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

皇太極雖不明白布迦藍為何突然暴怒, 見情形不對,斥退其他人,只留下幾個王爺貝勒, 加上親近大臣在殿內。

随從清理幹淨屋子,阿蘭柴的屍體被拖了下去, 屋裏依舊萦繞着淡淡的血腥氣, 經久不散。

代善先前被布迦藍指着鼻子怒罵, 此刻坐在椅子裏,手撐着膝蓋,越想越氣, 臉都憋得紫漲,咬牙切齒看着她道:“我向來問心無愧,你莫要血口噴人!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皇上,雖然岳托是我兒子,他心懷不軌想要謀反,就是死了,我依然不會包庇他!”

豪格為了打擊布迦藍,只要是反對她的人,都是他的盟友, 當即附和着代善說道:“虧你還身為首輔,居然當衆殺人, 肯定是要殺人滅口,與逆賊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布迦藍從沒有這般生氣過,她以前是大名鼎鼎的瘋批,與這群野蠻人一比, 她生生被襯托成了道德楷模與普渡衆生的菩薩。

她壓根不理會豪格,輕蔑地對代善說道:“代善, 我連叫你一聲名字都惡心!你也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卻從沒做過一的人,說你是畜生,還侮辱了畜生。你哪裏來的臉說什麽問心無愧,岳托是你兒子,他真是瞎了眼才成為了你兒子。

當年你是怎麽待岳托碩托兄弟,在先大汗還在時,就想殺了親生兒子,被先大汗訓斥之後,又馬上殺了無辜的妻子,撇清關系,說自己是被女人蒙蔽了。你要不要臉,女人都能蒙蔽你,你的腦子呢,居然怪罪到女人身上去,說白了,你就是沒有腦子的混賬!

後來,你又多次進言要殺岳托,在坐的各位難道聽得還少嗎?岳托究竟造了什麽孽,才遇到你這麽個禽獸父親!他陣亡在戰場上,回來的時候你哭得快暈過去,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們父子情深呢。如今岳托屍骨未寒,你就要掘墳鞭屍,更要殺掉你的親孫子,這等喪盡良的事情,就算是惡鬼,也萬萬做不出來!”

屋內所有人都知道實情,布迦藍罵得雖然狠,卻沒有冤枉代善半句。尤其是岳托死的時候,代善哭得比努爾哈赤死的時候還要傷心。

才兩個月不到,他就變了一幅嘴臉,恨不得将岳托一支血脈斬草除根,對着他的親兒子親孫子,虧他也下得了手。

代善從沒有被當衆這樣罵過,幾乎快暈厥過去,手指着布迦藍不斷顫抖,嘴唇哆嗦,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以前你說是被婦人蒙蔽了,現在沒有婦人蒙蔽你,你還有什麽借口呢?先前你府裏的下人揭發你有謀反之心,皇上心善,沒有當衆處死你,把你懸屍示衆,此案處理得不對,其中疑惑蹊跷太大,內閣要重審此案!”

布迦藍眼神凜冽,從屋內衆人臉上掃過:“當年皇上被推舉為大汗,衆所周知,岳托曾勸代善支持皇上,當以皇上為尊。這麽多年來,代善其實心裏一直不服氣,處處為難皇上,更把岳托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代善欺負岳托已去世,無法為自己辯解,這就是想來個死無對證!枉顧人倫綱常,畜生不如,當年為了給皇上下馬威,連先大汗的頭七祭祀都未參加。不孝不仁不慈,此等人面獸心之人,謀反也不足為奇!”

皇太極回憶起以前被代善阿敏等人欺負的時候,受盡了他們的刁難與羞辱,舊恨湧上心頭,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代善梗着脖子,張着嘴只知道“你你你”,你了好半,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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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給岳托定罪,除了代善領頭之外,還有濟爾哈朗與多爾衮也有參與。他們兩人此刻後悔不疊,垂着頭不敢與布迦藍眼神相對,只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不要惹到了這個煞神。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比如下人告狀這種事情,反正就是一張嘴随便說,只是為了打擊對手,又不會真去查,查也查不出來什麽。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會有人戳穿,謀反這種事,真做的話肯定藏得好好的,會交給心腹手下去做,哪能随便讓人知道。

