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媽

因為痛經,回到滬市後聞月在李敏棟的監督下被迫躺床。

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李敏棟無微不至的關懷之下,聞月都快想喊李敏棟一聲“媽——”了。

年下“小媽”李敏棟自己倒是忙得飛起,轉成了陀螺。

外國人要想在華-國開車,必須拿着自己已有的駕照去申請換證,或者在華-國重新通過駕照考試。被陳薇提醒了這一點的李敏棟來華-國的第二天就拿着自己的H國駕照跑一大早跑去了交警部門。

辦到了證件,李敏棟又去買了新華字典和幾本中文教材。他準備一邊參考網絡上的自學課程,一邊利用教材和字典自學漢語拼音與中文。

秉持節約精神,白天的李敏棟特別忙碌。他四處打掃,徹底把聞月的住處抛光了一遍,做飯的同時不忘跟着網課老師學習。就是他為了省錢沒買專業的中文網課,只看免費的學習視頻,這讓他偶爾會學到一、兩句污言穢語,還把這些污言穢語當成了一般的形容。

既然能被稱為“小媽”,李敏棟在做飯這環上也沒有落下。一到三餐時間,聞月就懷疑李敏棟不是自己的缪斯,而是自己的飼養員。

白天已經是開足了馬力全速前進,到了晚上李敏棟也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很習慣在沒有任何器械的情況下堅持鍛煉,伏地挺身、單手伏地挺身、波比跳、仰卧起坐、深蹲……每天至少一小時的無氧鍛煉讓聞月光是看着都感到腰酸背痛。而李敏棟這個當事人非但跟沒事人一樣,甚至還會露出神清氣爽的表情。

被李敏棟神清氣爽的表情給刺-激到了,聞月更是感覺自己身上都長出了鏽斑與蘑菇。她從小二樓上探出個腦袋,朝着暫住到一樓客廳裏的李敏棟抗-議:“小媽,我不想躺在床上了,我想出門!”

小媽?

聞月這古怪的稱呼讓一頭一臉滿是汗的李敏棟當場愣住。不過他用脖子上的毛巾一抹臉,又笑了起來。

雖然他是個男人,但他并不覺得被人叫“媽”是一種羞辱。

“媽”是溫柔又充滿力量的存在。能叫他一聲“小媽”至少代表着聞月姐有在依賴他,光是知道這點就足夠讓他高興了。

“去哪裏?”

聞月敏銳地察覺到李敏棟的普通話口音有了一丁點的進步。盡管這一丁點真的只是一丁點。

“去我的畫室!”

“畫室啊……那倒是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既然都被喊了“小媽”,那像媽媽一樣多點嚴厲也沒關系吧?

李敏棟這麽想着,道:“我們得開車過去。”

聞月的畫室距離她的住所不遠……如果遠了,她當初也不會住進這個躍層公寓裏。但徒步,住所到畫室還是要走個一刻鐘左右。

李敏棟夜跑除了是為了鍛煉,也兼作認路。聞月告訴過他畫室的大概位置,因此李敏棟是清楚聞月的畫室與住所之間的距離的。

聞月想活動活動身體不假,不過想到自己拒絕乘車說不定會讓李敏棟重新把她扔回床上去,她還是說了聲:“好。”

……

從離開半年的畫室裏出來,和李敏棟一起走進停車場的聞月在李敏棟為自己拉開車門時喃喃了一句。

“真好笑。”

“什麽?”

聞月沒有馬上回答李敏棟,她坐到了副駕駛位上,李敏棟立刻替她關上門,然而從另一側車門上車。

“駱家誠知道給我的畫室打掃,還補滿了我常用的顏料、畫筆、刮刀甚至是畫布。卻不知道讓人打掃我的住所。”

拉過安全帶系上,倒映在後視鏡裏的聞月莞爾一笑——看來駱家誠真的是很想讓她趕緊畫啊。

聽到駱家誠的-名字,坐上駕駛位的李敏棟系安全帶的動作變得遲鈍起來。見聞月困惑地朝着自己看來,他又連忙加快了動作。

其實昨晚李敏棟夜跑回來的時候,在公寓樓下見到了駱家誠。

當時駱家誠正靠着他的奔馳抽煙。而歸心似箭的李敏棟并沒有注意到站在暈黃燈光夾縫中的駱家誠。

“你是在故意無視我?”

一個亮點從黑暗裏冒了出來,駱家誠神經質地皺着眉頭,身上滿是斯文敗類的氣質。

李敏棟沒被吓到,就是過了五秒他才略帶挑釁地回答駱家誠。

“我還以為這是你要讓我轉告聞月姐的話。”

潛臺詞就是:因為聞月姐不願意見你,也不想聽你說話。

本能的,李敏棟排斥這個西裝筆挺、渾身名牌的男人。

這和這個男人不斷聯系聞月,嘗試約聞月出來見面無關。只和聞月不願意見他有關——聞月排斥的人,李敏棟也不想親近。

年輕的軀體因為剛剛經過劇烈的運動,散發出一股潮熱的汗味。瞧着李敏棟那撐起薄薄T恤、上下起伏的胸肌,駱家誠又一次表情管理失敗,一張臉上寫滿了對李敏棟的嫌惡。

“避免你誤會,我醜話先跟你說在前頭。”

