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昨日今時
兩年前,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陳瑞西被哄騙着去過一次裴湛揚的家,但是今晚裴湛揚是第一次“登門拜訪”陳瑞西的家。
玄關的燈被按亮,陳瑞西把自己平日裏穿的那雙白色拖鞋踢給了裴湛揚,開口說道:“你穿我的。”
他自然地蹬掉腳上的球鞋,自己穿上了向靜茹的粉色拖鞋。裴湛揚的腳比陳瑞西的大了幾碼,陳瑞西的拖鞋穿在腳上,他的後腳跟全露在了外面。
室內的空間大約是一百二十平,裝修設計是很自然的溫馨風格。裴湛揚粗略地掃了一圈,陳瑞西把書包丢在沙發上,沖他擺擺手:“裴湛揚,我好困,我去睡覺了,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裴湛揚聽着他的胡言亂語,果斷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他眉頭緊蹙:“你家藥箱放在哪裏?”
“在電視櫃下面吧……”
客廳裏很悶熱,裴湛揚順手打開了手邊的電風扇,叮囑他:“你先回房間,不要睡覺,等我進來。”
陳瑞西只覺得腦袋很重,他含糊地“嗯”了一聲,裴湛揚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陳瑞西——”裴湛揚看着他的背影,擡高了音量,“你除了想睡覺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吧......”陳瑞費力地思考着,半晌之後又回了一句,“我好熱。”
陳瑞西的家并不像裴湛揚家裏有那麽多房間,因此裴湛揚想要找人也特別方便。他在藥箱裏找到了溫度計和酒精,然後打開了陳瑞西的房門。
他的卧室并不大,整理得非常幹淨。床單和被罩是天藍色的,上面印着可愛的Q版玩偶,像是小朋友才喜歡的風格。房間裏亮着燈,把地板照得明晃晃的,但并沒有看見人。
衛生間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裴湛揚反應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陳瑞西是在洗澡。他還沒在門口站一會兒,衛生間的水聲就停了;過了片刻,房間裏傳來門鎖響動的聲音,洗完澡的陳瑞西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和一條內褲——說睡衣也不太準确,陳瑞西其實穿了一件很寬松的T恤,米色的,袖口處是純黑色的刺繡。這件衣服是一年前裴湛揚出國帶回來的禮物之一,不過因為實在太大,就被陳瑞西當成了睡衣。
衛生間裏的霧氣氤氲,陳瑞西拿着毛巾擦頭發,他看見裴湛揚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困惑道:“你怎麽還站在這裏?”
由于剛洗過澡,陳瑞西身上的濕氣很重,裴湛揚感覺那些霧氣從衛生間一直暈到了自己的眼前。鼻尖滿是濃郁的沐浴露香氣,裴湛揚接過陳瑞西手上的毛巾,垂着眼幫他擦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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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吹幹就出來了?”他的嗓音很沉,面前時不時晃過陳瑞西瓷白的皮膚,還有他T恤底下那一雙筆直修長的腿。陳瑞西很乖地站在他眼前,腦袋随着他的動作左搖右擺,呢喃着回答:“懶得吹,好累。”
裴湛揚擦着擦着動作就有些急躁,他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回衛生間把頭發吹幹再出來。
“去把頭發吹幹,不然明天起來你會頭痛。”
此刻陳瑞西卻突然機靈了起來,他就着裴湛揚的力道拉了他一下,順帶把面前這個板着臉的男生也一起拉進了衛生間。
動作間陳瑞西的T恤滑下去一截,露出胸口上方小巧精致的鎖骨。衛生間裏更熱了,裴湛揚緊鎖着眉,感覺那些熱氣鑽進他的腦袋,讓他的腦袋也突突地疼了起來。
“裴湛揚。”陳瑞西側頭看着他,感冒的緣故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好聽。可他又軟了腔調,跟撒嬌似的,聽在裴湛揚的耳朵裏,就像是硌在他胸口的石頭,硌得他渾身難受。
“你幫我吹。”
裴湛揚:“......”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
遺憾的是裴湛揚到底是沒那些旖旎的心思,陳瑞西也真不是懶得吹頭發,而是他根本沒有力氣吹。裴湛揚幫他吹頭發之前順便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有點燙,似乎是真的發燒了。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裴湛揚速戰速決,迅速地幫陳瑞西吹幹了頭發。兩人從衛生間裏出來,他拿着溫度計給陳瑞西測了下體溫,38度2,一個不算很低的溫度。
陳瑞西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迷瞪着眼睛自發地爬上了床,他翻了個身,還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裴湛揚走出房間,随即又走了進來。進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樣東西——感冒藥和溫水。
他走到床邊,此時才發現房間裏的空調被打開了。可自己剛剛明明出去了,所以能開空調的人只有這個躲在被窩裏睡覺的陳瑞西。
裴湛揚忽然覺得陳瑞西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人,人家感冒都是無精打采的,他感冒卻像是喝醉了酒,還時不時的在不該聰明的地方聰明一下。他啼笑皆非地喊他的名字:“陳瑞西,起來,吃完藥再睡。”
被窩裏的生物蠕動了兩下,然後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陳瑞西的頭發被裴湛揚吹得亂七八糟的,又因為在被窩裏滾了兩圈,現在活脫脫就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動物。
陳瑞西接過裴湛揚遞過來的藥和水,飛速吃完以後又睡了回去。裴湛揚關掉了房間裏的大燈,按亮了床頭櫃上的一盞小燈,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而後才輕手輕腳地踏出了房門。
可是陳瑞西依然聽見了那細微的響動,他猛地掀開了被子,沖着裴湛揚開口:“你去哪?”