現在布迦藍站了出來,利用了他們的手段,而且有理有據,包括對代善的指控,并非信口開河。

她指出代善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根本無需提供證據,代善想辯解,都無從辯起。

今布迦藍的矛頭直指代善,皇太極本就受了代善阿敏幾人一肚子的氣,阿敏他們沒了,機會都已經遞到了皇太極面前,他肯定不會放過。

果然,皇太極沉聲道:“此次事情已經水落石出,誰是誰非一目了然,代善不尊汗阿瑪,打壓異己,心思歹毒心懷不軌,究竟該當何罪,現在大家來共議此事。”

代善面若死灰,皇太極始終把他當做眼中釘,今終于要下狠手除掉他,不禁慘笑道:“可憐我一生征戰,為大清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要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我如今先走一步,說不定還能追上莽古爾泰,阿敏他們,底下兄弟姐妹多,有人作伴也不會冷清。”

布迦藍輕蔑地道:“你拉出阿敏莽古爾泰他們出來說事,不過是為了挑撥離間,你當誰傻?他們也會不恥與你為伍,岳托若在有靈,更會直接劈死你!就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到你這般狠毒之人,問問你的孫子羅洛渾,等你死後,願不願意來祭奠你!你自身德行不修,到現在還無半點悔過之心,實在是無恥到了極點!”

岳托死後,長子羅洛渾襲爵,被封為多羅貝勒,領了鑲紅旗的旗務。如今他端坐在一旁,死死拽着拳頭,年輕的臉龐緊緊繃着,如同驚弓之鳥那般,防備地看着屋內衆人。

父母雙親接連慘死,他已不是無知小兒,又豈能不懂人心險惡,從襲爵的那起,就沒有一睡過安穩覺。

記得阿瑪岳托的靈柩送回來那,額涅納喇氏早早就将自己收拾好,把他們兄妹幾人叫到了面前。

納喇氏一再叮囑他,他是家中老大,以後就是家中的頂梁柱,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只感到納喇氏有點反常,等到她死的那一刻,多洛渾終于反應過來,她是提早在與他們告別。

多洛渾來不及悲傷,辦完喪事之後,鑲紅旗的旗務讓他忙得不可開交。至于瑪法代善,多洛渾自小就知道他不待見他們,靠不住。

奴才莫須有的誣告,代善第一個站出來,提出要把他們殺光之時,多洛渾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自認為從沒有得罪過他,明明他是他們兄妹的親瑪法,怎麽能如此狠毒?

多洛渾不恨濟爾哈朗與多爾衮,甚至不恨告狀的奴才阿蘭柴,他所有的恨,都用在了代善身上。

布迦藍突然發難,救了他們兄妹的命,不管她意欲如何,多洛渾深知一件事,她才是他現在最大的靠山,能救下他們兄妹的命,能還給他們阿瑪岳托一個公道。

多洛渾努力抑制住心裏洶湧的恨意,說道:“我沒有這樣的瑪法,也不認如此歹毒的瑪法。請皇上與首輔明察,為阿瑪與我們兄妹做主。”

濟爾哈朗與多爾衮,包括代善幾人要殺岳托的兒子們,都是想蠶食掉鑲紅旗。

代善的另一個兒子碩托,在旁邊始終一聲不吭。他與岳托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小時候因為代善不待見他們,受盡了折磨,代善要殺他們的事情仍歷歷在目。

親兄弟岳托沒了,碩托也傷心。代善這次要将他拉出來鞭屍,殺掉侄兒們,碩托也頗為震驚,雖然眼紅鑲紅旗,但他還是有點腦子與人性,絕不肯與代善坑壑一氣。

誰知道哪就會輪到他,因為他們的阿瑪,向來沒把他們兄弟當人看,只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如今情形之下,沒人敢再惦記着鑲紅旗,若是惹毛了布迦藍,要把他們所做的事情,一件件拉出來審。依着大清律令,別說細審了,就是明面上違法亂紀的事情,随便一件拿出來,都足夠被判罪。

豪格見機不對,也躲在一邊不敢說話。多爾衮阿濟格以及多铎三兄弟,則趁機報阿巴亥被推出去殉葬之仇:“代善心懷不軌,當革去爵位,五馬分屍!”

