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鎖文 (4)

人都看着她,在等她的答案。

老汪打趣一句:“我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

淩寒低頭想了想,認認真真答複方知言:“這是我第一個成功影視化的作品,由你來演繹,我只能想到一個詞——”

她停頓一下,側頭看方知言,那雙目光灼灼的眼睛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她只看得到自己。

“完美。”

一霎的安靜裏,只有火鍋咕嘟咕嘟沸騰的聲音。

方知言自始至終一直看着她,看她由衷地評價,看她垂下的眼睫,看她染上緋色的臉頰。

打破安靜的是帆姐,她舉着杯,滿臉笑意:“男主角能得到原著作者如此高的評價,我感覺電影成功一半了。”

徐立冬跟着舉杯:“來,原著作者再評價評價我,我估摸着能補上成功的另一半。”

“徐老師……”淩寒笑,“你确定要聽?”

徐立冬看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就知道有詐,趕緊擺手:“為了電影,還是算了。”

桌上爆發出巨大的笑聲。

飯後,他們轉移到客廳繼續喝酒聊天。中途,老汪給帆姐喂西瓜,觀觀帶頭起哄,嚷着要聽他倆的愛情故事。

帆姐咽下嘴裏的瓜,輕描淡寫:“我倆的故事特別老套,青梅竹馬終成眷屬。”

“青梅竹馬什麽的最好嗑了。”觀觀笑眯眯看着他倆,“那麽,我先問一個,誰先動的心?”

帆姐第一時間看老汪,老汪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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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問題,誰來?”觀觀對淩寒使眼色,慫恿她。

淩寒随便問了句:“在一起多少年了?”

“這個怎麽算呢?”帆姐思考起來,邊想邊回答,“從15歲算的話,23年了。”

“23年,我的天,愛情長跑!”

帆姐點頭,指一指方知言:“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跟知言差不多大。”

方知言一算,還真是。

“中間有過倦怠期嗎?看到就煩的時候,有嗎?”徐立冬比老汪還年長幾歲,看問題更現實。

老汪笑了笑,看江帆一眼:“能說嗎?”

帆姐無所謂道:“你說啊。”

“看來有故事。”觀觀捧着塊西瓜,真正的吃瓜人。

“也沒什麽故事,就大學異地了四年,畢業好不容易湊一塊了,結果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天天吵天天吵,吵得心煩不說,特別傷感情,索性商量分開一陣。”帆姐講起她跟老汪分手的那段時間,特別平靜,因為已經有了圓滿的結果,再回頭看,“我倆後來說起,都很感謝分開的那三年,各自去拼去奮鬥,等再見面時,發現最懂自己、自己最愛的那個人還是對方。”

老汪伸手,跟江帆十指相扣,像是總結般,說:“對的人不論怎樣兜兜轉轉,最後都會在一起的。”

方知言若有所思,擡起手,把玻璃杯往半空送,他說:“敬對的人。”

杯與杯相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仰頭喝酒的那刻,淩寒借着杯中酒液傾斜的水波偷偷去瞧方知言,不曾想,正好彙上他的目光。

灼灼眸光,瑩瑩水光,點點燈光,不知照亮了誰,又有誰被照亮了。

(二十三)

直至深夜,聚會散場。

成哥開了車來接方知言,徐立冬主動蹭車。方知言叫淩寒和夏觀觀一起,正好一車送回家。

淩寒對上一次搭車引起的風波心有餘悸,拉住觀觀,征詢:“要不我們打車吧?”

觀觀知道她擔心什麽,笑着瞄方知言一眼,說:“我都可以。”

淩寒走到方知言面前:“送來送去太麻煩了,我們自己打車回去。你送了徐老師,早點回家休息。”

“你們先商量着,我去便利店買點東西。”觀觀一把拉住要往前湊的徐立冬,把人往便利店的方向帶,“徐老師,你剛不是說要買包煙嗎?”

兩人慢慢走遠,只剩淩寒和方知言站在夜幕之下。

方知言望着兩人的背影輕笑一聲,重新看向淩寒:“擔心又被拍到?”

