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甜橙 反骨期

第一次去見男方的家長, 不論年紀，每個年齡階段的女生都會覺得有些懵。

因為是抱着認真的目的談戀愛，所以考慮的因素會很多。

會想他會一直喜歡我嗎？他的家人會接受我嗎？會喜歡我嗎？

一系列的問題, 都成了少女目前階段的苦惱事。

空出休息日，喻以在前幾天就開始跟賀知尋打聽兩位長輩的喜好。

賀知尋反應平平, 一副你送什麽都可以, 他們都會喜歡的樣子。

周五那天，喻以還沒從賀知尋那兒套到他父母的喜好, 她苦惱地上網尋找攻略。

保險起見，她決定去買些玉飾和茶葉。

正當她要出去準備的時候, 賀知尋給她發了消息問她在幹什麽。

兩人相處裏面沒有人會說謊, 都是真心對待真心。

喻以發給他一個嘆氣的表情：【出門給叔叔阿姨準備禮物】

說到這兒, 喻以心裏的那點兒郁氣不免上來了。

她按下發語音鍵，有些不滿道：“都賴你啊，都不告訴我叔叔阿姨喜歡什麽, 回頭他們兩人再不喜歡我怎麽辦啊？”

這麽多年過去, 喻以的聲線好像沒有變化過。

她聲音軟糯, 此刻更是帶着些嬌氣在裏面。

明明是責怪着男人的話, 但賀知尋聽了卻一點兒也不生氣。語音的開始錄到了賀知尋發笑的音, 男人哭笑不得地說：“怎麽會？”

“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

這一點, 賀知尋倒是沒有說錯。

那日賀知尋發完官宣動态, 翌日上午賀媽媽便在群裏把他艾特了出來問：【什麽情況？】

賀知尋當初談這個戀愛，就是沖着走到最後去的。

所以，他想要将喻以公之于衆，樂于把她帶到他的生活圈子，家庭圈子裏面。

賀知尋發朋友圈從來不屏蔽任何人。

這不是什麽不能提及的話題，他出現在三個人的家庭群裏, 照實回答：【追到了】

【喜歡的姑娘】

順帶着，他發過去一張照片。

是喻以朋友圈前段時間給朋友過生日時發的合照。

賀知尋把喻以的頭用紅色的記號筆圈出來，發在家庭群裏。

群裏兩位長輩看了照片，直呼好。

曾經的賀知尋是天之驕子，是所有家長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在讀書的時候他就拿過許許多多的獎。

他未來可期，前途一片光明。

但就是這樣子的他，順利地過完十幾年，好像到了生命中的叛逆期一樣。

他學會了和別人鬥毆，丢失保送名額不說，他還瞞着所有人報到了京市大學。

不，确切地說，他好像從沒有告訴過別人他的想法。

所以對他一段偏離的軌跡，所有人都覺得惋惜。

其中最生氣的，莫過于一直希望繼承自己衣缽的賀家父母。

後來兩位長輩想着，無非是讀個書而已，四年後他還是能回來的。

所以，賀明益和趙芝只好松口，默認他的這一行為。

誰曾想，畢業之後，他又繼續留在了京市發展。

從小一直乖巧聰明的兒子長大後，有自己的想法，一點兒也不聽話。

賀知尋是賀奶奶帶大的孩子，後來奶奶去世，他就好像是變了個人，賀明益和趙芝都替他憂心。

再後來，年齡上去了。

身邊的同事都開始抱孫子抱孫女，就連宋倩倩那孩子都要結婚了，就剩下賀知尋像個“孤兒”一樣在外漂泊。

成家，立業，他一個都沒有達成。

他有的只是些冰冷的機器人。

很難想象，那麽優異的孩子竟然變成了這樣。

作為生養他的人，趙芝心裏難受。逼迫他回錦海，給他安排相親對象。

這孩子，他們完全可以當他是個廢的，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他們兩個人完全可以培養再下一代。

可是他回來之後，突然像是開竅一樣，變成了個有感情的人。

賀家父母欣慰不已，同時也很感動那個叫做“喻以”的女孩兒。

賀媽媽：【這姑娘長得真好看，五官周正，眼睛也很大，什麽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吶】

發完這句，賀媽媽像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給賀知尋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