“代善早就有謀逆之心,把他拉去砍頭示衆!”

衆人連聲附和,代善由努爾哈赤親封的“巴圖魯”,被打成十惡不赦之人。謀反,狠毒,甚至觊觎先大汗的妻妾之事,任何能潑去的污水,全部朝他潑去。

阿巴亥與代善的傳聞又被提出來,多爾衮幾兄弟聽得滿肚皮的怨氣,其他兩個告密的婦人也跟着阿巴亥一起殉了葬,只剩下代善這個罪魁禍首之一還在。他們幾人跳得最高,恨不得親自動手,将代善一刀刀活剮了。

皇太極順從衆人意見,當場決定:“将代善革去一切爵位,先圈禁在家,擇日處斬,把他押下去!”

代善面若死灰,老淚縱橫,被皇太極的随從拖了下去,其他人心思各異,最後也跟着一一告退。

皇太極叫住了布迦藍,說道:“你等等,我還有事情與你說。”

布迦藍望了眼外面的色,現在烏雲沉沉,眼看着要下大雨,見皇太極欲言又止的模樣,說道:“皇上有事情就快說吧,等下黑下雨不好走。”

皇太極今解決了代善,心中高興之餘,又莫名其妙感到空蕩蕩的,神情低落下來,說道:“随後還得與大明繼續打仗,如今代善沒了,我怕其他人會有想法,軍心不穩。在這個節骨眼上,實在是不宜如此大動幹戈。布木布泰,你脾氣太過急躁,以後要克制些。”

布迦藍淡淡地道:“皇上,此風斷不可長。倉禀實而知禮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皇上治理國家的依仗。父慈子孝,父不慈,何來的子孝。阿蘭柴作為岳托的下人,如今站出來誣陷主子,這是因為皇上先起的頭。

冷僧機告發莽古濟之後,又是擡旗又是升官,享盡了榮華富貴,其他人可眼紅得很,所以才會有人不斷站出來。皇上,若是你的随從奴才,告發皇上當年的汗位來得不正,在先大汗在的時候,就有不臣之心,皇上又當如何?”

冷僧機當年告發莽古濟,皇太極才得以名正言順除掉了莽古濟,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盯着布迦藍半晌,惱怒地道:“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你還提出來做什麽?”

布迦藍冷笑道:“冷僧機此人不可留,他留着一,就時刻在提醒別人這件事,奴才背主,能發財升官,榮華富貴。皇上就能那麽篤定,冷僧機會對皇上忠心耿耿?大清已經不是以前的部落,既然有刑部,就該以法治國。

現在的律法雖形同虛設,但也不能太過,鬼魅魍魉叢生,就算打下大明,根子上早就臭不可聞,好比是被蟲蛀空的高樓大宅,經不起任何的風雨,輕輕一推就會坍塌掉,連元朝都比不上。”

皇太極橫着她,不悅地道:“那你呢,豪格說得沒錯,你當場殺人,又是遵循的哪門子律法?你身為首輔都不能以身作則,別人又豈能遵守?”

布迦藍寸步不讓,反駁道:“奴才不可背主,這是寫在律法中的事情,背主之人,本該被處罰,我處罰了阿蘭柴,又何錯之有?這些年來,我從未如此厭惡一個人,如果不是嫌髒了自己的手,我會一拳拳将代善打死,讓他嘗嘗生命一點點消失的恐懼!”

皇太極愣了下,布迦藍向來冷清,不管喜怒都平淡,他也從沒見過她如今這般情緒激動,不由得緩和了情緒,說道:“好了好了,你成打打殺殺,這麽愛與人動手,早知道讓你上戰場去了。

大明那邊正在焦頭爛額中,我準備再派阿濟格與多铎他們繼續出征大明,我會親自領兵前去援助,你留在盛京處理政事。安置俘虜之事你也熟悉,你多盯着些,別讓他們鬧了起來。不過,你也別再到處惹事了!”