“嗯。”淩寒向來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成哥今天開的是他的私家車來,不是我的那一輛。”方知言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他這次做好了萬全準備。

“我們回家兩個方向,算了。”淩寒再一次婉拒。

方知言目光似遠實近,纏着她的視線,最後還是依了她:“好吧。”

淩寒笑一笑,回頭去尋觀觀的身影,

“淩老師……”方知言叫她,“你有沒有一絲動搖想改變答案?”

淩寒怔愣一瞬,抿了抿唇,當她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時,心不可抑制地狂跳着,慌亂又急切的鼓點般,打亂所有節奏。

“你怎麽回答的?”在回家的車上,觀觀小聲八卦後續。

淩寒搖了搖頭。

觀觀比她本人更着急,緊緊攥着她的手問:“為什麽?話都遞到你嘴邊了,梯子都給你搭好了,你就答應了能怎麽樣!”

“我覺得像一場夢,是夢總有醒的一天,醒了之後呢?怎麽辦?”淩寒不是貪圖一時享樂的人,她想的比誰都多,也想的比誰都遠。

“醒了就醒了,至少我夢過、擁有過。”觀觀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再說了,談戀愛而已,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了,你為什麽要想得那麽複雜?!”

“不知道……我沒辦法想象跟他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

“不用想象,去做去嘗試才會有具象。”觀觀掩着嘴,對她比口型,“跟方知言談戀愛,分了也有面子!”

淩寒失笑:“我不是為了面子。”

“怎麽就勸不動你呢?”觀觀喪氣道,噘着嘴劃開手機收消息。

突然,她抓住淩寒的胳膊使勁晃了晃,刻意壓低的聲音也抑不住激動:“淩寒!”

“怎麽了?”淩寒順着她遞過來的手機,定睛一看,是熟悉的正方形頭像發來的消息——

“觀觀姐,謝謝你給我打輔助。”

“你們什麽時候加微信的?”淩寒避重就輕。

“今晚吃飯的時候啊。”觀觀嬉皮笑臉湊到跟前,仔細辨她的神色,“吃醋了?”

淩寒一把推開她的臉:“瞎說。”

觀觀也不惱,驕傲地朝她擡了擡下巴:“看到沒?人聰明着呢,知道我是盟友。”

淩寒瞪她一眼:“叛徒!”

回到家,淩寒不斷想起方知言的話,她在心裏問自己“有沒有改變答案”,好像有那麽一絲雀躍,想要沖破她為自己設下的框架束縛,可,還有大部分的理智站在高崗上,俯視她。

她強迫自己跳脫出來,不去想糾結難纏的問題,抓了手機過來。朋友圈赫然在列的紅1,她點進去,看到那個正方形懸在頂上。

自加好友以來,方知言幾乎沒有評論過她的朋友圈,大抵也是因為她三天可見的設置讓人無從留評。

淩寒點進他的評論才發現是他錯失影帝那日觀觀發的那條聊天記錄——

淩寒埋怨觀觀截圖留了罪證,他回她:這不是罪。

心被春雨或者秋風撫過的感覺,溫柔又舒服,淩寒沒辦法忽視自己的感覺,也沒辦法裝作不在乎。

這時,觀觀發了一張截圖過來,剛好就是她看的這條朋友圈,方知言給她點了贊。

觀觀:嗚嗚嗚,你看到沒,這不是罪……

觀觀:弟弟好溫柔啊!!!!

觀觀:我賭弟弟絕對動真心了!

觀觀:你不要躲了。

淩寒:……

觀觀:你逃不掉了,早點誠實面對自己的心吧!

入夜,淩寒翻來覆去睡不着,空調的溫度一會兒調低一會兒又調高,她還是覺得不舒爽,索性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刷微博。

方知言拍雜志的花絮被傳上網,上了熱搜榜。淩寒點進去,看到他在視頻裏配合攝影師擺出各種造型,給出各種情緒和狀态,熟練又專業。

跟在她面前的方知言,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坦誠,不一樣的溫柔。

(二十四)

八月底,方知言進了劇組,去大西北拍一個公路片。

拍攝環境惡劣,每天起早貪黑,方知言每天回到酒店洗了澡倒頭就睡。半個月後,他終于适應了拍攝節奏,游刃有餘起來。

這段時間,他跟淩寒唯一的交流來自于朋友圈點贊——淩寒發了一張照片,一沓A4紙裝訂而成的冊子,配文是“新征途開始了”。

方知言知道她最近在忙新故事,所以即使時不時都想找她說兩句,最後都因為怕分她的心而作罷。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跟她分享,分享組裏好玩的事,分享拍戲的一些小情緒,偶爾會暗搓搓地抱怨一句“沒人陪我去吃面了”。

