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尼貝爾垂着眼皮看伯努瓦,濃密的睫毛耷拉着。這不免讓伯努瓦想起昨晚的場景。
他伸出手點着昨天尼貝爾脖子上昨天留下的痕跡,問他:“這個不用遮住的嗎?”
“沒什麽好遮的。”尼貝爾回答。
伯努瓦若有所思地抓着尼貝爾的腰,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仰起頭去吻尼貝爾。
在平穩的車輪聲、規律的馬蹄聲之間,在緊貼的唇瓣中,偶爾會溢出零星的呻吟聲,像是一顆石子扔進水裏濺出的水花。
不算寬闊的空間裏,四周的牆壁似乎越發狹窄,最終尼貝爾的感官只能集中在伯努瓦身上,他用腿夾住伯努瓦,用力摟着他。
“我有時候覺得,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好像總是進展得很順利。”伯努瓦啄吻着尼貝爾的嘴角,有些失神。“也許巴斯蒂安說的對,我總有貴人相助。”
“怎麽這麽說?”
“還以為他會繼續為難你呢。”
“他沒那個膽子。”尼貝爾摸着伯努瓦的頭發,微微支起身子,以免伯努瓦覺得自己太重。“他既憤世嫉俗,又謹慎多疑,成不了什麽大事。”
“那他繼續開着那個旅館,萬一他以後又……”
“這個嘛,”尼貝爾抿着嘴,微微一笑:“雖然我說不找他複仇,但是做生意嘛,總有風險,今天是我,明天說不準就是他了。”
“你有辦法?”
“嗯,你不用擔心。”他眨了眨眼,又親了上去,伯努瓦靠在椅背上,面色潮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馬車駛進一個小鎮,沿着大路慢悠悠地往裏走。進去後首先經過一個圓形廣場,然後是幾家矮房子,漆成五顏六色的,各用籬笆圍着。再往裏走,路漸漸分成三條小道,其中一條的末端是一座中型教堂,右手邊通往菜場,好些人推着小車在叫賣。中間那條路延伸得較遠,往裏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三兩個宅子。
“就是這兒了,少爺。”喬把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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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尼貝爾先從車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領子,然後回身伸出手,站在車門旁不動了。從馬車裏伸出一只白皙秀氣的手搭住尼貝爾向上的掌心,然後喬就看到自己的老爺低着頭下來。
他推了推查理:“咱們少爺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沒有吧。”查理眯着眼睛:“我倒覺得老爺氣色好得很,你看,他的臉紅撲撲的。”
喬捏捏自己的下巴:“你這麽說還真是。羅斯威爾先生真是了不起,比以前那些大夫靈多了。”
“要我說,少爺以前還是心病,不是什麽別的。”
眼見着尼貝爾兩人走過來了,喬感覺閉上嘴,捅了查理一下,示意他也閉上嘴。
“你們在這兒等着就行,辛苦了,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尼貝爾朝他們點點頭。
“這天色也不早了,讓他們先在這兒找個餐館吃一頓吧。”伯努瓦說。
“也行。”
查理忙不疊地感謝,拉着喬走了。
兩人向那幾棟宅子走去,這些宅子修在山坡上,各有一個大花園。路過其中一個的時候,院子裏傳來狗吠,尼貝爾看見兩只黑白相間的邊境牧羊犬撲在欄杆上。
“就是這兒了。”他上前去敲門。一個女仆擦着手走了過來,見到是尼貝爾,趕緊把狗牽到一邊,轉身奔回屋子。
尼貝爾抱着手臂等了兩分鐘,那個女仆又跑了出來,把門打開:“羅斯威爾先生,請進。”
“這位是居伊,和我一起。”
“我知道,”女仆為難地看着伯努瓦:“但是太太說只接待您……”
“他身體不好,不能在外面多待。”
“先生,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家太太這麽大一個房子,連個避風的沙發都提供不了嗎?”
女仆撓了撓頭:“那您們先進來吧。”
那兩只狗被拴在亭子的柱子上,伯努瓦對女仆點點頭:“謝謝,不必為難,我坐在亭子那就可以。”
“那我去把狗牽走。”
“不用了,我挺喜歡它們的。”他揮揮手讓尼貝爾放心去見羅賓遜太太:“我以前也養過小狗,不過沒它們那麽大,只有我的小腿長。”
“小狗多好呀,洗澡也方便,也不怎麽掉毛。”女仆性格挺天真,有了個話頭馬上就滔滔不絕地聊了下去,伯努瓦就安靜地聽着,偶爾捧場地笑一笑。
進了客廳,羅賓遜太太未施粉黛,躺在貴妃椅上。她長相不算出色,眉毛的形狀像男人的一樣硬朗,臉型的線條很鋒利,眼神裏透露着堅毅,整個人看起來很幹練。
“冒昧打擾。”尼貝爾鞠了個躬。
羅賓遜太太原本抱着一只純白色的布偶貓,尼貝爾來後,貓咪可能是怕生,從她懷裏跳走了。羅賓遜太太啧了一聲:“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她打量着尼貝爾,看見他脖子上的痕跡:“看來羅斯威爾先生受了傷之後,是有了什麽奇遇,就像基督山伯爵遇到一個神父,你也是——遇到了個貴人。看來真是不破不立。”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沒事,也就辛苦了一小段時間,而回報也沒有那麽少。”羅賓遜太太微笑着:“只不過一想到有的人在過着快活的日子,有的人卻為了工作埋頭苦幹到深夜,我就覺得心裏很不平衡。”
尼貝爾嘴角抽動了下:“羅賓遜太太想要什麽補償?”
“事實上,我為你工作是因為我有股份在你的酒莊。”
“是這樣沒錯。”
“那個巴西勒,他打上了你的生意的主意。”
尼貝爾從善如流地捧着她:“是的,我一開始沒發現。”
“你當然沒發現,但我可發現了。”
“有您的幫助實在太好了。”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尼貝爾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我原本想直接把我的那部分賣了,卷款逃跑。”羅賓遜太太嘆了口氣:“可惜,我擁有女人常有的毛病——過剩的同情心。所以我動了點手腳,現在那些酒莊在我的名下,而你只是參股。巴西勒沒有注意到這點,所以這些酒莊都保留了下來。”
“您的智慧和您的同情心一樣,多得令人敬佩。”
“那是當然。我還收集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什麽?”
“巴西勒,或者說巴斯蒂安,作為畫眉旅館老板的證據。主要是一些簽名、文書什麽的。”
尼貝爾擡起眼:“我有時候感覺我實在太幸運了,無論什麽事,似乎總有人在幫助我。”
“當時我是個寡婦,所有人都盯着我的遺産。我想要經商,那些男人卻告訴我再找個人嫁了就行,女人對做生意一竅不通。”羅賓遜太太站起身:“只有您在那時支持我,肯定了我的價值。有時候一個人只需要一個肯定,就能夠定下心來證明自己。”
“主要是您有眼光且有頭腦,否則再多人支持您也不會成功。”
羅賓遜太太笑了起來:“您打算怎麽對付巴斯蒂安呢?”
“你們似乎都覺得我會好好報複巴斯蒂安。”尼貝爾聳了聳肩:“事實上我并不怎麽在乎,因為東山再起對我來說絕不是什麽難事。”
“我手上的證據只能證明巴斯蒂安作為畫眉旅館的老板,打扮成你的手下敗壞你的産業,這對他其實并不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最多是一些名譽上的損失。”
“但您提供的證據正是關鍵的一環。”尼貝爾笑着:“米爾太太告訴了我一些有趣的事情,足以把巴斯蒂安送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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