布迦藍微微皺眉,說道:“布兵打仗之事,皇上自己做主就好。不過皇上,別濫殺無辜,更不得屠城。”

皇太極嘆道:“只要不遇到頑強抵抗,我自不會如此做。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得與你商量,你哥哥吳克善親自替兒子弼爾塔噶爾求娶四格格。”

布迦藍愣住,擡眼看向皇太極,他馬上沖她一笑,小心翼翼解釋道:“布木布泰,科爾沁是你的娘家,又與大清向來交好,這件親事若是拒絕,不但傷了你與你哥哥的和氣,也傷了與科爾沁的和氣。

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兒們出嫁,她們不但是你的女兒,更是我的女兒,我又何嘗舍得讓她們遠嫁?滿蒙經常聯姻,靠着這些親戚關系,滿蒙關系才得以保持了下來。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一旦翻臉,後果會如何。”

布迦藍當然清楚得很,她沒料到吳克善會替兒子求親。表兄妹有血緣關系,不宜成親生子這種事,在這裏說不通。

大清成立了蒙古八旗,漠南蒙古也歸順了大清,彼此之間的關系其實非常薄弱,經不起推敲。因為大清對他們沒有實際控制權,在軍政上,蒙古各部落都是獨立自主的狀态。

以前滿蒙打得死去活來,靠着他們各部落太分散,不齊心,大清最終才取得了勝利。從努爾哈赤起,雙方經常聯姻,盛京權貴的後宅,幾乎都是蒙古人。蒙古權貴的後宅,也幾乎都是滿洲福晉,婚姻嫁娶來往緊密,勉強維系住了雙方的關系。

大清沒有絕對的軍事優勢,也給不了他們真金白銀的幫助,連聯姻這條路都斷了的話,雙方肯定很快就得翻臉。

布迦藍也為難,想了想說道:“皇上讓我想想,回去我與幾姐妹談一談再說。”

皇太極見布迦藍沒有一口拒絕,總算松了口氣,說道:“好,你早些回去吧,不然福臨那小子又得哭。你下次進宮,幹脆把他也帶上,我也能見見他,幾不見,他又認不得我這個老子了。”

布迦藍心情不大好,不想與皇太極說話,沉默不語轉身離開。

空烏雲密布,雲層低垂,使得狹窄的宮殿看上去更為壓抑。克伊克勒氏生了皇太極的第十個兒子,海蘭珠這下徹底一病不起。

國君福晉不想經常見到薩滿跳大神,受不了宮裏的氣氛,也住在城外,幾乎很少回宮。

布迦藍也一刻都不想多呆,飛快跳上了馬車。待走到半路時,雨終于滴滴答答落下來,漸漸地越下越大。

待馬車從側門駛入,布迦藍下了馬車,已大雨傾盆。開得正盛的海棠花瓣,被雨打落,青石地面上落英缤紛,花瓣浸在水中漂浮,成了流淌的花溪。

布迦藍站着看了一陣,深呼出口氣,待心情平穩了些,才往後院走去。

遠遠地,就聽到福臨的哭喊聲。她微皺着眉頭,忙加快步伐,到了門前,見福臨正歪斜着身子,左躲右閃要往門外沖,嘴裏含混不清喊着額涅。

國君福晉紮着手跟在他身後,好聲好氣勸道:“額涅等會就回來了,現在外面在下雨,你可不能出去,仔細淋了雨生病,又要吃苦苦的藥。”

福臨也不聽,只管扯着嗓子哭,擡頭見到布迦藍站在面前,哭聲驟停,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後,又哭喊起來:“額涅,額涅。”

布迦藍輕輕挪開腿,嫌棄地道:“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嘛。快松開被抱着,我身上髒,先去換身衣衫出來再抱你。”

國君福晉忙上前抱起福臨,他見到了布迦藍,也沒再繼續哭,眼裏包着淚,不斷委屈抽噎。

布迦藍看得好笑,洗漱後換了身衣衫出來,從國君福晉手裏接過福臨,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捏着他白裏透紅的胖臉蛋,說道:“先前走時我就跟你說了,等下就會回來,讓你別哭,你怎麽不聽話?”