淩寒只要看到都會回,也不在乎有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随着他附和兩句或者是一串“哈哈哈哈”回過去,也會在他佯裝不滿時提醒他“讓成哥陪着去吃”。

信息一來一回地發着,戲一場一場地拍着,故事一點一點地寫着,不知不覺到了10月中。

劇組準備轉場,方知言得了兩天假,他坐飛機匆忙趕回海城。

晚上九點,淩寒還在工作室加班敲鍵盤,觀觀嚷着想吃燒烤,要出去買。

“點外賣吧。”淩寒頭也沒擡,建議道。

“我想去遛一圈,坐一天了,腰疼。”

“那你去吧。”

“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你看着拿吧,我愛吃的就那幾樣。”

“行。”

觀觀走了二十多分鐘的樣子,門鈴響了,淩寒起身去給她開門。門一打開,風塵仆仆的一個人戴着口罩、提着蛋糕站在門外。

他單手取下口罩,笑着對淩寒說:“生日快樂。”

明顯瘦了的方知言站在她面前,笑容明亮。

他的出現完全不在淩寒的意料之中,他看着愣在原地的淩寒,聽她喃喃道:“你不是在劇組嗎?”

方知言不答反問:“不請我進去嗎?”

他身份特殊,很容易引起的圍觀,淩寒趕緊迎他進來,再阖上門。

淩寒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方知言笑着,取下鴨舌帽:“我有內應。”

“觀觀?”淩寒笑罵,“這個叛徒!”

方知言把手裏拎着的蛋糕盒放到空桌上,示意淩寒打開看看。

“我的嗎?”

“我知道還有兩天才到你的生日,但那天我應該是趕不回來了,所以趁轉場提前慶祝一下。”

淩寒拆了緞帶,打開盒蓋,小心翼翼地拖出托盤。平整的奶油面上是一本一本小小的壘起來的書本,最上面插着麥穗,而一旁的插牌簡單又直白——祝淩老師生日快樂,本本大賣!

驚喜和開心,淩寒分不出哪一種心情更多,最好的辦法是坦誠:“謝謝,我很喜歡。”說着,她找到手機,從各個角度給蛋糕拍了幾張照片。

方知言站在一旁,一邊看她,一邊默默準備蠟燭。等她拍完了,他笑說:“我竟然開始羨慕蛋糕了。”

“我來給你拍。”淩寒重新點開手機相機,問他,“你想在哪兒拍?”

方知言從牛仔褲兜裏掏出手機,揚了揚:“我來拍吧。”

淩寒剛想挪到一旁,只見方知言伸長手臂,将手機屏幕對過來,提醒她:“來,一起拍。”

淩寒雙臂撐着桌子,看向鏡頭,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方知言站在她的右前方,頭朝她的方向偏,也笑了。

畫面定格,方知言滿意地收起手機,對淩寒說:“點蠟燭吧。”

淩寒接過蠟燭,問:“有打火機嗎?”

方知言一拍額頭,一臉無奈地苦笑:“忘買了……”

“等等。”淩寒拿着蠟燭去廚房。

雖然是工作室,但是觀觀租的是已經有全屋裝修的房子,廚房一應功能設備都有。淩寒開了氣閥,打燃爐火,将燭芯對準火焰點燃,再用手攏住蠟燭上的火苗走回來。

方知言手裏捏着好幾根蠟燭,歪着頭問她:“點36根嗎?”

“為什麽點這麽多根?”淩寒摸不着頭腦。

“不是大我一輪嗎?”方知言邊點蠟燭邊笑。

被反将一軍的淩寒讪讪道:“徐老師跟我開玩笑的。”她數了數蠟燭,“點9根吧。”

“29?”方知言試探性詢問。

“嗯。”方知言點一根,淩寒插一根,接過他點好的最後一根,穩穩插上。

“你說怎麽辦呢?”方知言佯裝苦惱。

“什麽怎麽辦?”

