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伯努瓦他們趕到城堡時,已經是深夜了。下人們已經把這兒打掃幹淨,點好了大廳的火爐,又準備了熱粥,擺在餐桌上。
他們為尼貝爾單獨留了一個房間,但是伯努瓦想了想,讓他們在自己的房間又支了一張床,把尼貝爾安置到自己房間。下人們擡着尼貝爾上樓,伯努瓦就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地看着。
“少爺,您先去下去喝點熱粥吧,要不然晚上您又得胃疼了。”女仆提着裙子走在他身後。
伯努瓦搖了搖頭:“沒事兒,我一會兒再下去,先把他送過去。”他怕尼貝爾在客房的話突然醒來身邊沒人不方便。
“床還得等會才能支好,少爺。”扛着幾個床腿的小厮說。他瘦瘦高高,眼睛總是轉得很快,看着很機靈。“要不然直接把客房的床搬來吧?”
“少爺的房間哪放的下兩張雙人床?”後面的女仆推了他一把。
“那就先放在我床上吧。”伯努瓦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那您晚上睡在哪?”
“你這床難道一整晚都支不好?”他攏了攏領口。
這個城堡是伯努瓦小時候的住所。二樓是他的房間,裏面有一面大大的書架,占了整面牆,正對着一道屏風。屏風後面是挂着床帳的雙人床,伴着一個木頭的三層床頭櫃,上面放了一盞油燈。
左邊靠牆的窗戶下擺了一張書桌,被擦拭得幹幹淨淨,旁邊放着一個雙開門的立式衣櫃。挨着床的那面牆上挂着一張肖像畫,畫面中的男孩懷裏摟着一只卷毛小狗,下面寫着“永遠的朋友”。
這兒毗鄰一座農場,從窗戶往外看是被分成一塊塊的田地,遠方連綿無垠的草地變得很淡,此時泛着田野在冬天裏特有的黃色,連着夜空。
伯努瓦看着尼貝爾被放在自己的床上,找了個下人替他擦手擦腳,自己走下樓去了。
桌上放着兩碗燕麥粥,上面還撒了些堅果碎。居伊夫婦應該已經睡了,他們之前搬去城裏是因為生意往來,這次回到普緒克一是因為暫時沒找到合适的房子,二是不放心兒子的身體以及尼貝爾,過幾天還得回去。
而這燕麥粥應該是居伊夫人做的,做兩碗可能是覺得尼貝爾有可能會醒。這段時間每次做飯家裏都要多準備一人的,并且廚房常常熱着一碗粥,這樣起碼尼貝爾醒來能吃上熱乎的。
尼貝爾的傷沒有傷及要害,但是他脖子上那塊燒痕卻很顯眼,像一塊布蓋在上面。
Advertisement
米爾醫生用紗布包紮那塊傷口時伯努瓦在一旁幫忙。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在隐隐作痛,但他強迫自己不要轉頭,盯着那塊暗紅色的血肉,直到自己的腳步有些不穩,甚至眼前天旋地轉。
那個吻是怎麽回事呢?還有當時他在樓上和他對峙時那個舉動算什麽呢?
伯努瓦坐在桌前,用勺子攪着碗裏的粥。他感覺火災後這幾天過得很快,那個熱氣蒸騰的吻好像還是昨天的事。那天的事情在他那如原野般平坦的人生裏壓出一道很深的轍痕,就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把地面砸出一個深坑似的。
他苦思冥想着怎麽面對醒來的尼貝爾。
是該先說“您好”嗎?這樣好像有點太生疏,顯得不夠真誠。尼貝爾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應對他十分熱情。那該說“羅斯威爾先生,太感謝您了”嗎,好像又有些過于虛假浮誇了,要不就說:“太好了,羅斯威爾先生,您醒了!”?這又太普通了,更何況尼貝爾的情況顯然不值得多麽高興。他搜腸刮肚想找出一些好詞好句,但是要麽太樸實,要麽太華麗,似乎都不适合。
他想用面對朋友的方式去面對尼貝爾,卻發現自己以前根本沒有朋友,連尼貝爾在他枯燥乏味的生活中都算排得上號的親密人物。而尼貝爾的那個吻改變了一切,就像往水裏滴了一滴顏料一樣,這瓶水再也不會變成原來的水了。
伯努瓦把半涼的粥往嘴裏倒,結果狠狠嗆到了,咳了半天,女傭們趕緊上來給他送水,拍他的背。他腦子都快要咳出來了,手攥着衣領,居然對尼貝爾産生了點抱怨的心思——要不是他,自己怎麽會嗆成這樣呢!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天已經蒙蒙亮了。伯努瓦喝完粥就去了房間,見下人在自己的床邊搭了個小床,尼貝爾被搬了上去,縮在上面。想着這人估計不願意在這麽委屈的地方醒來,也不想讓他覺得居伊家苛待了他,伯努瓦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床,然後從衣櫃裏找出一床被子,自己躺到了小床上。
太陽越爬越高,屋裏此時處于一種朦胧的光亮之中。伯努瓦聽着外面隐約的鳥叫聲,睜着眼瞪着天花板,感覺身下的床又窄又小,連翻身都難,很不舒服。身上的被子可能放了很久,雖然很幹淨但是有一股淡淡的黴味,混雜着他常用的熏香。
還好尼貝爾沒睡這張床。他想。
熬了一會兒,發現睡意對他沒有半分光臨的意思,伯努瓦從床上起身,過去坐在尼貝爾的旁邊,打算守一會兒他。