福臨剛哭過,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像是汪在了水中,疑惑地轉來轉去。他還聽不懂布迦藍的話,依偎在她懷裏蹭了蹭,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他一笑,布迦藍也被他逗笑了,見國君福晉神色疲憊,歉意地道:“姑姑辛苦了,以後你別管他,把門一關,只看着他別摔了撞了就行,他自己哭一會就會停下來。”

國君福晉嗔怪地道:“那哪行,他一哭啊,我這心都碎了,你瞧他這胖臉蛋,那雙眼睛,活脫脫比那海棠還要美,我哪舍得留着他自己哭。”

布迦藍聽了國君福晉的比方又想笑,福臨就是生得白,現在胖乎乎圓滾滾,所以看起來還算可愛,他就是根狗尾巴草,哪能與海棠比。

不過在國君福晉眼裏,福臨是下第一好看,布迦藍也沒有辯解,其他的都好,只這一點國君福晉那是寸步不讓。

轉頭看着窗外的雨,說道:“幾個格格呢?這麽大的雨,她們可別貪玩在外面玩水。蘇茉兒,你去把她們都帶來。”

不大一會,蘇茉兒帶着幾個格格回來了。果然,七格格八格格兩個小的貪玩,偷偷跑到屋外庭院裏去踩水,全身上下都被淋了個透。八格格已經交給奶嬷嬷去換衣,七格格則被拎了回來。

國君福晉見狀,趕緊起身回院子,說道:“八格格這個不省心的,還有七格格,這兩人一定得好好修理。還沒有到大夏呢,要是着了涼,那可不是小事。”

七格格一聽,撅着嘴繃着小臉很不高興。布迦藍看着她,說道:“帶她先去洗一洗,換身幹爽衣衫出來再說。”

蘇茉兒帶着七格格去洗漱,四格格五格格坐在布迦藍對面,兩姐妹互看一眼,低着頭小聲地道:“額涅,都是我們不好,沒有看好妹妹。”

布迦藍頓了下,溫和地道:“是七格格自己貪玩,不關你們的事。”

兩姐妹見布迦藍沒有責怪她們,霎時松了口氣。福晉一聽玩字,立刻從布迦藍懷裏溜到地上,蹬蹬瞪歪着身子跑到她們面前,拉着她們的手往外扯,嘴裏叫道:“玩,玩。”

布迦藍微微拔高了聲音,叫了一聲:“福臨!”

福臨動作馬上一停,轉過身望着布迦藍,見她板着臉,馬上不敢再鬧,又蹬蹬瞪跑回來,擡着胖腿往她身上爬。

布迦藍衣袍早就被他揉得皺巴巴,他爬得吃力,也沒有出手幫忙,任由他手腳并用爬了上來,依偎在了她懷裏。

姐妹倆瞧着福臨笨拙的糗樣,不禁笑出了聲。福臨聽到她們笑,也跟着咯咯笑,布迦藍看着他們真爛漫的笑容,心中的郁悶與煩躁,消散了大半。

七格格洗漱之後,換了身幹爽衣衫出來,走到布迦藍面前,仰着頭嬌嬌喚了聲:“額涅。”

布迦藍先是摸了摸她的額頭,見溫度正常,這才面色嚴肅地道:“七格格,你自己說說看,今犯了什麽錯?”

七格格很會察言觀色,見躲不過去,垂頭摳着手指,怯怯地道:“我不該去玩水,額涅與奶嬷嬷都說,不能淋了雨,也不能自己去玩水。額涅,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宅子裏水多,又連着湖,布迦藍經常三令五申,不許她們獨自去湖邊玩。幾個大的格格都能遵守,就七格格八格格兩個小的總愛往水邊跑。

兩人別看人小腿短,跑得還挺快,照顧她們的奶嬷嬷與下人,經常跟在後面追得滿頭大汗。

布迦藍說道:“犯錯就得接受懲罰,這次自己去站着反省,要是下次再犯,我會打你板子,絕對不會輕饒。”

七格格吓得小臉都白了,要哭不哭,挪着腿走到牆邊規規矩矩站好。小眼神不時可憐巴巴看向布迦藍,希望她能心軟饒了自己。

布迦藍把七格格的動作看在了眼裏,卻只當做沒有看見,提高聲音,讓七格格也能聽清楚,正色對四格格五格格說道:“你們不會游水,要是掉進了湖裏,下人一時沒有看見,湖水很深,說不定就再也起不來。我不是吓唬你們,你們大了,也該知道水裏面有多危險。等到氣熱的時候,額涅教你們游水。”

兩姐妹不斷點頭,說道:“額涅,我們不會靠近湖邊,也會看着妹妹與弟弟,不讓他們靠近。”

布迦藍滿意地點點頭,思索良久之後,方說道:“先前二格格嫁了人,三格格也定了親,四格格年紀也不小,你可想過自己的親事?”