方知言看着往下滴蠟的蠟燭,催她:“先許願吹蠟燭。”

淩寒閉上眼,過了會兒睜開,吹熄火光。她鋪開一張紙巾,将取掉的蠟燭放在紙上,擡眼看見方知言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個黑色小方盒。

她沒來由地心跳加速,不敢伸手去接。

方知言把盒子朝向她,憋着笑說:“按照大12歲的說法,為你準備了本命年紅繩。”

淩寒看他把盒蓋打開,裏面躺着一根小虎頭紅手繩。

淩寒心一輕,深刻體會到了“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的真谛,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方知言也笑,目光落在她臉上,像踏夜的露華,輕盈盈又光亮亮。他說:“你故意的,說大我12歲。我也故意的,故意送你本命年紅繩。”

“好吧,扯平了。”淩寒笑着接過禮物,不忘跟他說“謝謝”。

切蛋糕吃的時候,淩寒給觀觀打電話,問她是不是去盤燒烤攤了,要她快回來吃蛋糕。觀觀笑着讓她把蛋糕放進冰箱,晚上就不回來當電燈泡了。

吃完蛋糕,淩寒送方知言出來時,聽見他問:“雖然知道你不會說,但我還是想問,你許了什麽願?”

“不是‘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的願望有沒有一點點是跟我有關?”

淩寒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拍公路片的原因,他頭發剪短了,皮膚也曬黑了一點,看起來“粗糙”了些,少了往日的精致。但,還是十分有型,甚至更耐看了。

她凝視他黑亮如晶的眼睛,笑着搖頭:“天機不可洩露。”

方知言不勉強她,提步跟上她。

兩人并肩走在夜色中,昏黃的路燈灑在地板上,被走動的人影截斷,時暗時明,像波光粼粼的湖面,讓人心一漾一漾。

(二十五)

給淩寒過完生日,方知言在第二天下午又趕回劇組,進入了後續緊鑼密鼓的拍攝。

自生日那晚後,他們的關系不知不覺往前近了一步。方知言在下戲後或者空閑時,經常給淩寒發消息。有時是單純喊累,有時是說盒飯不好吃,有時說沒睡夠,有時自責自己哪場沒演好……零零碎碎,拉拉雜雜,沒什麽重要事,愣頭青式的撒嬌。

淩寒看手機的次數變多了,有時還捧着手機笑。每次被觀觀發現,她都裝作若無其事地關掉微信,胡亂劃幾下屏幕。

每每及此,觀觀都幸災樂禍地笑她:“淩寒,你完了……”

所以後來淩寒上班多了一個程序,到工作室後,第一時間将手機鎖進抽屜裏。等到中午和傍晚吃飯休息的時候,才會拿出手機來看。

即便如此,有些事情還是不受控制地發生了。

起因是方知言在微博發了一張照片,文字是“精神食糧”,下面一張圖片——非常常見的一包蘇打餅幹和一個紅蘋果。

淩寒是晚上睡覺前刷到的,起初只是以為方知言買了同款蘇打餅幹放在劇組吃,粉絲已經在下面留言圈品牌方發代言給他了,一溜整齊的隊形紛紛說要去買同款餅幹來吃。下面的留言五花八門,喊哥哥喊弟弟喊老公喊崽的都有,淩寒邊刷評論邊笑。

直到方知言發來一條微信,說“想吃你給的餅幹和蘋果”時,她才猛然意識到,那分明就是拍《18路終點站》時,她陪他坐公交車時給他帶的餅幹,還有她回報他幫忙搬水的蘋果。

她又點回微博,仔細看那張照片,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她莫名就确定就是她給他的。她偷偷把圖片保存下來,點開了某寶。

如果說有的事開始不受控制了,那或許是有人不想控制了。

過了幾天,方知言下戲回到賓館時,滿臉震驚地看着堆在房間裏的兩個大箱子,問成哥:

“什麽情況?”

“你不是要精神食糧嗎?不得馬上給你備上啊。”成哥笑着,掏出一個蘋果,“這回我能吃了吧?”

方知言蹲下身去看箱子裏的內容,一箱蘋果和一箱蘇打餅幹,他不敢置信:“淩寒?”

