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落日 圖書館

接收到喻以的視線, 何子怡順着她的視線看着自己的書包。

書包裏藏滿心事的東西露了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把瓶罐子往書包裏面塞塞, 沖着喻以露出一抹尴尬地笑。

喻以也回了個笑，在她重新遞過來糖果的時候, 她拒絕了。

“謝謝, 我不太喜歡吃糖。”

其實哪裏是不喜歡吃糖？

宋倩倩每次送來的糖，她接得都很快呀。

臨近下車, 賀知尋忽然接了個電話。

聽他這裏的說的內容，喻以隐約感覺是賀知尋的父母突然回來了。

不知道家裏有着什麽急事, 他對着大家說：“你們去圖書館學習吧, 我要回家一趟。”

少年清瘦的身子站在紅綠燈指示牌下等着黃燈過去, 幾秒之後，他邁着步子，和一衆人一起走在斑馬線上去到另一端。

去到對面的站臺等車。

少年背脊挺直, 肩上的書包斜斜挂着, 他漫不經心, 但卻勾動起少女們亂牽的心緒。

好像有很多次了。

人群堆裏, 喻以總是一眼就看到他。

喻以默默地收回視線, 收回視線時, 她發現身邊的女孩目光也一直在追随着賀知尋的身影。

一如她方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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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 昔日裏少女激動地在走廊裏抱着他的場面又一次浮現在喻以的眼底。

觸及到喻以的目光，何子怡腼腆地笑了笑。

圖書館安靜，學習氛圍很好。繞是一向不服從管教的趙四祈如今也是輕言輕語地說着話。

“喻以，你要不要喝水啊？”

“……”

“要不要吃零食？”

“……”

“哎，我有個題不懂，你教教我。”

“……”

“……”

他一聲一聲的湊到喻以這裏, 少女被他煩得不行，完全不能靜下心來學習。

初春的天氣還有點冷，圖書館的暖氣未開，坐那一會兒就覺得骨頭裏都涼飕飕的。

小姑娘放下筆，用手在兩人中間虛虛的劃出一條線隔絕二人，用着同樣輕的聲音說：“你不要再說話了。”

“不要，不要打擾我！！！”

少女手擱在桌面上，說話間握緊了拳頭，像是很生氣。

就好像——如果趙四祈還不懂的話，喻以這拳頭就要錘到他臉上了。

小姑娘的拳頭軟綿綿的，哪有什麽殺傷力。

趙四祈注意到她這一點，怕招她煩，用手在唇前做了個縫合的動作，立馬閉嘴噤聲。

他不說話了，開始正常學習。自習室的這一塊方桌上終于有了正常的學習氛圍。

努力了一上午，幾人在圖書館的對面吃了碗面，稍微休息了下後又回去寫試卷。

圖書館的自習氛圍很好，在圖書館學習的時間過去很快，好像沒過多久，他們就到該回家的時間了。

趙四祈因為多日沒有着家，家裏人早就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催着他回去了。

想着賀家父母這個周末又回來，他這次沒再去人家家裏做礙眼的燈泡。

五個人，坐了去往兩個方向的車。

喻以戴着耳機，聽了一路MP3裏周傑倫的音樂。

好像只有聽着音樂和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疲憊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緩解。

晚間，登車的人很少。整個天色全部暗了下來，但外面營業的店卻是五光十色的燈全都亮着。

夜晚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看着很熱鬧。

但這些熱鬧與他們這一群高中生無關。

宋倩倩今天學習的時候，身邊有兩位大神幫助她。

試卷做完之後渾身心都覺得舒暢，和大家興奮地擺擺手便轉頭跑向小賣部的家。

錢正昊今天和宋倩倩聊得很開心，這會兒也是一副餍足的模樣，少年笑得很憨，“喻以，子怡，我也回去了啊。”

“好，再見。”

“再見。”

喻以也預備回去，可看到站在她身邊的何子怡什麽動作都沒有的時候，她腳步又頓住了。

她愣了一下，不禁在心裏想：不回家了嗎？她這是要在這裏站到天空放晴嗎？

出于關心，喻以多嘴問了句，“這麽晚了，你不回去嗎？”

“我爸爸等說會兒會騎摩托車過來接我。”何子怡聲音甜甜的回答她。

這會兒天色很暗，到處黑漆漆的。

羨江巷門口這會兒沒有什麽人經過，但畢竟是個老舊的巷子，裏面什麽人都有。

喻以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在這等着，主動提道：“那我在這陪你等一會吧。”

何子怡樂的臉上立馬有了笑意。

她開心地拉着喻以去公交站臺的公共休息椅上坐着，忽然，她眼神有些躲躲閃閃地問：“喻以，你跟倩倩和賀知尋的關系怎麽樣啊？”