萬一他馬上就醒了呢?剛失明的人身邊不能沒有人。昏迷着的尼貝爾變成了一種責任,落在他肩上,他有責任好好挑着。
像這樣安靜守着對方的事情,他已經做的輕車熟路。有時候他會拿一本書在旁邊坐着,邊看邊等。伯努瓦借着這樣的機會看完了一部之前一直看不下去的小說。有時候他就什麽都不做,只是看着尼貝爾出神。看着他緊閉的眼睛,脖子上的紗布,看他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安靜曲着的手指。
他發現尼貝爾的脖子上有一條特別明顯的青筋,左邊鎖骨靠近內側的地方有一顆小痣,右手手背上的血管有點像一個小愛心。
此時房間裏還很昏暗,尼貝爾的頭發散着鋪在枕頭上,領口因為伯努瓦粗暴的半拖半抱有些歪,正好露出鎖骨上的小痣。他的眼睛緊緊閉着,眉毛舒展,嘴唇像兩座連綿小山朦胧的側影。
伯努瓦和他第一次見面後拿着他的名字去打聽,不少傳言說他風流成性沾花惹草。
男人們說他有生意頭腦,為人熱情慷慨;女人們說他冷酷無情,玩弄你後又把你抛棄。不過也有男人說他古怪,因為他從不上妓院去。那些男人面色古怪地說:“還以為他多貞潔呢,居然覺得那裏不幹淨,怕染病!每次叫他去,都掃興極了。”
還有女人跟他說,尼貝爾葷素不忌,有時候也會玩弄漂亮的男人。她們說這話時盯着他,眼神很微妙。聯想到他幫自己付書錢,他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圖謀不軌。但他又覺得傳言不可盡信,自己不應當這麽去猜想一個向他慷慨提供過幫助的人。
本來拜訪別人家是要提前投帖子的,但是他父母平時不讓他亂跑,他只能找機會偷偷溜走。上次出門正是因為他是偷溜出去,才沒有帶夠錢。去到羅斯威爾家裏時他也是趁着父母都不在,女傭正在晾衣服,才跑出來的。
他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等了半天,尼貝爾才穿的人模人樣走下來,而且大早上的就和女人厮混,臉上還帶着胭脂。他覺得這人很靠不住,傳言八成也是真的。
伯努瓦從小讀書,向往的都是純潔無暇的愛情。他相信有個人會和他互生情愫,如同中毒一般,愛得要死要活,轟轟烈烈,把他從那個充滿藥味的苦澀世界拉出來。
他們會牽着手走向婚姻殿堂,每天早上在對方懷裏醒來,直到某一天在對方懷裏死去。将死之時,愛人會緊緊抱住他,在他發間落下最後一吻——小時候沒有人陪伴,他只能依靠幻想中那個未來的大救星過活。
後來他養了一只狗。那只小狗聽話聰明,他每天的活動從睡覺吃飯吃藥看書變成了睡覺吃飯吃藥遛狗看書。
卷毛小狗很愛撒嬌,身體暖烘烘的,總往他懷裏湊。每次散步,沒走幾步就扒着他的褲腳,央着他抱。但是它沒過幾年就病死了。小伯努瓦抱着它,哭了整整一晚上。那一個月裏,他幾乎哭幹了身體裏的水分,昏昏沉沉地病了一場。
在那之後他就放棄了戀愛與結婚的幻想。失去愛人比他想象的痛苦太多,他不願意那不存在的人也像他一樣以淚洗面,心如刀割。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應當增添她的快樂,讓她遠離所有痛苦。
尼貝爾對于愛情的處理方式實在荒唐,他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風流韻事,結果那些想法直往他腦袋裏鑽。
第三次見到尼貝爾時那些煩人的念頭卷土重來,又攻克了他的思緒。他當時已經試了好幾個小時衣服。裁縫以前在他家幹活,和他很熟,一直啰哩啰嗦的。這時尼貝爾走進來,精神看着不是太好。
面對這個明明不怎麽熟悉卻一直盤踞在他腦海裏的人,他忍不住說話不客氣了點。但是對方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溫柔地回答他,他不小心有些蹬鼻子上臉。等再反應過來時,自己和對方已經坐在餐廳裏吃飯了。
尼貝爾又是幫他叫車,又是擁抱,還把他送到樓下,他有些忐忑,不知道這算不算交了個朋友。他覺得這個朋友和他三觀不合,書裏說這樣的不适合長處,但是尼貝爾似乎和別人說的又不一樣,對他很好,和他呆在一塊很舒服。而且對方相貌堂堂,看着他時眼睛比月光還亮,這樣迷人的紳士有那麽多風流事兒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為尼貝爾的行為找借口,覺得自己品德敗壞了,和以前看過的書背道而馳了,被子一蓋,生起了悶氣。那天晚上他染了嚴重的風寒,在家休養了将近一個月。
就好像一根木頭一旦從山上落下來,中途就不會停。他一邊指責自己同情那個感情騙子,一邊忍不住回憶起在鄰市的見面,貪圖那一點陪伴,那一次短暫的擁抱,那一聲短促的“朋友”。
他的臉燒得通紅,眼前一會兒是尼貝爾走在他前面幫他擋風,一會兒是尼貝爾從馬車上下來,在風中抱住他。他像只可憐的飛蛾,從那一點回憶中,向那個花花公子要一點溫暖。
房間裏越來越亮堂,尼貝爾的面容越發清晰,伯努瓦伸手把他的領子扶正。那雙因為缺水而起皮幹裂的唇暴露在空氣中,突然動了一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