狠狠把煙霧吞進肺裏,駱家誠冰冷道:“聞月不是你想象中的聖母。她不是因為憐憫你們這種可憐蟲才會對你們伸出雙手的。”

“她不是喜歡你們才把你們留在身邊的。她只是想觀察你們,感受你們的情緒,在你們的情緒與行為中找到她能用來作畫的靈感。”

你“們”。

駱家誠口中的這個量詞讓李敏棟的肩頭幾不可查地一動。他向前走了一步,掩飾掉了自己身上的緊繃。

“我想,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聞月姐是什麽樣的人。我自己長着眼睛,也長着耳朵。”

李敏棟的話讓駱家誠嘲諷一笑。這個男人吹出一口煙氣,把煙頭撚熄在自己的車蓋上。

“你不是她第一個缪斯女神,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

“……媽,小媽。”

“李敏棟!”

聞月擔憂的呼喊聲讓李敏棟一下子回過了神。他連忙拿出磁卡在自動出入閘機上刷了一下,接着踩下油門讓路虎駛出了停車場。

這輛路虎是陳薇的車。她聽說聞月打算租車,直接把這輛路虎開了過來,說是平時用不上,放着也是占車位。

“你沒事吧?”

擔心李敏棟是不是太累了,聞月開始自我反省——她雇李敏棟不是真的讓李敏棟來給她當媽的。她只是希望他能做她的繪畫模特兒,讓她看到更多與衆不同的東西。

誰想現在李敏棟家務學習兩肩挑,還得抽空來照顧她的私生活。

……她是不是該給李敏棟找個另外的住處,告訴李敏棟其實他只要當好她的模特就行,沒必要給她做家務?

“沒事。”

李敏棟朝着後視鏡裏的聞月一笑:“我只是在想我們晚上吃什麽。”

見聞月明顯不信自己的話,李敏棟繃緊下颌的線條。猶豫過後他還是選擇了說實話:“……昨天晚上,我在樓下看見駱先生了。他主動和我打了招呼,我們就說了會兒話。”

昨晚駱家誠換了個電話號碼打給聞月,說自己就在公寓樓下,讓聞月給他開門。聞月不想見他,就讓他回去吧。沒想到這厮沒回去。

聞月能夠想象沒見到自己的駱家誠把氣撒在了李敏棟的頭上。就是從她拒絕駱家誠到李敏棟回來,之間差不多隔了一個半小時。

難道說,駱家誠和李敏棟聊了一個半小時?他們有什麽可聊的能聊這麽久?

如果駱家誠不是和李敏棟聊了一個半小時。那……他在她拒絕見他後,又在樓下待了一個半小時?

不,不可能。駱家誠從來都很寶貝自己的時間。對于不屑一顧的對象,他從來都吝啬浪費自己的時間。

“不用管他。”

“他脾氣大,從來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實在達不到目的,就像小孩子一樣發脾氣耍無賴,撒氣到別人頭上。”

對聞月來說,駱家誠多少也算半個青梅竹馬。她習慣了與駱家誠保持旁人看來過近的距離,也因此她從未察覺自己談論起駱家誠來總有一種第三人無法插足其中的熟稔感。

現在,距離聞月最近的李敏棟就是那個“旁人”,那個“第三人”。

打起轉彎燈,李敏棟道:“僭越的說,我認為聞月姐應該與駱先生見一面。”

“僭越”這個詞是李敏棟昨晚剛從一位趣味中文教學UP主那裏學來的詞彙。那位UP主用的影視參考材料是某部宮鬥戲的臺詞,而李敏棟并不知道華國的現代人已經很少把“僭越”挂在嘴上了。

為李敏棟用“僭越”這個詞感到好笑只有一瞬,聞月微微訝然。

在她看來,“小媽”李敏棟是無條件護着自己、寵着自己,站在自己這邊的。她還以為李敏棟會大力支持她不見駱家誠,甚至是主動去趕走對她糾纏不休的駱家誠。

“一直把駱先生拒之門外不會産生反效果嗎?我覺得已經産生了。像今天一樣,聞月姐總要出門的。他要是在樓下一直等,總歸能抓到聞月姐。”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聽聽他要說什麽。和他把話說清楚,讓他回去。”

快刀斬亂麻,聞月想李敏棟說得沒錯。而李敏棟的重點全部都集中在最後一句上面。

“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但聞月還是不想從駱家誠的嘴巴裏聽某些話。

……她是知道的,就算她和駱家誠說半年前她離開駱家是因為她畫不出來了,駱家誠也不會相信。

駱家誠必然會勸她去和駱永長道歉,并會向她保證只要她誠心誠意地對駱永長道了歉,接下來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他會幫她說服駱永長,讓駱永長重新接納她回到華-國的藝術圈子。

紅燈時李敏棟聞月隐約聽見李敏棟用韓語嘀咕了句什麽。

“你說什麽?”

李敏棟“啊……”了一聲:“我說聞月姐和駱先生見面時,我會保護聞月姐的。”

他撒了謊。

其實他說的是:“不要總想着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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