宋倩倩他們一群人，是喻以來到羨江後交的第一批朋友，也是唯一的一批。

現在被人拉出來細說，喻以只會感覺對面的人很奇怪。

明明他們幾乎是天天皮鬧，難道還不算是好朋友嗎？

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啊？難道說她在心底覺得她們不是？

白色光的路燈下面，照得人小臉煞白。喻以動了動唇，興致不高，“我們關系挺好的吧？”

似乎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說得不好，喻以咬着下唇，又強調一遍：“反正，還可以。”

喻以話音落下，何子怡明顯變得激動了許多。

她手放在心髒處拍了拍，輕籲了一口氣，然後從書包裏取出來了白日裏露出邊角的折疊星星和星星罐。

罐子握住在手裏，喻以放眼看去。

看見少女修長好看的手，看見罐子上纏繞着精美的藍色蝴蝶結。

“這些是我花了兩個月疊出來的星星呢，”何子怡把罐子放在腿上，弓着腰問向身邊的人，“喻以，你能幫我個忙嗎？l”

“嗯？”

喻以眉頭緊了緊，隐隐感覺有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

那一刻，內心的恐懼感湧出，讓她有些無措。

“你可以幫我追賀知尋嗎？”何子怡把裝滿星星的罐子送到喻以身前，“把這個送給他。”

喻以垂着眸，聽春夜微風吹過的聲音，聽見少女低聲溫軟的求助聲。

看着胸前的星星罐子，忽然就難受起來了。

她很優秀，年紀第二，長得好看，身後有無數追求者，還會彈鋼琴。

這麽優秀的她，喜歡上同樣很優秀的賀知尋。

晚間的天氣溫度很低，涼風從寬大的衛衣口灌入脖子裏面，感覺手都要被凍僵了。

喻以的唇部有些發白。

她伸手，倒吸了一口氣，把那瓶藏滿少女心事的罐子推了回去。

她嫌少拒絕別人，可事關賀知尋。她不想賀知尋和她在一起，更不想成為他們之間的牽線人讓自己後悔。

喻以鼓了鼓腮，終是鼓起勇氣說道：“子怡，賀知尋之前說他不會在高中談戀愛的。”

“所以，”對上少女錯愕的眸，喻以視線偏移到她腿上的星星罐子上，“你如果還是想給他的話，那你自己跟他說吧。”

少女語氣平和，就像是在陳述着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好像是被針一下一下地刺中，傳來細細麻麻的疼。

想要裝作不在意。

可她從十七歲開始，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受他影響。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喻以來說就已經是個很重要的人了。

怎麽能真的不在意啊……

可能是因為少女直白的拒絕，讓何子怡的臉色也不太好。

暗黑的天色裏，兩人坐在公共休息椅上，誰都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摩托車聲。

摩托車的聲音割裂風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但在何子怡聽來，卻覺得溫暖無比。

“喻以，我爸爸來了，謝謝你陪我。”何子怡看了眼手機，重新笑了起來，“天色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她話音剛落，忽然有輛摩托車停在他們面前。男人沒摘頭盔，看不清模樣。

只見何子怡沖着喻以擺了擺手，而後立即小跑至路邊摩托車旁。

喻以眨了眨眼睛，轉身離開。

她方才又對她笑，是不會再去追求賀知尋了嗎？放棄了嘛？

喻以心裏又忍不住在想，如果她真的去跟賀知尋表白，他還會堅持着自己“高中不早戀”的原則嗎？

五三題冊上，翻開首頁，扉頁第一面上洋洋灑灑的幾個大字。

日益努力，

而後風生水起。

都說見字如見人，賀知尋的字骨力遒勁，剛勁有力，筆鋒潇灑。

随意寫下來的字，都那麽的好看。

這是那次寺廟回來後，喻以請教賀知尋問題留下的。

那時把做好的題目給他看，少年總是不厭其煩地在錯題上寫滿解析。他思路清晰，總是幾筆就能讓人把題目分析透徹。

也許是看喻以每日學習太苦，怕她繼續消極沒了動力，便寫了這一句話在第一頁上。

這一套五三早就做完了，可她像是在留什麽寶一樣，将這本題冊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上。

她在努力，還是會有機會的吧？

也許是因為今日何子怡的舉動，喻以心底忽然就做了一個決定。

她不要等到大學了。

等高考後，她就跟賀知尋表白。

抽屜裏面，藏着一罐粉色的紙星星。

那些都是喻以先前折好的，是為了賀知尋準備的星星。

等高考之後，她就把這一罐送給他。

希望到時候，他能接受。

時間流逝得很快，喻以當初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希望這個學期快快結束”這幾個字。

好像正應了她的這一句話似的，真的就很快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