她立馬在後面步了句：【我把之前給你張羅的那些相親對象先去給拒絕了，你要好好待人姑娘知道不？】

【別欺負女生】

賀知尋受教，回：【嗯，我知道的】

大概過去十分鐘左右，臨近回實驗室工作，賀知尋在更衣室那兒拿出手機，在群裏回複：【改天我把喻以帶回來吃飯吧】

賀知尋做完實驗回來後，看見群裏幾十條賀知尋的爸爸和媽媽在裏面發的消息。

好像不用他多少贊美的話，兩位就對喻以這個女孩兒展露出了喜歡。

賀知尋看着這些信息，心底變得很暖。

所以在喻以問要送些什麽給長輩的時候，賀知尋想說的是：你什麽都不用送，賀家人喜歡你，只要你人去了就可以。

但站在她角度上來看，不能空手上門是禮儀和禮貌。

他能替自己做得了主，但不能替喻以做這個主。

所以他說，送什麽都可以。

看她锲而不舍，但又有些氣餒的樣子雖然可愛，但賀知尋也有些舍不得她。

辦公室桌面厘得幹淨，他眼底浮現一抹笑意，給她說道：“這個時間，可以留給我麽？”

“女朋友，我想陪你吃個午飯。”又一條語音發了過去。

喻以聽完揉了揉發酥的耳朵，直接甩了個問號發過去表示不理解。

賀知尋又說：“禮物早替你準備好了。所以，可以把這個時間留給我麽？”

當然可以。

周六那天，一向炎熱的夏天忽然飄起來小雨。

雨天的天氣有些悶熱，撐着黑傘站在外面，臉上接觸潮濕的空氣感覺很舒适。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喻以喜歡上了下雨天。

也喜歡上了純黑色的傘。

兩人撐着雨傘下樓，那些說不出口的愛意好像觸及在雨霧裏。

只一個簡單的對視，都能感受到最赤誠的愛。

賀知尋的爸爸媽媽是很嚴厲的大學教授。

喻以和兩位老師見到面時才想起來自己上過趙芝的選修課。

出了大學校園，趙芝褪去一臉嚴肅，在看到喻以時臉上充滿了和藹。

她眼底發熱，幾乎要把所有的好都拿出來給喻以，“小喻，你吃這個。”

“小喻，你吃那個。”

“……”

“……”

吃到一半，關系打開，兩人漸漸熟絡。趙芝忽然問道：“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麽的呀？”

“爸爸”是喻以不想提及的人。

這麽多年過去，還是第一次被人主動提起，喻以臉上的笑僵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問題被問地這麽快。

她左手放到餐桌下面捏着大腿上的白裙子布料，抿了抿唇，正要開口回答的時候賀知尋的手也如同她一樣伸到桌底。

男人拍了拍她手，像是在安撫。

賀知尋夾筷子的那只手給喻以夾了些小青菜放在她碗裏，忽然開口道：“多吃點這個，消化好。”

這句話剛剛落下，他就皺着眉看向趙芝說：“媽，你怎麽一直在問喻以問題啊，都害得我女朋友不能吃飯了。”

趙芝嚴肅，也有兇的一面。

到這種問題的時候賀知尋突然出面了，莫不是喻以家的家庭條件不好？

再怎麽喜歡，要真是個問題家庭也是要慎重考慮的啊。

之前溫柔的一面全留給了喻以，這會兒突然被“廢兒子”打斷，她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收斂了些，“我喜歡喻以，問我未來兒媳婦些問題有毛病？”

“再……”

眼見飯桌上的氣氛不對，喻以反抓着腿上賀知尋的手指，她急急地開口：“阿姨！”

“我爸媽在我讀高中的時候因為一些問題離婚了。媽媽在錦海跟別人合夥開公司的，爸爸…”女孩兒眼皮子微微耷拉着，很快恢複表情，她繼續說道：“我爸他在羨江，開了家早餐店。”

好像，也不是很難說出口。

趙芝“啊”了聲，态度明顯沒剛開始那會兒熱情了，“那你這要是和我們家賀知尋在一起的話，是不是要經過你母親和父親兩邊的同意啊？”

一般來說，上一代感情出現大問題致使離婚的，家庭矛盾大，家庭關系亂。

就怕婚後事情亂而雜，所以是很多人會選擇規避的對象。

喻以也知道這一點，但她覺得人要誠實，她搖搖頭，照實交代：“我父親那邊新組建了家庭，有一個繼哥，平時不怎麽管我。我媽媽的話，她比較尊重我。”