成哥吹一記口哨,點頭。

“真是淩寒寄的?”方知言又跟他确認一遍。

“前幾天找我要這兒的地址,我還納悶兒,原來是為了你。”

方知言高興地在房間裏蹦了兩下,掏出手機打電話,成哥很有眼力見兒地咬一口蘋果,退出房間。

電話響了很多聲才接通,方知言難掩雀躍,笑着說:“精神食糧收到了。”

“收到就好。”淩寒那邊有一些人聲,一會兒又安靜下來,“吃不完可以分給其他人。”

“舍不得分。”

淩寒笑:“反正你自己也吃不完。”

“我每天吃一包餅幹、一個蘋果,還能吃不完?”方知言心裏樂開了花,他才不管那麽多。

“也不怕吃吐。”

“不怕。”方知言聲音裏的笑意,足以越過幾千公裏的距離。

淩寒很難不被感染,她站在陽臺上,吹着深秋的晚風,心像長了翅膀,飄起來。

結束通話一轉身,觀觀堵在陽臺推拉門邊,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我嗑的CP要成真咯!”

淩寒作勢去捂她的嘴,被躲開不說,還坐實了觀觀的話。她羞紅一張臉,只好不停拿食指壓在唇上,示意觀觀“噓”。

(二十六)

日子就在淩寒和方知言日益頻繁的聯絡中過到了年底,為了在新一年到來前完成工作,淩寒連續熬了好多個夜,終于在十二月的倒數第二天完成了新故事。

大概是最後一天熬夜到淩晨,從工作室回家的路上被夜風吹涼了,淩寒病倒了,頭疼發冷,胃疼嘔吐。觀觀趕緊帶她上醫院,看病拿藥,再回家吃藥休息。

過了兩天,淩寒好些了,傍晚吃了觀觀準備的白粥和小菜,窩在沙發上休息。觀觀遠遠地拍了一張她的側影,發了朋友圈——等你滿血複活。

觀觀收拾好了,陪淩寒在沙發坐下,見她拿着手機在看文檔,斜裏伸出手去搶下來,訓她:

“早知道你這麽拼命,我就……”

“你就怎麽?”淩寒虛弱地一笑。

“我就把你供起來!”觀觀把手機還她,“別看了,又不着急。”

“好。”淩寒接過手機放到一邊不再看,指揮觀觀開了投影,兩人随便點了一部綜藝,靠在一起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不到九點半,淩寒困了,去卧室睡覺。觀觀替她關了投影和門窗,才離開。

等淩寒再醒來是被尿憋醒的,她爬起來上廁所,回來劃開手機看了下時間——淩晨三點五十。微信新增了聊天信息,她點進去看,最上面是觀觀的消息,她說:“方知言在工作室,你醒了給他去通電話。”

方知言的頭像上一個小小的數字“2”,淩寒點進去——

“你好些了嗎?”

“我在你們工作室,醒了跟我說一聲,我來看看你。”

淩寒看一眼他發信息的時間,在十分鐘前,她立刻撥了語音電話過去。電話很快被接起,方知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醒了?”

“你怎麽回來了?”

“看到觀觀姐發的朋友圈了。”

“哦,”淩寒垂着腿,右腳無意識輕輕踩在左腳腳面上,問,“不是在拍戲嗎?”

方知言卻答非所問:“你好些了嗎?我這會兒方便過來嗎?”

“好些了。”淩寒一邊答他,一邊回身拉了拉床上的被子,她走出卧室看了一眼,“你現在在工作室?找得到我這裏嗎?”

方知言輕輕笑一聲:“放心,找得到。”

淩寒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響,然後是關門聲,她知道他在來的路上了,可奇怪的是,誰也沒有提挂斷電話。

“你……”淩寒起了頭,想問他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又怕自己啰啰嗦嗦的煩人,只好硬生生停住。

方知言好像會讀心一般,邊走邊說:“九點下了夜戲,九點半回到賓館,看到觀觀姐的朋友圈,跟導演協調好拍攝時間,十點坐車去機場,十一點半起飛,兩點半落地,三點二十到小區。打電話把觀觀姐吵醒,給了我工作室的開門密碼……等等,我到樓下了。”

淩寒到玄關按開可視電話,看到屏幕中壓低帽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方知言,笑着按開樓下的門鎖。

“我進電梯了,要沒信號了。”

“你知道幾樓嗎?”淩寒靠在玄關,趕緊問。

“知道。”方知言笑了笑。

淩寒一直捏着手機,很快,敲門聲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一條信息——“我到了。”

她在貓眼确認,開了門。

門推開,柔和的玄關燈緩緩漏出一片光亮。方知言擡眼,身着家居服的淩寒披一件及膝長外套站在門邊,看見他,抿出一個微笑。

方知言走進來,反手關上門,看着淩寒,取下帽子和口罩。他揚起唇角,笑:“還有什麽想問的?”

