碰紙沙沙的摩擦聲。
夜晚的聲音持續了很久,桌前的那一丁點光亮才算熄滅。
少年扭了兩下脖子活動筋骨,而後走回床前,躺上去蓋好毯子。
大床上的另一半睡着個人,賀知尋聽見枕頭邊的人呼吸混亂,頻率不穩。
難道是在想白天的事情?
賀知尋沒管,閉眼睛掖好薄毯翻了個身側睡。
床板發出輕微的顫動聲,耳邊呼吸聲忽然變得急促,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煩心的事情,難捱壓抑。
這一切在黑夜中都顯得無比清晰。
“你那天到底是因為喻以還是何子怡?”
積壓了很久的疑惑,在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趙四祈去年和他在國旗底下罰站的時候問過他這個問題,但那個時候被衆人矚目,站在國旗底下反省,确實不是件好事。
那時,也不是答問最好的時間節點。
所以趙四祈沒能等到賀知尋對這件事情的答複。
到了今天,過往的記憶持續牽扯出來,繞着他的心情浮動了很久。那顆心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上不下,不知前路。
不和喻以的那個怕東怕西的性格一樣,趙四祈一向直球。
喜歡什麽都會去争取。
他很想知道,在賀知尋的心裏面到底是更喜歡喻以,還是更喜歡何子怡。
入了深夜,旁邊小溪處很靜,偶有一些青蛙叫聲存在。
床上的板子随着趙四祈的動作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賀知尋閉着眼睛,聽覺在黑夜裏十分靈敏。他聽見老舊床板的晃動聲,還有身邊少年綿長的呼吸聲。
他眼睛在黑夜中睜開,也不知道是因為要前後呼應,統一白日時的話,還是因為什麽其他原因,少年動了動唇,輕聲道:“喻以。”
趙四祈要被他氣笑了,猛的拽過擠在牆邊的那條灰色毛毯,将自己全蒙了進去。
煩死了!
他是徹底沒機會了是吧!
翌日,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未亮。
趙四祈感受到旁邊人忽然起床了,他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睛,叫住他:“幹嘛去?”
他聲音響起,賀知尋動作不再輕手輕腳。
“啪嗒”一聲,室內暖黃色的燈泡被打開了,光亮傳遞出來照明,賀知尋從衣櫃裏随手摸出件白襯衫套上,随意答着他的話:“給奶奶熬粥。”
趙四祈打了個哈欠,“哦”了一聲就要躺下。
心裏到底還沒忘記今天的約會,他頭悶在薄毯裏面,“走的時候叫我啊,我再眯一會。”
賀知尋回頭看他這副樣子,“嗯”了一聲就去找MP3。
耳機戴在耳朵上,聽着從裏面傳來的标準的英文發音的聽力題找着語感。
弄好這些之後,他才把房間燈關掉。
繼而步入偏房的廚房間。
後來天色大亮,暖日熱騰騰的照在半空中。
一衆人從羨仙巷橋口的公交車站臺那裏坐車到市圖書館。
公交車師傅的車技很好,一路勻速平穩。車位後廂裏坐着六位花季穿着便服的學生。
宋倩倩和錢正昊倆人坐在最前面,喻以和何子怡坐在座位中間,而賀知尋和趙四祈坐在位置的最後一排。
車行一路,喻以聽見前面一排的少男少女頭勾着頭,小聲在說開心喜悅的聲音。
車廂裏的人很少,只他們這一塊傳來對話聲。
也許是因為有了宋倩倩的這一舉動,趙四祈當仁不讓,坐在何子怡後面的他手搭在座椅上,掀着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賀知尋,保送沒了,你現在打算考哪個學校啊?”
賀知尋坐在窗戶邊上,窗戶打開,頭發被送進來的風吹的一邊。他眼皮擡了擡看他,“錦大吧。”
少年語氣淡淡的說。
畢竟,賀家人都希望他考到錦海大學。
喻以豎着耳朵聽到這句話,心裏喜滋滋的,忍不住低頭勾着唇角笑。
她也是呢。
想考這所大學。
公交車到了中途的站點停車,發現沒有人下車後司機師傅又關上車門緩緩向前行駛。
經過一個小吃集市,酒肉飯香飄忽着傳來。
“賀知尋,你的目标還是錦海大學啊?”聽見後座兩人的對話,何子怡扭過頭跟着他們說話,她話裏有些遺憾,“我媽媽讓我考京市大學哎。”
錦海和京市兩個城市,一個南方,一個北方,地理位置相差頗遠。
賀知尋聽着她的話,稍微思索了下,接着話,“京市發展很好,尤其是音樂藝術發展和科技那一塊,你去那邊很合适。”
“是啊,我媽媽也是這樣說的。”何子怡癟着嘴,有一點難受。
趙四祈撐着身子,不知道是看出了什麽,他忽然伸手拍了拍喻以的肩。
他的手臂忽然橫伸出來,正好阻在了賀知尋和何子怡之間。
“喻以,你想考哪個學校?”
喻以被他的動作弄的一愣,反應過來後覺得又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慌張的看了眼賀知尋和何子怡,嘴裏嘟囔着念叨道:“我媽媽想我考到錦海大學。”
考到錦海,母女兩人才能一起生活。
喻以的聲音說得很小,像是怕別人會誤會她是追随着賀知尋才要去考的錦海似的。
趙四祈輕哂一聲,“都這麽聽話啊?”
有的人,就是會讨嫌。
原本大家就對他的觀感不是很好,他便生像是個刺頭一樣說話刺人。
何子怡聽着他話,不太舒服的看他一眼轉過頭去。
喻以原本對他就有意見,這會兒更是不想理他,也和何子怡一同頭轉了回去。
後排的趙四祈還在那自說自話道:“那我也勉為其難的考個錦海吧。”
賀知尋回過神,沒打擊他,“那你要好好努力了。”
錦海大學分數線很高,雖然趙四祈從年級掉尾車裏爬了出來,但距離考上錦海的分差是很大。
趙四祈揚着眉,憤懑不滿道:“你是在瞧不起我?”
“我可沒這意思。”
“那你幫我輔導功課。”
他忽然無賴的樣子,倒是把賀知尋氣笑了。賀知尋把窗口關上一點,只留了狹窄的地方吹風。
賀知尋白他一眼,“行啊,記得給我結課時費。”
“滾,是不是兄弟了?”
喻以坐在他們前面,聽學渣和學霸一起拌嘴。
以前在錦海讀書的時候,學校裏好像是有一個圈子。學渣和學渣玩,學霸和學霸玩。
兩個團體排斥異己,誰也瞧不上誰。
可來到羨江,接觸到了那麽優秀的賀知尋後她才知道。
原來不是這樣的。
不一樣的磁場也是可以做好朋友,相差甚遠的人也是有談得來的話題。
他願意傾聽朋友的話,原意停下來等着大家。
也許是前後面太吵,顯得喻以和何子怡這一會兒太過安靜。
何子怡也憋不住話,把腿上的書包拉鏈拉開,從裏面找出來兩塊糖遞給喻以一塊,“你吃糖嗎?”
喻以轉過頭看她手上,是阿爾卑斯草莓味的硬糖。
順着她的這個方向,喻以看見了她大開的書包。
書包裏面藏着一個玻璃瓶。
光線很好,喻以看到了裏面的折疊星星。
紙星星。
喻以在班上看過很多女孩子折星星,通常都是送給自己喜歡的人,留着表白用的。
何子怡的包裏也有星星罐子,她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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