雖然她這麽說了，趙芝聽在心裏，嘴上說道：“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挺不容易的。”

沒有過感同身受的人很難站在別人的角度上去理解她。

人都是自私的，考慮到自己兒子現在的狀态，趙芝心底又重新衡量了下。

這姑娘人挺好的，人長得好看，有禮貌，懂分寸，但家庭關系有些混亂。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但結婚不是。

一頓飯結束，趙芝找到時間把賀知尋拉到房裏，嚴肅提點他道：“你之前知道她家庭情況麽？”

老實說，大家都不是什麽八卦的人。

高中的時候去她家店裏吃飯，她喊喻叔爸爸，喊老板娘阿姨那會兒就猜到她家家庭情況不一般。但是那會兒，沒有人細究。

就連愛湊熱鬧的宋倩倩也沒有探究這一點。

後來談戀愛後，倆人忙着自身，也沒有深入聊過這個話題。

方才在飯桌上，他的女孩兒把手放在桌底時，他感受到她的緊張，意識到那好像是她不願提及的話。

所以賀知尋出頭擾亂話題。

後來聽喻以說完，賀知尋想到以前喻叔數落喻以的樣子，他心底忽然有些只是心疼。

一個破碎家庭長大的孩子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啊？

看他沒有回答，趙芝猜到他的答案了。

她捏了下兒子胳膊，用着很小的聲音問他，“那你現在知道了，還要繼續和她談？”

男人皺着眉，脫口而出：“為什麽不談？”

“她家庭很亂啊，還有繼母和繼哥。”女人聲音裏帶着些刺耳的尖銳。

賀知尋站在那低頭看向面前的中年女人，眼底藏了些無力。他閉了閉眼，“媽，奶奶說人還是要做個溫暖點的人才對。”

“喻以父母離婚跟喻以又沒關系，她本來就受到一次家庭的傷害了，您為什麽還要做個再次傷害她的人呢？”

趙芝啞口無言，她不是想要傷害喻以，只是想給自己兒子最好選擇的啊。她張了張嘴巴，“可是…”

“媽！”男人臉色拉了下來，眼底像是藏了塊冰，他嚴肅開口：“我半年遣派期快到了，如果您不支持我和喻以的話，那我就不留下來礙你們的眼了。”

屋外還在下着小雨，給玻璃窗戶上留下一層被打濕的水珠。

空調冷氣很足，呆得久了會感受到一抹寒氣。

他這招軟硬兼施，差點把趙芝氣炸。她是建議賀知尋想好了再談，沒有要求他分手啊！

恰巧賀明益推門進來，趙芝湊到老公面前吐槽臭兒子說的這些話。

賀明益疼愛老婆，當即就吼了句賀知尋：“你媽也是為你好，你非要這麽反骨？”

卧室的門大開，賀知尋板着臉，語氣一如當初要去京市讀書那樣堅定，“我只要喻以。”

沉默了片刻，賀知尋往後退了一步。

“爸，媽，我喜歡她很多年了，很喜歡她，希望你們也喜歡她。”

女人心軟，有了梯子下後，趙芝見他這樣，也放軟了語氣：“我又不是不喜歡她，怎麽你還把我想成惡婆婆了？”

從賀知尋爸媽家離開，喻以收到趙芝給的紅包和玉镯子。

但幾人在樓上的動靜不小，喻以隐隐覺得是和自己有關。賀知尋撐着雨傘，喻以環着他的胳膊，憂心忡忡地問：“你爸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沒有啊。”傘微微向她那兒偏移，賀知尋垂眸看向她：“他們不喜歡我，但這是我的問題，倒是跟你沒關系。”

因為他當初的選擇，賀知尋的父母就不喜歡他了。

母子倆的話題變少，父親向着母親，他和家人的關系僵硬很久。

在喻以印象中，賀知尋一直都是那個白月光，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吧？

坐在副駕駛上，喻以系好安全帶，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下一秒便迫不及待地整個身子都面向他問：“你那麽好，叔叔阿姨怎麽會不喜歡你啊？”

油門啓動，男人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時之間，他也恍惚地愣住了。片刻後，他扭頭看向喻以，“因為他們覺得我不好。”

“大概是從我志願填了京市那邊開始吧。”方向盤轉動着，車輪滾動，賀知尋語氣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