淩寒垂眼,她的腳尖跟方知言的鞋尖離得很近,只要誰再往前一步就能挨到一起。

“你不問,我可問了。”方知言往前一步,正好抵住她的鞋尖,他看着她,“現在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淩寒點點頭:“好差不多了。”

“快四點了,去睡吧。”方知言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頭頂。

“你……”

“我走了,親眼确認你沒事兒,我就安心了。”方知言重新戴上帽子,噙着一雙笑眼看她。

淩寒看他一眼,沒說話。

病中一張虛弱的臉,沒什麽血色,方知言心一軟:“你給我倒杯水吧?”

安靜的淩晨,兩人在對視中卻翻湧出洶湧的情緒,像巨浪拍向灘塗,一浪高過一浪。

“你不是要走嗎?”淩寒仰起頭,去探他的真假。

“我渴了。”方知言笑,靜谧空間裏壓低的聲線顯出幾絲疲憊。

淩寒轉身,往廚房走,去給他倒水。方知言一把拉住她:“你休息吧,我自己去。”

“沒有讓客人招待自己的道理。”淩寒輕輕掙開他的手,走進廚房,拿出玻璃杯洗幹淨,往裏倒了熱水,遞給方知言。

方知言接過來一口喝光,握着杯子,說:“觀觀姐說你是受風着涼引起的腸胃感冒,最近海城降溫了,一定記得穿厚點兒,吃食清淡些。還有,工作不要太拼,身體健康最重要。”

他字字句句小心叮囑,像個年長很多的成熟男人,淩寒悶頭“嗯”一聲。

“去睡吧,我真得走了。”方知言放下水杯。

“嗯。”淩寒點頭,說不清心裏的感覺,也許是生病放大了脆弱的情緒,仿佛剛剛被灌好的

一個氣球又快速放光了氣癟下去,卻只能裝作理智地應聲,“別耽誤拍攝進度。”

她低落的情緒輕而易舉被感知了,方知言眼見她佯裝冷靜的語調,終于克制不住,伸臂擁住了她。

滾燙的懷抱,堅實的胸膛,是溫暖的可靠的存在,叫淩寒沉溺其中。她混混沌沌,不願清醒,然而心底卻無比清楚,方知言漏夜奔襲為了誰,這個擁抱意味着什麽。所有蛛絲馬跡指向的那個可能,淩寒不敢想也不敢聽。

可偏偏有人要她聽。

“不想我趁虛而入就快點好起來,別給我噓寒問暖的機會。”他的聲音在狹小的廚房空間更顯低沉,“我說過,我希望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是因為我這個人,不是別的。”

淩寒耳邊是他的呼吸聲,口鼻埋在他頸窩,聲音也悶悶的:“別的什麽?”

“不要因為我生病了可憐我,也不要因為你生病了我來看你而感動。”方知言緊了緊手臂,“我不要這些,你知道的。”

淩寒當然知道。

“我等你的時候,觀觀姐來工作室堵我了。她問我,知不知道這趟趕回來意味着什麽。她說她不希望我只是一時興起,如果我不是真心喜歡你,她一定攔住我。”一路奔波,方知言很累,可他此刻卻格外精神。

相比而言,淩寒的聲音輕很多:“她還說什麽?”

“她還說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你不忍心我在事業上升期因為感情問題遭受致命打擊,更不允許自己耽誤我的前途。”方知言低頭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沐浴露還是洗衣液的氣味,他沉沉地深呼吸一下,向她剖析,“我覺得自己好蠢,你拒絕我的時候,說了好多好多理由,可你忘了分析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方知言等不到淩寒開口,自顧自說道,“你不是因為不喜歡拒絕我。”

“我說的對嗎?”