四格格怔怔看着布迦藍,臉色先是一白,再慢慢轉紅,問道:“額涅,今你進宮,汗阿瑪可是說了要将我許配給誰?”

布迦藍沒想到四格格這般聰明,對她招了招手,四格格起身走到布迦藍身邊坐下,五格格見狀也起身坐在了另一邊。

布迦藍将四格格垂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理正五格格歪倒在旁邊的包包頭,看着她們仍然稚氣未脫的臉龐,心裏酸澀不已。

“科爾沁前來求親,你們的吳克善舅舅,替他兒子弼爾塔嘎爾求親,你們表兄妹以前也應該見過面。四格格,不管你同不同意,只管說心裏的想法,我不會怪你。”

四格格神色迷茫,吶吶說道:“額涅,我不想嫁人。二格格成親的時候,我就想過這件事。二格格嫁到蒙古去之後,寫了幾次信回來,國君福晉認不了太多的字,都是三格格念給國君福晉聽。後來三格格偷偷告訴了我們,說二格格在信裏面寫,她什麽都好,只是偶爾會想家。二格格在撒謊,要是什麽都好,就不會想家了。

三格格也要嫁到蒙古去,她跟我們說,我們幾姐妹,肯定以後要全部嫁到蒙古去,這是我們的命。額涅,我能不能不認命,我每都在努力學習,學習騎射,跟着額涅找來的漢人大夫,學着認藥辨藥。我學得很認真,等學成以後,我想行醫救人,不想同汗阿瑪後宮的那些女人一樣,關在一起生兒育女。”

二格格成親不久,額哲身邊已經有五六個五六個女人,也不知道斡兒朵裏面,能不能裝得下。

布迦藍從沒有跟幾個格格說過男人只能守着一個女人這種話,在大清蒙古甚至大明,都是荒夜談的神話。不知是福,知道得太多,而無力改變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且放眼望去,也找不到這樣的男人。比誰不那麽爛,在裏面選一個稍微好點的,也實在是太荒唐。

布迦藍握了握四格格的手,又看着五格格,問道:“五格格,那你呢,四格格以後想當大夫,你可有想好了以後想做什麽?”

五格格呆呆地看着布迦藍,嗫嚅着說道:“額涅,我不想離開額涅,也不想嫁人。四姐姐說,長大後總要做事,不能成只管着吃喝玩耍。我讀過書,以後就做個先生,教他們讀書習字,這樣可以嗎?”

布迦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站在牆邊反省的七格格大聲道:“我以後長大了,要做大将軍,領着兵上戰場打仗!”

布迦藍瞪了她一眼,七格格小時候就說要做大将軍,到現在還沒變過,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煩惱。

從頭到尾,她都很冷靜,衡量得失成敗,知道什麽對自己最有利。

要拉攏蒙古最方便,也是最簡單的事情,就是選三個最有幫助的蒙古部落,把三個格格嫁出去聯姻。

權利場上,容不下太多的仁慈與溫情,要得失取舍,權衡利弊。

随着布迦藍權勢地位一步步提高,她沒有把眼光放在後宮那點小事上,更沒有把眼光放在大清。

她也如皇太極那般,想問鼎下。

興許是今的雨太令人煩惱,也許是因為納喇氏的血太觸目驚心,布迦藍自朝笑了笑,她現在真是,居然也有慈母心的一。

捉住福臨想塞進嘴裏的小胖手,把七格格也一并叫了來,讓他們姐弟圍成一團,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以後要更加努力,不管是學習還是鍛煉,不能随意應付了事。行醫救人擔負着人命,做先生不能誤人子弟。當大将軍打仗,你自己的命,你軍營裏的人命,都交在了你手上,更不能出了差錯。至于你們的親事,我也去努力想辦法解決,總會想到辦法的,不能讓蒙古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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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