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倒計時
裴湛揚想象過很多次跟陳瑞西的以後,那自然包括了和他一起睡覺的場景。
第二天裴湛揚是被熱醒的。
他記得昨晚睡覺前把空調溫度調到了二十六度,這應該是非常适宜的溫度,然而裴湛揚怎麽都沒有料到陳瑞西竟然會這麽黏他。
清晨五點五十分,被折磨了一晚上的裴湛揚實在睡不着了。他睜開眼,認命般地嘆了口氣,垂下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其實陳瑞西的睡相并不差,可這“不差”的前提是裴湛揚得給他抱着。這“抱着”也不是簡單的只抱着,裴湛揚被他抱着的時候還不能動,不能翻身,只要他想換個姿勢,身側這個黏人的家夥必定會哼哼唧唧地纏上來。裴湛揚沒辦法,最後也只能任他抱,如果想讓自己舒服一點,那只能去反抱他。兩人四肢交纏,裴湛揚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甜蜜的煩惱。
由于一整晚都是這種姿勢,他也能最直接地感受到陳瑞西身上的溫度。到了後半夜陳瑞西的燒基本已經退了,兩個大男生抱在一起睡覺黏糊得緊,但睡夢中的陳瑞西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依舊睡得香甜。
裴湛揚被悶得背上出了一層汗,他甚至懷疑陳瑞西發燒時候的體溫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離起床時間還有點早,裴湛揚琢磨了一晚上終于琢磨出了如何逃離的方式——他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了床;然後趁陳瑞西皺眉之前,果斷拿了枕頭塞進了他的懷裏。
抱到“柔軟版裴湛揚”的陳瑞西滿意地舒展開眉頭,接着翻了個身,再次陷入了甜甜的夢境。
裴湛揚無可奈何地嘆息,這一晚上,他已經不知道嘆了多少氣。
可是就在裴湛揚離開房間後不久,床頭櫃上的鬧鐘就準時響了起來。
還在做美夢的陳瑞西瞬間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間裏的某處,過了片刻才像是醒過神,他一低頭就看見了手裏的枕頭,陳瑞西也沒有多看它一眼,無情地丢開它,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此時裴湛揚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膝上枕着書包,也不知道在翻些什麽。
“裴湛揚......”陳瑞西懵懵地喊他。
翻書包的男生動作一滞,擡頭看向他:“醒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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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
陳瑞西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
裴湛揚把書包放到一旁,對着陳瑞西說道:“把手伸出來。”
陳瑞西依言伸出了手。
裴湛揚攤開掌心,一根細細的紅繩躺在他的手心裏。
紅繩大約是手腕的長度,中央挂着一只十分小巧的裝飾品,純金的,看起來做工特別複雜。陳瑞西辨別了半天,才辨別出來那只裝飾品是一尊佛像。
“這是什麽?”
“生日禮物。”
燒退了的陳瑞西腦袋也恢複了往日的靈活,他靜靜地看着裴湛揚為自己戴上,詢問他:“你信這個?”
細細的紅繩襯着陳瑞西白皙的皮膚,裴湛揚似乎非常滿意自己這份生日禮物。他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誠實地回答:“不信,但是心誠則靈。”
這話聽起來矛盾極了,陳瑞西沉思一會兒,困惑道:“你有什麽願望嗎?”
這個問題讓裴湛揚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仰着脖子,伸手捏了捏陳瑞西的下巴,調侃他:“我的願望是希望我的寶寶睡相能好一點。”
稍顯沉重的氛圍被一個玩笑沖散,陳瑞西怔了一瞬,臉頓時紅了:“我......我的睡相很差嗎?”
“沒有。”裴湛揚站了起來,笑着去捏他的臉,“我開玩笑的。”
“真的?”
“真的。”
“我怎麽感覺你在騙我。”
“西西,我們該洗漱了,不然要遲到了。”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的睡相真的很差嗎?”
兩人笑鬧着,陳瑞西費了好大勁才從裴湛揚嘴裏套到實話。他對裴湛揚的描述進行了深刻的剖析,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都是因為太喜歡裴湛揚才會這樣的。
“陳瑞西,你還記得昨晚對我做了什麽嗎?”
“什麽?不太記得了,我感覺那個感冒藥副作用太大了,昨天一整天我腦子都是昏的。”
“你這個小色狼,本來我還不覺得,現在我開始好奇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麽了。”
“我把你怎麽樣了嗎?”
“你覺得呢?”
陳瑞西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實在是記不起來了。可裴湛揚看起來并無大礙,所以自己應該沒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情。
“想起來了沒?”