(二十七)

“你不是趕時間嗎?”淩寒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無異于變相坐實了方知言的話。

方知言環住懷裏的人,是撒嬌也是耍賴:“我聽了答案再走。”

“我不想做拖後腿的那個人。”淩寒的聲音悶悶的。

“你不是……”

嗡—嗡—嗡—

手機振動的聲音響起,方知言從褲兜裏掏出來,接通電話。簡短的通話,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

淩寒松開他,道:“走吧。”

“去哪兒?”

“機場啊,電話催你了。”

“劇組通知,下午的戲改到明天了。”方知言笑,“我有時間聽你的答案了。”

想當然的淩寒猜錯了,面對一臉疲态卻始終雙眼晶亮的方知言,她想她終究是逃不過的。

她呼出一口氣,道:“你說對了,沒人能不喜歡你。”

方知言隔着一掌的距離,直視她的眼睛:“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沒辦法不喜歡。”

淩寒的聲音低低的,在狹小的廚房空間落下,像久久無法消散的音符鑽進方知言的耳裏和心裏。

方知言一把抱起她,轉了好幾圈,被淩寒低呼聲阻止才停下。他扶住她的肩膀,噙着笑深深看她,再次将人箍進懷裏。

久久無言,淩寒聽見不知屬于誰的心跳聲在耳際回響。她伸出手,撫上方知言的後背,回應這個炙熱的擁抱。

“你對男朋友有什麽要求?”方知言掩不住的喜悅,“你說,我都能做到。”

淩寒輕輕笑了笑,仰頭看着他:“不要公開,要認真拍戲。”

“還有呢?”

“要拿獎。”

“這麽嚴格的嗎?”方知言笑出聲來,“難道我不拿獎,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因為一些雜念影響自己。我的要求不過分,你能做到的。”

“我努力。”方知言颔首應下,又問,“還有嗎?”

“嗯……”淩寒想了想,“我想問你兩個問題。”

“你問。”

“為什麽讓我陪你坐公交車找感覺?我們那時候并不熟。”

“你是創造晏然的人,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晏然的心路歷程。你給我的印象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而且……”方知言抿着唇角笑道,“我以為編劇會給我開小竈輔導一下。”

意料之外的答案,淩寒笑了:“……尖子生不要過多占用教學資源。”

方知言也笑,繼而問她:“還有一個問題。”

“我想問,為什麽……”淩寒赧然,不知如何問出口。

“想問我為什麽喜歡你?”方知言似乎真的掌握了讀心術,再一次準确道出她的心之所想。

“嗯。”

“漂亮,堅定。”方知言坦蕩真誠,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漂亮是第一印象,不是我想象中的作者老師那樣古板的形象,整個人清清爽爽的,給人感覺很舒服。工作起來超級認真,與其他人有不同意見,平靜清楚地闡述自己的觀點,即使是面對導演,也不會屈服于權威,有理有據,非常堅定。”

明明他是年輕的那一個,卻給淩寒莫名的安全感,他超越年齡的成熟與冷靜,讓人信服。

“你呢?”方知言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淩寒略一思考,笑:“漂亮,踏實。”

“是為了跟我對仗嗎?”方知言笑得眼睛彎彎,像一影月落進人心裏。

淩寒看着他的眼睛,被這汪月晃得心影搖晃,千言萬語,似乎都不夠。她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眉毛。

上午十點,在淩寒的監督下囫囵睡了兩、三個小時的方知言走了。他原路奔波回片場,心情卻與來時截然不同。

“方知言走了?”觀觀頂着一對黑眼圈出現在淩寒面前,打着哈欠問她,“啥情況啊?”

“在一起了”。淩寒平靜地吐出四個字。

“哦——啊?什麽??!!”觀觀驚掉下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再說一遍!!”

淩寒白她一眼:“少裝!”

觀觀一把抱住她:“天哪!我的媽呀!我聽到了什麽爆炸消息!!!”雖然早有預感,但幻想成真的這一刻,還是讓人既激動又興奮。

她拉着淩寒八卦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弟弟有兩下子啊!”

過了一會兒,觀觀開始準備午飯,剩下的小米粥熱一熱,再從冰箱裏拿出兩盒淨菜。她忙着手裏的活兒,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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