裴湛揚被他突然的诘問吓了一跳,兩人在昏暗的房間裏沉默地對視。床頭昏黃的燈光映襯着陳瑞西憔悴的臉色,生了病的人總會不自覺地依賴別人,裴湛揚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很平靜地回答:“我出去喝杯水,馬上就回來。”
陳瑞西就這麽被奇異地安撫到了,他軟綿綿地應他,沒骨頭似地重新鑽回了他的被窩。
裴湛揚合上門,在廚房裏轉了一圈,給自己接了杯溫水。
客廳裏靜悄悄的,只有玄關和過道上亮着壁燈。裴湛揚拿起陳瑞西之前丢在沙發上的書包,然後自己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接着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謝钰淑接到兒子電話的時候正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她做了一個新的美甲,很漂亮,心情也很不錯。
“喂,兒子呀——”謝钰淑走出停車場,對着聽筒笑着開口,“你是不是剛到家?我已經到停車場了,馬上就回來。”
“媽。”裴湛揚喝完了水杯裏的水,淡淡說道,“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呀?”
“你現在回家去幫我拿一套換洗的衣物,還有明天的校服,然後送到陳瑞西家來。”
謝钰淑愣了一下:“你現在在哪?”
“我現在在他家。”裴湛揚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他感冒發燒了,家裏沒人,我不放心他。”
“發燒了?”謝钰淑下意識地多問了幾句,“怎麽不去醫院?”
裴湛揚也有些無奈:“他不肯去。”
“體溫有多高?”
“38度2,還行。”
“藥呢?”
“剛剛吃了,才睡下。”
謝钰淑思考了一會兒也沒覺得哪裏有問題,便答應了下來:“十五分鐘,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好。”
謝钰淑做事一直都很有效率,說十五分鐘便在十五分鐘以後準時到達了陳瑞西的小區。裴湛揚拿了陳瑞西丢在玄關的鑰匙,下了樓在小區門口等她。
車窗降下,謝钰淑遞給他一包衣物。裴湛揚讓她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謝钰淑與他揮手說再見,剛做的美甲在路燈下熠熠閃光。
裴湛揚瞬間就注意到了:“剛做的?”
“對呀。”謝钰淑伸出十指展示給他看,“好看嗎!”
他點點頭,難得評價了一句:“好看。”
聽到少見的誇張,謝钰淑臉上笑開了花。她喊裴湛揚晚上早點睡覺,黑色越野車離開小區好幾條街,謝钰淑才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眼下裴湛揚與陳瑞西仍然是情侶關系,現在自己幫裴湛揚,是不是就等于默認了兩人之間的情侶關系?!
裴湛揚才不管謝钰淑如今怎麽想,他上樓,很快就回到了陳瑞西的房間。
空調在他離開之前就被調高了,陳瑞西側身睡着,呼吸輕淺,俨然是熟睡的模樣。裴湛揚進了衛生間,花了十幾分鐘洗漱完畢。
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了,他帶着水汽走到了床邊,然後彎腰,去摸陳瑞西的額頭。
還是有點燙,裴湛揚皺了下眉,掀開被子的一角,也鑽了進去。
陳瑞西的床不是很大,兩個男生睡起來有點擁擠。好在有兩個枕頭,裴湛揚摟着陳瑞西的腰,稍稍使了點勁,讓他睡到了裏面一點。
他這才能在他身邊躺下。
房間裏很安靜,裴湛揚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十二點已經過了。
然後關掉了床頭燈。
眼前驀然陷入了黑暗,裴湛揚睜着眼睛望着面前黑黢黢的虛無,好一會兒才輕聲嘆息道:“寶寶,今天是你的生日欸。”
“作業一多就感覺時間變得很混亂,都沒來得及給你生日禮物。”
黑暗裏忽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身邊那個熟睡的人冷不丁地湊了過來。他側身,摸索着攬住了裴湛揚的脖頸,然後模糊不清地回答他:“......那睡醒給我吧。”
裴湛揚歪了下頭,側臉碰到了陳瑞西的臉頰。黑暗放大了五感,發燒使他的皮膚有些燙,裴湛揚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笑道:“怎麽裝睡?還偷聽我說話。”
“沒有......”陳瑞西喑啞着嗓音嘴硬,“剛醒的。”
裴湛揚伸手,半側着身抱住了他,與他講:“生日快樂寶寶。”
“嗯......”然而陳瑞西好像對成年以後的第一個生日快樂并不關心。他的手在被窩裏四處亂動,一會兒摸裴湛揚的手,一會兒摸他的腿,一會兒又去摸他的腹肌。
裴湛揚憋着笑,最後實在沒辦法,抓住了他作亂的手,低聲警告他:“快睡覺,小色狼。”
陳瑞西悶悶地說:“睡不着。”
裴湛揚貼着他,感覺像是貼着一個火爐:“還難受?”
“嗯。”陳瑞西跟他抱怨,“頭疼。”
“睡一覺就不疼了。”
“裴湛揚......”陳瑞西呼吸的氣息全噴灑在了他的耳畔,溫溫熱熱的,是會讓人心癢的溫度。
“睡醒你還在嗎?”
陳瑞西一生病就很會黏人,裴湛揚一直都知曉他這個毛病。這個問題乍一聽很熟悉,裴湛揚回憶了半晌,才記起來高一有一次陳瑞西考試考到發燒,自己陪着他的時候陳瑞西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會的。”他把陳瑞西抱進了懷裏,親昵地哄着他,和那天說了一樣的話,讓他安心,“我一直都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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