“沒有。”
因此陳瑞西再次對自己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得出了第二個結論——都是因為情難自禁才會這樣的。
裴湛揚又氣又好笑,把人摁着親了好久才放過他。
高三以陳瑞西的生日為開頭,然後兵荒馬亂地開始了。
“高考倒計時”以醒目的紅字,被釘在了黑板的固定一角。上面的天數每天都會被刷新,而今天正好從三位數刷新到了兩位數。
高榆斐時常跟他講,他感覺他們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豬,只要時間一到,就會統統被丢進一個大鍋裏煮熟。
陳瑞西覺得他的想法挺有意思,于是把一張物理試卷推了過去,點着上面一道錯題問他:“幫我看看這道題怎麽做。”
高榆斐看了一眼就有了思路,他一邊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一邊偷偷摸摸地跟陳瑞西講:“昨天何遇茹心情不好。”
“嗯。”昨天出了這周模考的成績,何遇茹的班級排名掉了十多名,她心情會好陳瑞西才覺得奇怪。
“昨晚我安慰了她好長時間......”高榆斐唉聲嘆氣地說,“她說她感覺自己就這些實力了。”
“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我沒聽懂。”
“就是她再怎麽努力也只能考這些分數了。”高榆斐也很頭疼,“你別看她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實她脆弱得很。”
陳瑞西想了一下裴湛揚,又想了一下何遇茹,接着開口說道:“裴湛揚班級排名掉了二十多名。”
高榆斐大驚失色的模樣:“裴哥?!他上次考了多少名?”
“十幾名。”
“怎麽一下子掉了這麽多?!”
“數學考試來不及,抄選擇題答案的時候抄串了,數學只考了七十多分。”
高榆斐松了口氣:“那還好,我還以為裴哥心态也出了問題。”
陳瑞西沒吭聲,默默地轉移了話題:“女孩子心思都比較細膩,你耐心一點,不要刺激她。”
高榆斐感覺他在說笑話:“我敢刺激她?她是姑奶奶,我有時候還在想這樣總憋着也不好,要不她打我一頓出氣也行。”
陳瑞西探頭去看他的解析,随口說道:“是嗎?昨晚裴湛揚也挺惱火的。”
高榆斐眼睛一亮,好奇地問:“那你怎麽開解他的?快教教我!”
“我?”陳瑞西把視線從草稿紙轉移到高榆斐的臉上,他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測地回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晚上晚自習放學,兩人照常在老地方彙合。裴湛揚垂頭喪氣地耷拉着腦袋,跟在了陳瑞西的屁股後頭。
做了太多的題目,裴湛揚現在的大腦就是一團漿糊。他可憐巴巴地喊陳瑞西的名字,想讓他不要那麽殘忍:“西西——太多了,實在是做不完了。”
陳瑞西走在前頭,聽聞轉頭看他:“還剩多少?”
“還剩三分之一。”
“可是我讓你做的都是以前做過的題目呀。”陳瑞西也很無辜地反駁,“昨晚是你自己說能做完的。”
其實昨晚惱火的并不只有裴湛揚一個人,陳瑞西更惱火。因為對他而言,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還不如直接告訴他自己不會做,至少後者更容易被接受。
所以陳瑞西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本一模一樣的習題冊,有一百多頁。這本習題冊裴湛揚以前做過,陳瑞西撕掉了答案,要求裴湛揚在今天把這本習題冊做完。
裴湛揚也知道考試裏犯這種錯誤究竟有多蠢,他十分誠懇地做保證:“西西,我以後一定仔細,一定一定。”
陳瑞西沉默了幾秒鐘,才不确定地反問:“真的?”
“真的!”
“真的記住了?”
“真的記住了!”
“那行。”陳瑞西也十分大度地點了點頭,“記住就好。”
裴湛揚忽然感覺自己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那......”“那你在今天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做完,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裴湛揚:“......”估計等裴湛揚做完這本習題冊,往後任何考試他都會把客觀題檢查三遍以上再交卷。
某人還想讨些好,然而陳瑞西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在自己心軟之前拔腿抛開了。
裴湛揚只抓到了他的校服一角。
陳瑞西邊逃邊回頭看他,手腕上的紅繩跟随着他一起晃動。陳瑞西板着小臉,義正言辭地拒絕:“裴湛揚,你別想着跟我撒嬌,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
裴湛揚同樣跑得飛快,嘴上也在服軟:“西西,我真的做不完。”
“我幫你算好的,按照你做題的速度,你晚上不用睡覺正好可以做完。”
“西西——”“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路燈亮了下來,是飽滿的淡金色,照亮了一整條街道。不遠處是三三兩兩的行人,他們從他們身邊經過,風呼嘯着灌到天上,一輪彎月被吹到窗前,被吹上樹梢,最後被吹到了天邊。
夜深卻不寂寥,少年們邊笑邊鬧,映着一片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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